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桂得的是一只花丝银蜻蜓簪子,工艺精湛灵巧,十分美丽。
瞧得是如此贵重的物品,两人都不敢收。
“我知你俩定了亲,这是一点子心意。”
冯娘子把匣子推过去:“长辈送与晚辈的小礼,乖巧的小辈可收下。”
白巧桂与萧元宝对视了一眼,方才谢过冯娘子收了下来。
“你俩定亲下的郎君都是读书人,前程远大,好得很的事情。”
冯娘子倒是真与两个孩子高兴,又忍不得嘱咐他们两句:“只我是过来人,与你们唠叨,成亲以后也不好一味的依附郎君,需得寻着些自己的事情做才好。”
“桂姐儿我是安心的,她医术好,有这番手艺在,总有得是好处。”
冯娘子与两人亲切的坐在一处,她偏头与白巧桂道:“只要成婚后不疏了手艺,是上是下都走得通,不愁。”
说罢,又看向萧元宝,道:“宝哥儿是有上进心的孩子,与我相识,也是为着手艺功夫,极好。”
“祁郎君我见得几回,他才貌俱佳,为人处世老道,将来会有大前程。老娘子一生阅人无数,不会看错。”
“他将来做了大官人,官眷便不好是与人置席掌勺的灶哥儿了。那些个官宦人家,甭看出身高,实则也与乡野上的娘子夫郎一般,爱说人闲。”
“你与郎君情意是深,可久听那些瞧不起人的话,听得多了,难免不会生出些嫌隙来。”
萧元宝仔细的听着冯娘子说,他心中觉着娘子说得不差。
其实自阿南哥哥中举以后,身侧往来的人渐渐都有了些改变,他出门营生置席,便是哥哥只还是举子,也有些跌了他的颜面了,若他再出息高中进士,那必又是另一番天地。
祁官人的夫郎擅治菜,这般听来是个长处;可祁官人的夫郎是个灶哥儿,听着好似就不大对味道了。
冯娘子见萧元宝不说话,道:“你别怪老娘子多嘴,在你们情意浓厚的时候说这些话来。”
萧元宝连忙摇头:“娘子说得极好。”
“我跟着娘子学了许久的菜,大菜已会,如今出门去接席,只怕是那些人家都争着要我去,可我却不曾着手去办这些事情。”
“一则,家中事多不得空;二来,心头也隐隐觉着不妥当。”
祁北南去了京城,这阵子他在家里无事,也才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番自个儿的事。
“只我幼年就学了这桩手艺,若是不与人置席掌勺,岂非是白学了这些年。”
他心中有些纠结。
冯娘子笑:“会手艺只有好,没有白学的说法。不做掌勺,也总有旁的用处。”
“开食肆,办酒楼,东家懂得做菜,才更好经营。”
“家里倒是有一间铺子还留在手头上,开个食肆也无不可。”
聘请上厨人,他常去盯看,琢磨菜单即可,不必要亲自在灶上掌勺。
如此旁人也不好多嘴什麽了。
只是,也还有不恰当之处。
还是那句话,要是哥哥高中了,往后做官定是不可能在岭县的,如此他如何看管这头的铺子。
只要铺子经营久了,入了正,倒也不必他在跟前盯着。
可如此,少不得也要个一两年的光景才好。
萧元宝心头没个定数,求教冯娘子。
老娘子只说,要他先多去了解一番行情,熟悉了食肆酒楼这一行当以后,再行打算。
第85章
四月初三一日, 祁北南遣了秦缰回岭县接萧元宝。
六日后,天不亮,他与赵光宗同乘一辆马车, 一并进了贡院。
大门落锁, 春闱即始。
这日一早,在岭县的萧元宝也早早的起了身。
他与白巧桂约定好了一并前往庙里上香。
天气晴朗,官道两旁的树木发芽葱翠,桃李相映而开。
风里是春日的青嫩香气, 萧元宝和白巧桂坐在板车尾,吹着风倒是怪舒坦。
这几日天气好,外出游玩踏春的富贵闲人多。
田野地头间也尽数是种瓜点豆的村户, 热闹得很。
“一会儿咱们上完了香, 转道去庄子上耍一趟再回来可好?”
萧元宝问白巧桂。
“好哇, 说来我还没得去你村上的家里顽过。”
白巧桂受萧元宝一邀, 就还真想去消遣一通。
萧元宝欢喜, 庄子去年末又修缮了一番, 扩了牲口家禽棚, 外在还专门搭建了个菇子棚用做育菇。
时下庄子可又敞大了不少, 人员也多了,都赶超了平庄去。
两人闲说着就到了庙里头, 这边比路上更为热闹。
人声鼎沸的,香炉里头并满了香烛, 烟雾腾飘,香火倒是旺。
萧元宝与白巧桂一并进去烧了香, 叩求了菩萨。
又还捐了些香火钱。
小沙弥见萧元宝捐的香火钱不少, 便教他抽个签。
萧元宝心想抽着上签也便罢了,抽中下签只怕教他心神不宁, 索性拒了摇签。
两人从殿里头出来,时辰还早,瞅着庙里的野樱桃树花开得正好,便相携着转悠一番。
青石板上铺着薄薄一层细小的白花瓣,好似是不会消融的雪,两人很是贪看。
走着走着,不知觉就到了僻静处。
萧元宝见着周遭景色虽好,可却不见人烟,想着祁北南以前跟他说那些拐子的事情,心里便有些发怵。
他正想唤桂姐儿返还,却听得一道说话声响起。
“你来此处寻我,他可晓得?”
“作何教他晓得,他那般的性子,半点不和婉容人,又那样子的身形,同你差得也忒远了。”
萧元宝听着声音有丝熟悉,却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过。
且那说的话又怪是叫人遐想。
虽是听人墙角不好,可这样的墙角实在是教人忍不得去听上一耳。
萧元宝轻了步子,靠去那传出声音的山石后头,只微微探出了一只眼睛,他就瞧见了正躲在一颗野樱桃树下幽会的一男一女。
倒是一双相貌极好的璧人,只是人物却教萧元宝直直怔在了原地。
若非是他心力好,险些便呼出声来。
“你如此说他,教他多没脸面。”
着粉衣的姐儿听小郎君那般说,心头不知多欢喜,却还做着为旁人说话的模样。
“他为着你可是节食好些日子,已然清瘦了许多。你若见着原先的他,岂不是夜里还得噩梦了去。”
小郎君又巧言道:“他再是节食消瘦,也变不得模样。我只诧异一屋子的人,如何有的貌若天仙,有的却那般粗陋。”
“你怪会说这些好听话来哄我,还不是照样与他婚约。”
姐儿不知是真怒还是假怒,总之看起来都十分的娇美,惹得小郎君心中紧张。
“那是家里头长辈安排的,我以往也不曾有过动心的人,便由着家里的安排。”
小郎君痛心叹惋道:“谁晓得偏在婚约有了苗头时遇见动心爱怜的人,上天贯会与我开玩笑。”
姐儿娇嗔:“我与他,你只说选谁去。”
小郎君立马答:“且不说有眼睛的人都晓得选你,我只怕如此不能明确我的心意,偏要再与你说一遍,我心里只有你。”
“你不嫌我是庶?”
“甚么嫡出庶出,也只有那些做官的人家才分辨这些,将一屋子的人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咱们这些商户人家大气,可不受这些条条框框的约束。不管旁人,我是不管欢喜的人是嫡是庶。”
姐儿心中不知多高兴,嘴角只扬着笑容。
身子一偏一软,便靠在了那年轻小郎君的怀里去。
萧元宝看到此处,只觉身侧一阵凉风扫来,桂姐儿不知何时也悄悄的过来了。
先前还压着火气静静的听看着,待着两人缠抱在一处时,再忍耐不得,径直想从山石边蹿过去。
萧元宝大骇,赶忙拽住了白巧桂。
好在是他常年操锅铲的手力气大,把人给拉了回来。
那头两人浓情,显然还不曾留意到幽会已教人发现,还继续说着情话儿。
那小郎君哀哀道了一句:“虽是我对你百般的真心,想将你立时娶回家去,只怕是家里要将我痛打一顿,罚跪在祠堂三日三夜。为你,我倒是不惧罚,只是不忍你跟着我受苦。”
姐儿见小郎君面中忧愁,心里生疼。
“这话如何说?”
“我将你视为要紧人物,不想瞒你分毫。明家挽月纱的生意做得极好,几乎是断了穆家的商路,此次家里要我与明观鑫定亲,也是想结了亲家,讨得些挽月纱的路子。往后两家人一道做生意。”
小郎君嘴中发苦:“可若我违背了明伯父初始的意愿,他即便舍得将你嫁我,如何还肯将生意路分出一条来与穆家。”
姐儿全然浸在了柔情蜜意之中,哪里舍得心上人一丝烦恼。
她道:“万事有我,你勿要忧心,我定与你拿得挽月纱的进货路子来。届时作为嫁妆与了你。”
“呦棠,你待我实在是好。我都不知作何答谢了,只教待你一辈子好作为回报。”
……
“方才你拦我做甚,就该准我上去挠花这两人恶心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