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衣柜里面则是一排排的西装,但也分区域挂着。许应一眼看过去感觉长得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傅律师是根据什么来分门别类的。
总之从很多细节中都可以看得出来傅律师是个很讲究,很有条理,生活习惯也很好的人。
许应难免会对比自己的衣柜,想了想又觉得不想也罢,人也没有必要那么攀比。
他的衣服平时只要是干净的挂上去,不堆出褶皱就行了,根本不会根据颜色款式风格做区分,所以视觉上会稍微有点乱,许应不喜欢也不愿意被人看到。
至于傅律师刚刚在客厅说的香水……这人有半面墙的香水。
许应心想难怪傅律师会说选不出来。
贴墙避光的柜子上,每个格子里面都摆着一瓶香水,大概二十多瓶。香水颜色相近的有很多,多数是透明,但也有些是浅蓝和浅粉,几乎都没什么使用痕迹。
“你有收藏西装和香水的爱好吗?”许应转头问旁边的人。
傅朝年说没有。
西装是他无论工作和生活都经常要穿的,至于香水,他解释说:“有些是委托人为了表达谢意送来的,还有国外的朋友送的,我自己买的比较少。”
傅朝年拿出其中一瓶浅蓝色的香水,笑着对许应说:“这瓶‘荒野’是我买的,第一次见许老师那晚我用过。”
“那就带这瓶。”许应记得那个味道,也喜欢那个味道。
傅朝年说好,他将这瓶香水包装起来放到另一边,“许老师不再选两瓶别的吗?”
许应摇头,“我不太懂,其他的你有需要就自己选吧。”
他这个人无论是做决定还是做选择,一旦选定就不会改变,也很少会看其他选项。他只是喜欢傅朝年用那款香水而已。
而傅律师既然特意叫他进来帮忙选,那意思就一定是要他选他喜欢的,别的许应选不出来。
傅朝年从许应的话里听出点言外之意,失笑道:“我平时不用。”
“你平时不用吗?”许应有点小惊讶。
印象里他和傅律师每次见面对方都会用香水,“我以为用香水是你的习惯。”
“没有。”傅律师一本正经地说:“我用香水只是为了引起许老师的注意而已,显然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人在婚后、现在他们姑且算是婚后了——婚后傅律师虽然依旧和之前一样直白,但这份直白里面又多了点嚣张和肆无忌惮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地打破他原本的进退有度,愈发让人难以招架。
许应咳了声,没有说话。
“许老师好像不用香水?”傅朝年忽然向他靠近了些,脑袋凑到他颈侧嗅了嗅,“我没闻到过。”
他也没在许应家里见到过。
许应偏头让了他一下,“工作不方便。”
“大学老师不让用吗?”
“这个没有要求。”许应解释说:“我平时不在学校的时候都要去医院,小动物对味道比较敏感。”
傅朝年懂了,他盯着许应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微动,“但许老师现在不在医院,要不要用下试试看?”
人类对没有尝试过的新鲜事物总是会不可避免地充满好奇,许应也不例外,他抬眼问:“试哪个,和你一样的吗?”
傅律师没说话,从架子上选了一瓶打开,滴在许应的手腕内侧。许应低头闻了闻,闻到了一点柔和的花香,和似有若无的草木香。
感觉像是夏末秋初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边树上的花瓣纷纷飘落随风飘舞,将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路上的行人一点一点包裹,十分温柔的、轻声细语地与他作伴。
许应无法准确地形容,但如果有人用了这款香水,他应该都会觉得那个人就是温柔本身。
傅律师问他感觉怎么样,他轻声说:“很好闻。”
傅律师也拉过他的手腕轻嗅,温热的鼻息因此喷薄在许应皮肤上,许应听到他说:“很适合许老师。”
许应觉得稀奇。
那么多人都说他冷淡,只有傅律师在说他温柔。
许应很开心。
他看到傅律师也在手腕上滴了一滴,然后两只手腕交互揉开……许应以为傅律师也想用,但没想到下一秒傅律师却向他靠得更近,抬起手将沾了花香的手腕贴在颈侧的皮肤上,轻轻点了两下。
许应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下,身体有点僵硬,没敢动。
他几乎是被傅律师拥抱在怀,但又很不一样。因为他和傅律师的身体还保持着那么一点点微妙的距离,他能感受到那双存在感异常强烈的那双手在他颈侧缓缓移动,贴着他的动脉,最后停留在他的脸颊上。
傅朝年轻轻捧着许应的脸,指腹在他嘴角按了下,轻笑一声,垂眸望着他。
许应呼吸凝滞,睫毛更快地扑扇了两下,心脏仿佛要跳出来。
然后,傅律师的五官轮廓在他眼里逐渐靠近,放大……许应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傅律师却突然脑袋一偏,温热柔软的嘴唇也只是轻轻擦过他的耳边,这人俯身将脸更深入更亲密地埋进他的颈窝,蛊惑人心的嗓音响在耳畔,“许老师现在闻起来…很甜。”
许应心跳如雷,胸口起伏,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因为傅律师刚刚亲吻了他的颈侧,很轻很轻的一下,就在他沾了香水的那个地方。
内敛的许老师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原来闻别人身上的香水味道还可以是如此隐私如此亲密的一件事。
他睁开眼,看到傅律师直起身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歪着头,用一双含情带笑的眼睛望着他,却没有说话。
许应也说不清楚傅律师刚才有没有在故意捉弄他,这种事也没办法戳破了说。
他只是愈发深刻地意识到傅律师这个人,是真坏。
…
收拾完东西离开的时候,许应内心还是残留着一点悸动,他颈侧那一块滚烫烫的,好像被人可以灼烧过。
可傅律师却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时不时转头还要看他一眼。
许应试图冷静,他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没想到这一观察还真发现了点不同寻常。
这明明是老小区,但看起来却和最近这两年落地建成的新概念小区没什么差别,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更好。
于是为了转移心理重点也为了满足好奇心,许应问傅律师为什么。
傅律师耐心地回答他说前两年这小区管理人员大换血,把小区里里外外都重新翻修过一次,新请的设计师为园区做了调整,绿植增多,消防通道有了更合理的规划,也为老人和小孩提供了娱乐场所。
小区正门口还建了一个很大的看起来略有艺术气息的喷泉,上面的雕刻人身蛇尾,双手举着一块石头好似飞在半空,傅律师介绍说这是女娲补天。
许应便又没话找话地问他设计师当初为什么做这个雕塑,傅朝年说当时设计团队接管这里的时候,小区问题很多。在小区建成的那时候国家律法条例还不算全面规范,导致了很多安全隐患。
而设计团队既要帮助排除这些安全隐患,又要考虑到各种美观性和方便性,查缺捡漏缝缝补补地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终于敲定方案动工,可谓是受尽了折磨。
所以设计团队觉得他们在女娲补天,在修喷泉的时候存了私心,于是就有了这个雕塑。
许应听完了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傅律师说:“我当时是他们的律师代表。”
“那这么说你们小区重建还有你的功劳了?”
“也可以这么说。”傅律师也不谦虚,言语中甚至有些炫耀的成分,“上任管理人员疏漏导致了一场火灾,那场官司也是我打的。”
当时一场大火导致一栋楼几乎全被烧毁,消防车被居民胡乱停放的电动车自行车堵在外围,耽误了不少时间。幸运的是火灾发生在白天,绝大多数人都要上学上班,家里没人,这才没有造成十分惨重的人员伤亡,但当时也有几死几伤,财产损失不计其数。
两年多以前这场火灾上过社会新闻,案情相当麻烦,傅律师一场官司打了大半年。之后管理人员直接全部大换血,才有了现在的全新面貌的小区。
许应上车后在手机上查了一下,确实搜到了几篇当时的新闻报道,报道上甚至还提到了某律所的傅律师,提到的地方都是赞美之词。
这会儿的傅律师在旁边也有点昂首挺胸一副等待表扬的样子,许应想了想,也夸夸傅律师,说他为人民服务很厉害。
傅朝年矜持地咳了一声。
“那我这算不算多了解到了傅律师一点?”许应问。
“算。”傅朝年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同居以后许老师可以慢慢了解到更多。”
许应不说话了。
毕竟他已经在傅朝年的衣帽间里,亲自了解到傅律师有么多坏心眼了。
…
幸运的是许应适应能力很强,他没有因为和傅律师的一点暧昧的小插曲,而忘记晚上要去蓝夜酒吧找徐宁的事。
他们先是回了一趟公寓,把傅律师的两个行李箱和西装送回去,也没来得及整理就直接出发就去酒吧了。
到酒吧已经晚上十点了。
许应确实也有几天没来了,认识的人看到他都和他打招呼,与此同时也会对他身旁的傅朝年投去或打量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傅朝年熟视无睹,眉头都没皱一下,许应有点佩服他的心里素质。
他们去休息室找徐宁,徐宁一看是他们是两个人一起来的,当时就挂脸了,他瞪了傅朝年一眼,然后强硬地把许应拽去了洗手间的走廊上。
“怎么回事啊,真要结婚?跟傅朝年?”徐宁再三询问。
许应:“嗯,真的。”
“怎么结啊你们两个男人,去国外吗?他不会是骗你的吧?”
许应有点想笑,“一开始可是你把他介绍给我的。”
徐宁当初介绍的时候,可把傅朝年夸得天花乱坠。
“所以我才担心啊我靠!他如果真不是个好东西,把你骗了,那我多大罪过啊,我得多对不起你!”徐宁急得直拍手。
许应摇摇头让徐宁别急,他先解释了“结婚”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冷静道:“我有判断对错的能力,结婚也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你放心,我没事,也没有被骗。”
“傅律师是很好的人,和他待在一起很放松,也很开心,我…是喜欢他的。”
许应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
这是他第一次在徐宁面前这么发自肺腑地表达自己对一个人的好感和信任,徐宁听完就知道劝不回来了,许应是真打定主意要结婚。
徐宁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此刻眼睛却有点红了,他叹气,“我、唉,我就是希望你好。”
“我知道你关心我。”许应对他笑了下,“我很好,傅律师也很好。”
“而且,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谈恋爱吗?”
“我是希望你恋爱,希望你有人陪,又不是让你结婚。你今天要是跟他谈恋爱,我一个屁都不带放的,我还天天祝福你们!但你结婚、也太突然了。”
徐宁抬手用力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道:“反正,你可别让他欺负你。他要是敢,你就跟我说,我找人弄他!”
许应有点哭笑不得地说:“这是法制社会。”
徐宁才不管这些,这么多年来他把许应当朋友当兄弟,那兄弟就是要讲义气。
事到如今他兄弟人都搭进去了,他必须得想招警告一下那个傅朝年。
“我找他去。”徐宁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