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小聋子嫁给渣攻舅舅后 第83章

“没关系啊,手生而已,当然难不倒我的小宝。”洪珠仪温温然,“出院之后,要不要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妈妈带你出门散散心,好不好?”

盛愿点点头,“好。”

晚霞坠进粼粼江水,失去了最后一抹光亮的大地逐渐被黑暗笼罩。

房间没有开灯,黑夜像毯子一样包裹住盛愿清瘦的身子。

他平静无澜的入睡,也平静无澜地,在深夜茫然醒来。

“醒了。”

熟悉的低柔,将他从混沌中拉回。

牧霄夺借着电脑微弱的光源看他,微凉的指骨揩去他鼻尖的薄汗,“做噩梦了吗?”

盛愿嗓子干哑,没能发出声音。

最远的一盏吊顶灯亮起,盛愿微微侧身躲掉牧霄夺想要扶他的手,撑着胳膊从病床上缓缓坐起,把干燥盒里的助听器取出戴到耳朵上,又捧着水杯小口啜饮,半杯温水很快见底。

牧霄夺坐在床沿,默默看着他“自力更生”,难得会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时刻。

从前也是这样,盛愿生病后总是十分排斥牧霄夺的接近,仿佛在周身布下了只对他拦截的结界。盛愿的性格一向格外粘人,明明生病时是最需要照顾和疼爱的,却总是在没有任何理由的将他推远。

“头晕不晕,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牧霄夺温声问,对盛愿的躲闪视而不见,抬手拨开他凌乱的额发,“出了很多汗,是不是屋子太热了?”

盛愿慢慢放下杯子,低着眸看杯底荡漾的水波,小声说:“没有。”

牧霄夺手指梳着他额角细碎柔软的绒毛,破例道:“要不要吃点东西,不想吃饭可以吃一点零食,还是给你冲杯奶粉喝,你不是总说一输液嘴巴就苦。”

“什么都不想吃。”盛愿摇摇头。

牧霄夺握住盛愿青紫斑驳的手,冰凉的的骨骼硌着他的手心,和触碰房檐下的冰棱别无二致。

“明天多少要吃一点东西,总输营养液对肠胃不好。而且是你妈妈亲手做的营养餐,别辜负她的心意。”牧霄夺别无他法,开始打感情牌。

盛愿闷不做声,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根本没过心。

他瞥开眼,看向那把狭窄的椅子,以及泛出微弱光线的电脑,问:“你在忙吗?”

“几份文件而已,不要紧。”

“你先回去工作吧,我没事了。”

牧霄夺说:“工作永远都做不完,你才是最重要的。”

毫无血色的唇微微抿起,虚虚拢在牧霄夺掌心里的手也被抽回,盛愿虚弱无力的和男人拉开距离,单薄的肩细细颤抖,仿佛风中摇曳的细弱蒲苇,脆弱得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垮掉。

盛愿哑声开口:“舅舅,我想分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第73章

月色半笼纱, 深寂的夜空€€尔被霞光映亮,交错的楼宇缝隙间隐约挣脱出一点碎星。

大寒过后,便是小年。地理位置上, 云川夹在南北方之间, 于是市政府批下的这场烟花,卡在零点交界燃放。

推搡在蝗蚁般拥挤的人潮、抑或于深夜无眠的人,不约而同的向遥远的边际投去目光。

连一向对欣赏提不起半分兴趣的牧霄夺也将视线挪移,仿佛被烟花绽放的声音掩盖了听力。

投放点设在西江江滩, 隔着半座城,远到几乎看不见。

盛愿似乎在无尽的雪中静止, 没有动作,也没有眨眼。

他明白,这不是男人的变相逃避,而是主动将姿态伏低。如果就此住口, 他不会计较自己的口无遮拦, 反而会给今夜一个体面的收场。

可他不打算前功尽弃,低声宛如试探,“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烟花被层层叠叠的高楼遮挡, 连光也消失不见, 只有灰白烟尘淡入夜空。

牧霄夺开口:“盛愿, 你出尔反尔。”声音好似春寒料峭里带一点薄凉的风。

“出尔反尔?”盛愿听不懂, 微微挑起眼梢,“我没有对你承诺过什么。”

牧霄夺一言不发,呼吸湮没在无光的昏暗中。

灯火明灭间, 盛愿看见男人的眼里有欲言又止, 他读不懂那些未出口的言语,默然半晌, 终究没能等来下文。

他深深埋下头,指甲用力掐进手心,“我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喜欢你……可能、可能是我太可怜了,而你又恰好出现在那个位置,我大概、只是把对你的感激误认为是喜欢了。”

锐利的痛感不断戳刺着他说出违心的话,声音有隐隐忍耐的哭腔,“所以,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喜欢你的人、你、你还是和真心爱你的人在一起吧,我不会纠缠你的……”

良久,昏昧中传来一声薄利的笑。

“没那么喜欢。”牧霄夺淡淡一句揭过。

他和盛愿之间拥有着悬殊的年龄差距,意味着这段感情中的年长者比他的爱人成熟太多。

单单听个响,他便对盛愿心里的算盘和思量一清二楚,而这条无法逾越的年龄鸿沟,包容着年轻一方的稚嫩和少不经事。

片刻后,一道录制的音频在空寂的病房响起€€€€

“嗯……只有我们两个吗?咬咬听见要伤心了。”

“爱,我特别特别特别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了,你在全世界里也要最爱我,不然我就太可怜了。”

“牧霄夺,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录音戛然而止。

盛愿的表情空白了一瞬,讷讷开口:“这是、这是什么时候……我不可能说过……”

“为什么不可能?”牧霄夺平静反问,垂视着他蝉翼般颤动的眼睫。

盛愿的唇轻轻翕动,声音如同落雪轻不可闻,“我不记得……”

“你是觉得你不可能说出爱我的话,还是你根本不可能爱我。”

低沉的口吻似乎迫切寻求一个回答,不断将盛愿推向自证的边缘€€€€

“如果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答应和我交往,也是出于你心中的怜悯或者愧疚。无论是你在我面前表现的依赖或者爱恋,都是你在逢场作戏。你现在想离开我,是因为你不想继续演了,你想再放弃我一次,对吗?”

“不是的……不是!”盛愿从没经历过牧霄夺这般刻薄的讥讽,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霎时崩塌,红着眼眶急促喘息,揪着男人的衣领止不住哽咽,“我没有在你面前演戏,我真的没有!我、我只是……”

“你不觉得割裂吗,之前还说没那么喜欢,现在又开始否认,做戏就要做全套。”牧霄夺低眸冷冷看他,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别走、不要走€€€€”

盛愿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抱住男人的腰,细瘦的手臂不知如何迸发出这么大力量,勒得牧霄夺微微一窒。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盛愿用力埋进牧霄夺的肩窝,除了道歉的话什么也不会讲,来不及被布料吸走的泪珠狠狠砸在男人的手背,仿佛能烫出窟窿。

牧霄夺心尖微微一颤,默默抬手扶住盛愿清瘦的脊背,感受到掌心触碰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还有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这种程度你就受不住了吗?”

盛愿用力摇头,抽抽噎噎的恳求男人别再说了,红透的双眼充满悔意。

“还要和我分手吗?”牧霄夺问。

盛愿没有说话,缓缓从男人湿透的肩上抬起头。他哭久了,苍白的小脸浮起薄红,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碰出血,被泪水浸湿的眼望进那双无风无雨的黑眸。

他忍耐着想继续哭的冲动,哽咽道:“我觉得我会耽误你……每次我生病住院,你都要花好长时间照顾我,那公司呢,你又不是机器人,跑来跑去难道不会累垮吗?”

“我说了,公司没有你重要。”牧霄夺平静道。

盛愿扶着男人的手臂急促喘息,想辩驳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激烈的情绪起伏几乎透支了所有的体力,连顺畅的呼吸都做不到。

牧霄夺捋着盛愿的后背帮他顺气,“听医生的话,把身体养好,别总胡思乱想。”

“可是,我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盛愿挣脱男人的手臂,向后跌坐在床沿,将脸深深埋进手心,“这一次是因为你及时发现,我才会被送去抢救,可下一次呢,还会有这样的好运吗?我脑袋里面埋了一颗地。雷,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炸,可能下一次醒来我就彻底聋了,瞎了,瘫了,或者根本下不来手术台……你有那么多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和一个随时有可能会死的病人纠缠不清呢?”

牧霄夺眉心稍有收紧,虚虚将人拢在怀里,手指向上抚摸到那道疤痕,“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

下一刻,牧霄夺捏住盛愿尖尖的下巴,低头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唇。声音被如数吞没在交缠的唇齿间,病房终于安静下来。

盛愿虚弱无力的闭上眼,承受着这个温柔的吻,水光从眼角滑下,留下一道浅浅的痕。

他真的不懂牧霄夺,根本看不破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商人心中的趋利避害那杆秤换到他这里就会失灵。

难道和一个被死亡阴影笼罩的病人谈恋爱,也算在他循规蹈矩的秩序人生之内吗?

牧霄夺浅尝辄止,慢慢放开盛愿柔软的唇,拇指轻揉着那两瓣莹润,声音隐含低哑:“我了解你的病情,脑瘤的后遗症和复发概率我比你更清楚,也做好了为此付出时间和精力的准备。在下定决心追求你之前,这些早已经在我的考量之内,你知道,我不会做计划之外的事。”

“在你同意和我确定关系的那一刻,我们就要承担起对彼此的人生负责的义务,这是双向的责任,并不是某一方单方面的付出。照顾你是我作为恋人应该做的事,不是你口中的耽误。”男人的声音放得很轻,更像是想让他不成熟的爱人一个字一个字听进去的苦口婆心。

“我很庆幸,在你生病的时候身边都有我的陪伴,而不是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如果没有你,那么我拥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盛愿眸中水光潋滟,充满着依赖。他还以为自己的决心有多么坚不可摧,谁知就是纸老虎,轻而易举就会被男人的温柔动摇。

“我有努力过,我也想慢慢变好。明明都已经一年多没有进医院了,我以为病已经好了……可是为什么又会变成这样……”

盛愿再也撑不住,埋在男人的怀里失控的哭泣,“每一次、每一次我觉得我的生活在变好、有盼头之后,一切又会突然变得糟糕……可是,我根本没想过多么幸福的生活啊,我只是想和你、和妈妈一起安安稳稳的生活。我只有这一个愿望,可是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牧霄夺沉默的将他扣进怀中,单薄的身体贴着他的胸口剧烈颤抖,心脏微弱震鸣,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掉。

他的爱人太脆弱了,该如何才能完好无损的捧起。

“别再推开我了。”牧霄夺拢住盛愿的后颈,高大的身形将他完全笼住,隔绝尘世的所有喧嚣。

在盛愿身上,他犯过太多次犹豫、怀疑、失控……一系列错误的发生导致他们的关系走向无可挽回的地步。

失去的代价太漫长,太刻骨。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拥有再次离别的勇气。

一直以来,牧霄夺从来不会回看曾经的任何选择,也不会后悔当初走进那个雨夜,将自己淋湿。

曾几何时,同样雪白的病床上,那个孱弱得仿若一片羽毛的人,在暗自筹划离开时,开玩笑似的提过一句:“您总不可能永远陪着我。”

后来,羽毛飞走了,他没能握住他。

就像曾经设想的那般,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自由的人,不被条条框框所束缚,那片旷野会是他永恒的归属。而他们,终将成为渐行渐远的陌路人。

可如今,兜兜转转,那片羽毛再次落进了他的手心。

如何才能问出那句€€€€“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第74章

那一夜, 盛愿醒到天明。

他决定糊涂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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