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隐舟打了一晚上“沙包”,好不容易心情畅快了一点点,这一点点瞬间又憋闷了回来。
喻隐舟眯眼道:“长王子……”
他说到此处,看了一眼叶攸宁,下意识压低声音,道:“怎么在此处?”
叶云霆平静的道:“从昨夜开始,孤便在此处。”
喻隐舟:“……”
噌!!
喻隐舟心中的火气,便如碰到了油腥,汹汹燃烧而起,若不是怕吵醒叶攸宁,他此时已然劈了眼前的条案!
喻隐舟气极反笑,冷笑一声,道:“是了,孤险些忘了,如今的长王子,与往日的长王子,可是不一样的。如今的长王子腿脚……不方便,也因此变得清闲一些,不用再为朝廷之事,操心劳肺,倒是个会享福的命,自然处处得闲。”
他的目光,故意放在叶云霆的义肢上。
叶云霆也看了一眼自己的义肢,面容十足平静,端端的君子之风,气度坦然,道:“多谢喻公关心,起初孤也不适应变成了一个残废,事事都接受不了……”
老天爷怎么那么不公平,叶云霆注定是一个“死人”,好不容易活过来,穿成了王子云霆,即使只是一个笔墨不多的路人也好,却又遭遇了这般非人的虐待。
叶云霆轻轻一笑,道:“不过转念想想,喻公说的也对,孤变成了残疾,的确无缘储君之位,也好……不必再与宁宁争抢甚么。”
喻隐舟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叶云霆的目光一拢,变得深沉起来,肃然的凝视着喻隐舟,道:“孤的丑话说在最前头,即使孤变成了一个残废,也是宁宁的兄长,喻公若是打算利用宁宁,或者对宁宁不利,孤……绝不会饶过喻公。”
“呵呵……好啊。”喻隐舟笑起来,就是听不惯叶云霆一口一个“宁宁”,仿佛与叶攸宁多情密似的。
喻隐舟讽刺的道:“多动听,长王子现在倒是看起来像个好兄长了?你说孤利用太子,那长王子呢?长王子与公孙无疾联合起来,谋害太子性命之时,怎么不想想,自己是不是个好大哥!”
叶云霆的目光一僵,张了张口,竟无从反驳。
喻隐舟再次讥讽道:“你们当时,可没将太子当成好弟弟,好外甥罢?怎么,现在反而说得冠冕堂皇,好似很在意太子一般。”
“长王子,”喻隐舟沙哑而笑:“太子可知,他的兄长,是如此伪善之人呢?”
嘭!
叶云霆的身体一颤,义肢撞在案几之上,发出一声无法忽略的闷响。
“唔……?”
叶攸宁睡得正香,突然被吵醒,迷茫的展开眼目:“哥哥?君上?”
喻隐舟见到叶攸宁醒了,反而加了一句:“都是脏人,谁还比谁干净了?”
叶云霆没说话,突然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太子营帐。
“哥哥?”叶攸宁唤了一声。
叶云霆并没有回头。
哗啦——
帐帘子放下,轻轻的摇曳着,阻断了叶攸宁探究的目光。
叶攸宁不解,自言自语的道:“怎么回事?”
他堪堪醒来,眼眸中还凝聚着蒙蒙的雾气,好似秋水一般。
梆梆!
喻隐舟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原来你喜欢叶攸宁!
那道声音清晰的回荡在喻隐舟的脑海。
在未见到叶攸宁之前,喻隐舟一直怀疑,孤到底喜不喜欢叶攸宁,难道是在外人面前装得久了,因此连自己也险些被骗了?
只是……
在喻隐舟看到叶攸宁的一瞬,在喻隐舟对上叶攸宁那双雾蒙蒙眼眸的一刹,喻隐舟可以肯定……
——孤喜欢叶攸宁。
叶攸宁的双眼好似最温柔的潭水,总是湿漉漉,无害又潋滟;叶攸宁的眼睫仿佛扰人的羽扇,轻轻搔痒着悸动的心窍;还有叶攸宁的嘴唇……
“唔!”
叶攸宁还未彻底清醒过来,突然被喻隐舟吻住了嘴唇,他下盘不稳,向后仰倒,喻隐舟一手搂住他的细腰,一手垫住他的脑后,嘭一声轻响,二人跌倒在软榻之上。
喻隐舟的吐息粗重,强烈的占有欲狂风骤雨一般肆虐,叶攸宁几乎喘不过气来,纤细的手指难耐地揪住锦被,浅浅的呜咽着。
“攸宁……”喻隐舟一吻结束,俊美的面容更加阴鸷,沙哑的道:“孤现在想要你。”
再次低下头来。
“唔!”这次叶攸宁反应很快,双手一合,直接捂在喻隐舟的唇上,不让他亲吻自己。
叶攸宁的眼眸水光闪烁,被吻得眼尾殷红,呼吸凌乱,单薄的胸口急促起伏,捂住喻隐舟嘴唇的动作,更是让喻隐舟心窍震颤,怎么能如此可人?
“怎么?”喻隐舟故意压低声音,捉住叶攸宁的手掌,在他细腻的掌心中亲了一下,调侃道:“害羞了?”
掌心麻麻痒痒的,不同于方才的亲吻,令叶攸宁有些子不适应。
叶攸宁深吸两口气,捋顺吐息,板起唇角,正色道:“君上,你方才是不是欺负我哥哥了?”
喻隐舟:“……?”
喻隐舟试想过叶攸宁的回应,羞涩的,赧然的,或者热情如火的。
就像他们之前发生的那两次意外,叶攸宁的反应虽然青涩,却一点子也不会觉得扭捏,反而不经意的勾魂夺魄。
可他万没想到,叶攸宁在软榻之上,竟然提起另外一个男子的名字!
喻隐舟险些被气笑了,道:“孤?欺负长王子?”
叶攸宁点点头,道:“天色还未明了之前,哥哥明明还好端端的,君上一来,方才哥哥便走了。”
喻隐舟冷笑:“那是因着他识趣儿,才自行走掉的,与孤何干?”
叶攸宁蹙眉道:“哥哥的表情,分明是受了欺负。”
喻隐舟道:“你又未亲眼看到,怎么不说长王子欺负了孤?”
叶攸宁认真的上下打量着喻隐舟,道:“君上杀伐果断,声名显赫,普天之下有甚么人,能欺负君上?”
喻隐舟这是真的被气笑了,抬手想要拍案,又怕吓哭了叶攸宁,最终沉声道:“你现在,便在欺负孤。”
叶攸宁一脸不解,歪头:“……?”
第46章 小树林儿
解决了北狄之后, 喻隐舟便决定启程回雒师去。
因着是喻隐舟的决定,没有人敢反对,毕竟如今周天子昏迷不醒, 太宰下狱, 整个雒师都是喻隐舟说了算。
这日清晨, 秋祭的大部队整顿完毕,准备出发。
叶攸宁从营帐中走出来,冷得一个哆嗦,雒师的秋天仿佛开了快进, 今日天气格外的寒凉。
“哥哥!”叶攸宁的眼眸一亮。
是叶云霆,正好也从营帐中走出来, 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 搭着一件白绒绒的披风,遥遥望去,雪白的一片,好似纤尘不染的谪仙。
叶攸宁小跑过去,道:“哥哥,你坐哪辆辎车?”
叶云霆看到叶攸宁,目光微微有些晃动,张了张口,刚要说话……
“长王子腿脚不便, 是该坐辎车。”一个高大的黑袍男子走过来。
那男子的黑衣, 与叶云霆的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黑与白泾渭分明,正是如今在雒师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的喻国国君——喻隐舟。
喻隐舟走过来,披着黑色的披风,棕黑色的毛领衬托着他冷峻的容貌,显得威严不可亲近。
喻隐舟故意打量叶云霆的义肢,道:“最近天气寒凉,又下过一场秋雨,长王子的确合该坐辎车,歇歇腿……”
腿脚。
喻隐舟还未说完,一股视线幽幽的扎过来,扎在他的后背上,回头一看,是叶攸宁……
叶攸宁的视线淡淡的,平静如止水,却带着一股凉丝丝的意味。
喻隐舟:“……”
“咳——”喻隐舟咳嗽了一声,道:“孤也是一片好心好意,长王子,你不会不领情罢?”
叶云霆平静的道:“喻公好意,孤自然心领。”
叶攸宁很自然的拉住叶云霆的手,道:“哥哥,我与你一并同车,可好?”
啪!
叶云霆却抖掉叶攸宁的手,转过身去,冷淡的道:“孤虽腿有残疾,但骑马还是可以的。”
抓住马缰,叶云霆一个纵身,干脆利索的翻身上马,率先喝马向前。
“攸宁!”喻隐舟托住叶攸宁的手掌,仔细查看,并没有被打红,这才松了口气。
叶攸宁呆呆的看着叶云霆策马而去的背影,道:“哥哥今日……心情不佳么?”
喻隐舟侧身挡住他的视线,道:“勿管长王子,他要骑马,便叫他骑马去……攸宁,孤准备了辒辌车,车中放了炭火,暖和得紧,你随孤同车,如何?”
叶攸宁左右是要坐车的,辒辌车有窗子,冬暖夏凉,可以遮风避雨,还加了炭火,更是暖和,合该比辎车要保暖,于是点点头。
喻隐舟小心翼翼的扶着叶攸宁上了辒辌车,道:“慢点,小心碰到。”
“全军出发——”
传令官一声声号令下去,辒辌车粼粼行驶。
“啊……”叶攸宁还未坐稳,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喻隐舟一把搂住他,道:“怎么样,摔到了没有?”
叶攸宁摇头道:“无妨。”
喻隐舟搂着叶攸宁单薄的肩头,纤细腰身,掌心传来柔软的触觉,眼眸一动,并没有松手,口中道:“这些子骑奴,一点也不知稳重,驾车都毛毛躁躁的,等回去,孤一定要好好儿的教训教训他们。”
他说着,仍然搂着叶攸宁,甚至变本加厉,道:“攸宁,你靠着孤,这样便不会摔到。”
叶攸宁稍微挣扎了一下,道:“君上,方才是攸宁没有准备,这会子不会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