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他语调轻快,心情颇为愉悦,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
方悦秋:“…………”
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要什么没有,和这种情史不干不净、不知道感恩的人在一起?他今天捅我一刀,明天也能这么对你。”
陆岁京道:“我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任何设计,也没张口闭口要他报答,你这种有索求的示好是交易。”
他好奇地问:“在交易前,你有和他说过代价是什么吗?”
方悦秋沉默了一瞬,干巴巴道:“我只是希望他孝顺些。”
“这句话骗不过我也骗不过你,非要说出来,太假惺惺了吧。”陆岁京道。
方悦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硬着头皮说:“没有谁的爱是无条件的……”
陆岁京道:“我就是啊,谢谢阿姨专程来加深我和他的感情,听说他以前那么可怜,我实在忍不住想去哄哄他,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方悦秋倍感滑稽地说:“最近有个词很新鲜,也特别适合你,叫做舔狗。”
纸杯里的茶水已经喝完,她捏住杯子,将其弄得彻底扭曲变形。
见陆岁京丝毫没被自己影响,她心里的不甘到了极点,可对此束手无策。
她讽刺道:“行,行啊,和容念挺配,小洋要去读高三下学期的时候,容念刚来我们家,一个人坐着无聊,就拿着笔在手掌上画小狗呢。”
开会的时候陆岁京带了纸和笔,这时候拿出了笔来,潦草地在手上涂抹了几笔。
他朝方悦秋展示:“是这样吗?”
方悦秋瞥了下,立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在陆岁京的手心里,有一只和容念画风相同的简笔小狗。
陆岁京弯起眼睫:“我看挺可爱,他喜欢是最好。”
第84章
夏日昼长夜短, 火烧云映在城市边缘,烟霞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草坪上有好多学生在玩飞盘,这是最近很流行的运动, 每天傍晚一凉快,便有男男女女们四处奔跑。
欢笑声传过来,心里的烦闷都跟着甩空。
陆岁京敛起情绪,留方悦秋在接待室气急败坏,离校后很想直接去找容念。
可惜今天晚上有饭局,他扫视一圈, 坐上了等候已久的商务车, 前排的陆家秘书恭敬地朝他问好。
陆岁京带着便携药盒, 里面装有两天的药片, 在车里便混着矿泉水送服喝下。
这个阶段他一直在减量, 断药需要谨慎,医生没有让他尝试, 他也便不去着急。
秘书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问:“二少,您最近好像添置了房产?”
陆岁京正在犯相思病,没心情扯闲话。
他单手屈起靠在车窗上, 恹恹道:“是啊。”
“以前看您从不关注楼盘, 突然开始投资这些,不像是您的作风。”秘书旁敲侧击。
陆岁京懒洋洋道:“哦,我金屋藏娇。”
秘书道:“……”
很好,完全符合自己心目中肆意妄为的人设。
幸好秘书在开车, 双手需要时刻握住方向盘, 腾不出来空。
否则瞧陆岁京那副顺理成章的架势, 还需要秘书给他鼓个掌。
最近陆岳回了海外, 陆岁京偶尔代表他出席晚宴。
接待方非常周到,俨然将他当做了陆家毋庸置疑的继承人,不称呼他“陆二少爷”,只喊他“陆总”。
等电梯的时候,陆岁京恰巧碰见一张熟悉面孔。
和窦家女主人的灰头土脸不同,眼前的小叔子神清气爽,与其他人寒暄说笑,圆滑得如同一只千年狐狸。
“哟,陆家的小公子?”祁封道,“有段时间没见了。”
陆岁京朝他扬起嘴角:“祁叔叔好。”
祁封感觉这笑容不怀好意,道:“突然那么客气,我有点接不上话。”
陆岁京道:“喊你叔叔哪算客气?你是长辈,应该的。”
祁封开玩笑道:“你是还想叫岳父啊?”
陆岁京道:“岳父,我想和小容暑假出去玩。”
祁封被这声称呼喊得背后发凉:“嘴甜问我讨路费?你被陆董扫地出门了?不像啊。”
扫地出门是不存在的,陆岁京没担心过这个问题。
不像某些家庭制衡失调,家长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去摆布小孩,陆岳和陆岁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在这段亲情中,即便父亲不认同儿子的恋情,也无法插手指摘,何况陆岳本就不关心这些。
作为一家之主能够打理事业,又有令董事会满意的继承人,他的任务便算基本完成了。
陆岳间接向陆岁京传达过这个意思,往后陆岁京接班了要如何,身边有谁,有没有后代,都不关陆岳的事,退休后不想管,百年后也见不着。
“谢谢您替我操心,陆董并没打算管我。”陆岁京道,“主要是小容怕您孤独无聊,觉得至少该多留几天,给您做几顿饭。”
想到容念厨艺有多恐怖的祁封:“……”
他承受不住这份“孝顺”,客气地推拒。
“他有心了,我不怎么需要,你们好好去旅游,可以选得远一点。”祁封客气地说。
今天是贺律师合伙的律所举办周年庆,除了业内大状过来捧场,还有许多商业伙伴出席,彼此都能算是熟人。
进了酒店顶层,陆岁京应付完几个长辈的攀谈,便注意到贺律师。
“博简啊,你们律师是越做越大咯。”贺律师的旧友恭祝。
贺博简道:“承蒙大家照顾。”
得知贺律师的姓名,陆岁京微微诧异地蹙了下眉,上辈子的往事涌进脑海。
陆岁京在重生前,尽管与贺疏星同在燕大读书,却没有私下交集。
只是隐约听说大家将要本科毕业时,对方的父亲出了事情。
这辈子经常见贺疏星在眼前晃悠,陆岁京偶尔会记起来这一茬,但不清楚贺家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默默猜测过,估计是旧案纷争一类的闹剧。
不过此时,陆岁京知道贺父的全名是贺博简,便忽地察觉到真相没有那么轻飘飘。
他上一世本科毕业那年,也就是距离现在还有三年的时间,法律界六月最大的新闻,是贺博简车祸离世。
男人死得古怪蹊跷,却没有蛛丝马迹可供质疑。
在新闻引起热议的时候,陆岁京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幻觉频繁且强烈,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外界事物全当耳旁风刮过。
……不对。
陆岁京冷静下来,心想,在朦胧的前世记忆里,有一道至关紧要的声音夹杂其中。
€€€€“老贺终究太谨慎,怀着最烫手的秘密,遇到敢起杀心的窦家,他光在防备是躲不过去的,要想保全自身只能相互厮杀。”
€€€€“这个世界没有退路,他想退,只会出局。”
是陆岳。
势力渗透极深的男人总是手握许多内幕,忘了是哪天,在陆岁京面前不经意地说起过车祸。
现在,陆岁京站在纸醉金迷的宴会厅里,看着贺博简与窦家的人举杯共饮,不由地感到嘲讽。
“喂,你怎么了?”贺疏星问。
陆岁京回过神来,发现是容念的室友,顷刻间立即收拾好了表情。
他道:“来你家事务所的周年宴蹭吃,怎么饭菜还没往桌上端?我急着吃完回家谈恋爱。”
贺疏星道:“老老实实待着吧,眼睛别乱看美女。”
原来刚才的走神被误会成沾花惹草,陆岁京倍觉荒谬,还没等他解释,便被贺疏星抢先发言。
“不然我会和容念告状。”贺疏星道。
陆岁京:“。”
他义正辞严地说:“我拥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就算你信不过我,也该相信容念比全场人更具有吸引力。”
贺疏星:“……”
只见贺疏星神色松动,想要认可陆岁京的言语,却见陆岁京脸色一变。
陆岁京哼声道:“撤回之前的后半句话,不准你惦记我男朋友。”
贺疏星:“…………”
神经病。
要不是大庭广众不好发作,贺疏星怕是要把这词骂出来。
接着,陆岁京淡淡地说:“你爸不是不和窦家续约了么,你们两方关系还这么好?”
贺疏星道:“应酬局上逢场作戏,难道你不懂?”
陆岁京不明白贺博简究竟因为知晓了什么秘密,才招致杀身之祸。
于是看在对方是容念朋友的份上,他委婉提醒:“噢,在我看来,你爸应该离窦家越远越好。”
话音落下,贺疏星神色明显一变!
这被陆岁京敏锐地捕捉到,暗自怔了怔。
难道贺疏星也知道父亲不该与窦家往来,甚至清楚更多信息?
会让窦家下死手的必然是大事,对赫赫有名的贺律师用出那种极端手段,严重性更是不用多说。
想到这一层,陆岁京觉得,自己摸索到了窦家致命把柄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