难琢 第39章

黑暗里,我们两个的枕头挨得很近,方应琢也紧紧地贴着我,浓郁的佛手柑香气中,我还嗅到了自己刚涂好的身体乳的味道,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有一种貌合神离的亲昵。

“秦理,你能抱着我吗?”方应琢忽然轻声问。

这时的方应琢不再像刚才浴室里那样强势,似乎变回了粟水小镇的那个方应琢。

那时的方应琢也总是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总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总是堂而皇之地越界。

很快,我又觉得我的想法有些可笑。既然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五年前注定回不去——我不想再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也没有必要在方应琢身上寻找五年前的影子。

相应的,我没有答应方应琢的请求。我只是冷淡地说:“你对我这么过分,我为什么要抱着你?”

“……嗯。”方应琢不再强求,而是慢慢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我,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你在这里就很好了。”

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喂,明明被困在这个屋子里丧失人身自由的人是我才对吧?方应琢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睡前半推半就地被方应琢侍弄过一次,我竟然很快就有了困意,没过多久便睡着了。只不过中途又醒了一次,毫无防备地看见眼皮底下有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差点给我吓得滚到地上去。片刻后,我才意识到那是方应琢。

方应琢又变回了与我面对面的姿势,不仅如此,睡着后的方应琢还无意识地向我怀里钻了钻,像一只渴求温暖的小动物。

从方应琢的呼吸声来判断,他睡得并不安稳。我看不见方应琢的表情,但我猜测他或许蹙起了眉。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抬起手,摸了摸方应琢后脑勺的头发,手感依旧十分柔软。如今的方应琢又蓄起了长发,像五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样,但我记得方应琢口口声声说过自己不喜欢长发,因为留长发是从小到大母亲对他的要求,我还帮他剪短过。

明明不喜欢,那为什么又留起头发了呢?

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的我无从得知。

此外,我还碰到了方应琢后颈处凸起的一节节的骨头,几乎快要到了嶙峋的程度,很硌手。

方应琢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动作,轻轻地咕哝了一声。

我在心里想,不过是出国留学几年,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方应琢,你也算是有本事。

第二天一早,当我醒来时,方应琢已经穿戴整齐,换好了一身常服。茶几上多出一个新的餐盘,上面摆放着方应琢准备的早餐。

等我洗漱过后,方应琢叫我过去吃饭。

我看了一眼餐盘,里面的食物种类异常丰富,甚至贴心地分为了中式和西式。直到现在,我已经饿了一天一夜,看到这些还冒着热气的食物,立刻感到一阵更为剧烈的饥饿感。

更何况,我已经决定不再跟自己过不去——方应琢“好心”地为我提供三餐,还不收我餐费,不吃白不吃。

我当即拿起餐具,开始动手。

方应琢大概是怕我饿死,至少准备了三四人的分量,直到我已经吃掉一份鸡扒煎蛋和一个芝士培根贝果,又习惯性地喝掉一杯冰美式,眼前的餐盘依旧琳琅满目,像是个微型早餐摊。

方应琢坐在我对面,从始至终一动未动。

我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放在以前,方应琢一人就能把双人份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有时还会意犹未尽地再吃些零食当作加餐,最后皱着眉头告诉我好撑。

我渐渐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方应琢,有点不太自在地问:“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

“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我对方应琢说,“你也吃点吧,不然多浪费啊。”

方应琢点点头,十分犹豫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离他最近的清汤馄饨。他的进食速度变得很缓慢,相较于从前像是按下了0.5倍速键,每次总要咀嚼很多下,再费力地吞咽下去。

在我的注视之下,方应琢吃了五个小馄饨,而后就放下了勺子,“好像吃饱了。”

无论怎么看,这绝对不是一个成年人一顿饭该有的食量。

“吃这么少?”我狐疑地打量着方应琢,同时在心中腹诽——我喂流浪猫的时候,猫都比方应琢吃得多。

电光石火间,我不禁愣住了,所以方应琢这些年来一直是这样吃饭的吗?

难怪会瘦成这个样子……

方应琢不再说什么,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眼前的餐盘。几分钟后,方应琢却忽然面色一变,一张脸变得煞白,毫无血色。他站起身,快步走向盥洗室,锁上了门。

我听见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

刚才吃的那点东西又被方应琢吐了个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说

是开学季的原因吗,读者宝宝们你们都去哪了(捶胸顿足)

关于一些友友觉得方应琢大变活兔,其实是因为芝麻汤圆外皮破损,正在持续流心,等秦理修补过后又会变成一颗完好的芝麻汤圆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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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当然想和你谈恋爱

早餐过后,方应琢就端着餐盘离开了卧室,房间又变回我一个人。

哦不对,还有一条黑王蛇。

方应琢不在的时候,饲养盒就放在卧室里,变成了由我来短暂地照料这条小宠物。不得不说,一人一蛇面面相觑,还是比我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要有趣一点。

蛇这种动物其实不算难养,只需要喂老鼠就能养活,而一周只需要喂一次。那些小鼠被冻在单独的冰箱里,方应琢今早在饲养盒里放入一只,通体漆黑的蛇逐渐凑近,用身躯一圈圈绕住小鼠,再慢慢地将其绞杀,一副奇异又残忍的景象。

一直以来,我没有过想要养宠物的想法。丁点大的出租屋,人都未必能住明白,别提再加一只需要照料的活物。更何况,我对那些小动物本身谈不上多喜爱,也不需要它们的陪伴,平时看见流浪猫狗喂一喂没问题,如果真让我养一只,恐怕我只会觉得麻烦。一个人才最轻松自在。

我想,退一步来讲,就算真的让我养一只宠物,我的审美还是大众款,会优先选择毛绒绒的小动物,比如我在兔咖看到的那只霜白垂耳兔,而不是足足有一米长的黑王蛇。

蛇已经将小鼠吞吃入腹,我无所事事地发呆到中午,感到愈发焦虑——今天是星期一。我原本应该去上班的。

无故旷工一天或许不会影响什么,那三天呢?五天呢?我不知道方应琢会把我关在这里到什么时候,就算他大发慈悲放我出去,创合科技不炒我鱿鱼才怪。

找工作不难,但找到一份像现在这样心仪的工作却是我努力了很久的结果,如果真的被开除,我又该怎么在这个行业、在这座城市继续立足?

望着房间里纯黑色的窗帘和雪白色的厚地毯,我的一颗心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摇摇晃晃,最后慢慢地沉了下去。

这一天,方应琢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卧室。他重新换上那件与我配套的居家服,而后我们一同共进晚餐。

方应琢还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盯着我看。

我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在心里分析——目前来看,方应琢会在上午的时候外出,不知道是去做什么,然后在傍晚回来。他会为我提供早晚两顿饭,而我整日窝在卧室里,几乎不产生任何体力消耗,两顿饭提供的热量刚好不会让人产生饥饿感。

我吃完了一份奶油蘑菇通心粉,随后,方应琢将餐盘收走,离开了屋子。

等方应琢再次回到卧室时,他看了看我的头发,忽然对我说:“秦理,我帮你剪发吧。”

方应琢的话令我产生一种怪异的感觉。无论是方应琢在接吻时恶劣地喂我一口烟,还是此时此刻想要为我剪发的冲动,这些都是五年前我们经历过的事,方应琢却要在角色颠倒的情况下重现,让人感到轻微的恍惚。

在我沉默的时候,方应琢细长的手指从我的发丝间穿过,语气中有些新奇:“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点自然卷。”

“以前头发那么短,当然看不出来。”

我确实觉得现在的头发有点长了,剪断一部分看起来也许会更加清爽利落。不仅如此,我还看过一种说法表明,理发时人的头皮受到刺激,可以增加大脑的血液供应,还可以刺激大脑中枢、释放让人心情愉悦的化学物质,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很多人会通过更换发型以示自己开启了生活新阶段。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发型不翻车的前提下。如果头发被剪毁,无疑会带来情绪上的灭顶之灾。

于是,我问方应琢:“你会吗?”

“嗯,现在会了。要试试看么?”

我在镜子前面坐下,方应琢则效仿我五年前的做法,在我的脖子上围上颈纸,又问我:“想要什么发型?”

“先别剪太短,”我直言道,“怕你剪得太丑。”

方应琢笑了一下:“不会的,你怎么样都很好看。”

头发被打湿后,方应琢手持剪刀,开始从发尾一点一点细致地修剪,他的动作虽然不算娴熟,但是看起来竟然也挺像那么回事。

镜子里的方应琢扎了一个低马尾,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一侧肩膀,看着这样的方应琢,我不禁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方应琢,你不是说过喜欢短发么,为什么不给自己剪?”

“没心情打理。”

这可不像是方应琢的做派,他以前从不这样。在我的记忆中,方应琢对自己的头发一向十分在意,无论长短,总要让发型和发质维持在完美的状态。因此,我也总是嘲笑他,深山老林里还放不下一吨重的包袱,没见过这么事儿多的人。

经过方应琢的一番自由发挥,我的头发长度也从下巴到了耳边,眼见方应琢还想继续,我立刻出声制止:“先这样吧。”

方应琢还算听劝,又帮我修了修发稍的形状,完成这次的理发。

不过,我很快就发现,尽管换了个发型,我的心情也并没有变好,那股焦虑依然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毕竟眼下人身自由受限,工作前途未卜,面对这么严峻的形势,我做不到继续麻痹自己。

我看了看手上的金属手环,问方应琢:“你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算起来,这其实是我被方应琢关在这间卧室的第二天,但我却觉得有两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间屋子里除了一些家具以外,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书本,没有电子设备,任何一个21世纪的人这样待上两天,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不仅如此,更令人感到折磨的事这件事背后的不确定性,被手环电击后的感觉时时刻刻提醒着我,现在我的命运究竟会如何,实际上全凭方应琢的心情。

“还没想过。”方应琢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面无表情地说,“不是很想放你走。”

听见这个回答,我皱了皱眉,一瞬间变得面色不虞。

方应琢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还真是令人烦躁……

“方应琢,你费这么大力气,把我从酒吧弄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盯着方应琢的眼睛,继续质问他,“想让我陪你睡觉?上||床?当个固定 火包 友?”

“你就是这么想的?”

“那不然呢?”我嗤笑一声,“不会是想和我谈恋爱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连我自己也不由得感到震惊——我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方应琢凑近我,抬起手触碰我的脸颊,勾唇笑着说:“我喜欢你,当然想和你谈恋爱。”

随着距离被拉近,我感受到他似有似无的气息。

是啊,方应琢喜欢我,这件事我从五年前就知道。

我一时失语:“可是……”

可是,恋爱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什么?秦理,别再告诉我,你还是对男人不感兴趣,只想和女人交往。”方应琢的手慢慢下移,滑至我的喉结处,他轻轻地戳了戳那里,笑意染上一丝讥讽,“你在酒吧里和她们交换联系方式,约定以后单独出来喝酒,然后呢?她们知道你*不起来、只有被我碰才会有反应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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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华美牢笼

方应琢这一番话使我陷入了更加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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