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于衔青弄完后理一理衣摆,就能立刻恢复没事人的状态,泽兰只能多盖几件衣服遮掩自己的孕肚和狼狈。
他既恨于衔青的从容优雅,又恨于衔青现在的乖巧淡定,更恨于衔青搞大了他的肚子,还天天谋算着怎么离开他。
泽兰讨厌他,却根本离不开他,想要打断他的腿,造一个笼子,一辈子困在身边,却又无法接受人类冷漠的眼神,和看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有时候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这样一辈子,于衔青表面还是皇妃,背地里是禁脔,哪怕是因为小豹子被迫的,也好。
“陛下来电。”
机械光屏出现这样一行红字提醒的大字,泽兰在书房里坐直身体,皱着眉接受了父皇的视频通话请求。
于衔青坐在一旁,正研究把苹果切成小猫形状,抬头看了一眼,屏幕打开时,与皇帝陛下苍老的双眸对视上。
于衔青的刀工停了一下,他觉得皇帝比第一次见面老了很多。
显然泽兰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并没有关心的热情,语气冷淡。
“有什么事?”
皇帝咳了咳,“人类在你身边?”
屏幕有死角,他并没有看到于衔青。
“在。问这个干什么?”泽兰警惕起来,“皇兄来干什么?”
“没出息。”皇帝厌恶地皱了皱眉,“过段时间你就回来,你皇兄去南丁星练几年。”
南丁星虽然隶属边缘,却是极其重要的军事要地,管辖着周围一大片的星域,领土广阔。
自从来到这片星域,泽兰杀星盗,收失地,频频收服将领,屡战屡胜,军权有凌驾皇权之势。南丁星遥远难管,如果独立起来是很麻烦的事,否则原著里的弗朗也不可能凭借军队一路杀入帝都。
哪怕泽兰并没有这个野心,远在皇城的皇帝与储君却没有那样的信心,军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放心。
放在以前,泽兰不说话便是默认了。但当皇帝说出这样不算请求的命令时,泽兰冷笑了一声。
“如果我不呢?”
“这是诏令。”皇帝目光不变,“你没有资格抗拒。”
泽兰:“南丁星局势不稳,我不走。”
皇帝那双和他极为相似的蓝色眼睛盯着他,父子两人对峙许久,皇帝道:“你倒是有出息了,可惜你母后命不久矣。”
“你说什么?”
“你母后感染了流疫,身体一下垮了,医生说她最多活不过半个月。”
皇帝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咳嗽,“帝都流疫盛行,你皇兄去南丁星,也可以躲避疫病。”
泽兰恍惚地看着他,还没有从刚刚得到的消息中缓过来,于衔青冷不丁说道:“要是艾尔殿下把病毒带过来了怎么办?”
“谁在说话?”
“是我。”于衔青缓缓露面,“陛下安。”
皇帝在他身上审视了一圈,发现掩藏在礼服下的那一截锁链。
“泽兰虐待你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
泽兰猛地看向于衔青,掐住他的手腕。
泽兰:“不劳您费心。”
于衔青:“这是情趣。”
皇帝:“……”
谁他妈关心这个了。
他还没老,但病气已经拖垮了他的身体,于衔青问系统:“他还能活多久?”
【根据流疫死亡率大数据精准推算,三个月。】
三个月。
可以发生很多事了呢。
泽兰和父亲说不到三句话,就不谋而合地同时挂断了通讯。
他脸上挂着怒气,接着看向于衔青,又是茫然。
“母后要死了。”他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我知道了。”于衔青说,“需要抱抱吗?”
泽兰看他半晌,发狠似的扑上前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肩颈处,不说话,不动作,就这么抱着。
良久,于衔青感觉有眼泪落在脖子上,无声无息,又滚烫至极。
*
泽兰最终没有选择返回帝都。
让手底下查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有了眉目,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艾尔的手底下堪称劣迹斑斑,看得泽兰心寒。
他那边忙得焦头烂额,于衔青私底下与祁霖偷偷会和。
杂物间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在背后关上,于衔青一改客套,放松微笑道:“之前的事,实在委屈你了。”
祁霖摇头:“不委屈,既然选择了您,我便自愿为您做一切事。更何况,泽兰殿下只是用了一些常规手段,并没有虐待我。”
事情还要回到两人从基地跑出去,被封在山洞里的那一天。
于衔青从高烧中转醒,对祁霖说:“我需要你帮我做事。”
祁霖连忙道:“您说。”
“现在看来,我们是没办法主动找到泽兰了。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们。”于衔青说,“他会怀疑我通敌,至于你,我需要你假装仍然为艾尔做事,在泽兰审问你的时候,将他做过的事情和盘托出。”
祁霖吃惊:“您为何要这样做?”
于衔青面颊烧得绯红,眼神却是清醒的。
“泽兰的势力壮大,艾尔肯定坐不住,以他的性格,泽兰的一切他都会忍不住夺走……我需要你用苦肉计,一则让泽兰知晓艾尔的真面目;二则骗取艾尔的信任。”
“当然,如果你做不到的话,那也没有关系。”
短短几十秒,祁霖便想通了一切的关键,他震惊于人类居然以身作棋,毕竟一旦行差踏错,面对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死局。
震惊之余,犬类服从强者的天性让内心的理念越发坚定。
“我愿誓死效忠。”
€€€€时间回到此刻,于衔青再次真诚说道:“我还需要你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
“您请说。”
于衔青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祁霖慢慢瞪大眼睛,甚至连呼吸都骤停,急忙道:“不行,绝对不行!”
“我有把握。”于衔青安慰,“放心吧。”
祁霖不住摇头:“可是您这么做,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
能得到什么?
于衔青想了想。
“自由。”他说,“从最开始在这个世界醒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只有这件事,是我遵从自己的意愿而做的。”
他内心的选择,就是自由。
*
流疫来得太匆匆,还没等艾尔赶到,病毒就通过流走的星际商贩,在军队里大肆蔓延。
让人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疾病只有在泽兰和弗朗的军队里流行较快,短短时间里,双方死伤的数量基本持平。
于衔青有理由怀疑,这种病毒是艾尔的手笔,奈何没有证据。
眼看着人越死越多,泽兰的脸色越来越不妙,于衔青多次起夜时看见他坐在书房开会,灯光未歇。
他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大概是于衔青的原因,也勉强愿意让祁霖靠近检查他的身体。如果不出意料,三个月之后就能顺利临盆。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事。
终于有一天,泽兰因为腹痛难忍而倒下了。
于衔青拿热水替他敷肚子,祁霖站在诊疗仪旁边,一手拿着个数据表,眉毛皱出一座山峰。
“不能再劳累了。”祁霖说道,“本来好了点,这下胎像又不太稳了。”
身为医生,他对上不关注自己身体的患者,是非常糟心的,谁知泽兰的表情比他还糟心。
“这么容易就能死,还想做皇长孙?”
祁霖:“……”
泽兰抬头看他还在,本来就看祁霖非常不顺眼,一看到就想起那天于衔青躺在他怀里虚弱的模样。
一个医生连人都照顾不好,真是个庸医,如果不是于衔青强烈要求他待在身边,泽兰根本不会允许这个庸医近身。
一番冷语把人赶走后,于衔青不赞同地看着泽兰,泽兰莫名有些心虚,又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又想被关地牢?”
于衔青:“现在这种时候,你不该让祁霖走掉的。”
泽兰见他为别人说话,又委屈又暴躁:“你在质疑我?”
于衔青盯他一会儿,无奈地叹口气。
“我没有。”
泽兰胸膛起伏,忽然捂住胸口,于衔青问道:“怎么了,心脏不舒服?”
孕后期,胎儿有可能会压迫心脏,尤其是小豹子这么大的胎了。
“不是。”泽兰皱眉摸了摸,“你气得我胸口疼。”
“胸口疼?”于衔青疑惑,还是伸手去检查,“让我看看,怕是肿瘤。”
泽兰抓住衣领,不让他看:“你刚刚不是还在怪我吗,现在过来干什么,让我和这个小畜生一起死了算了。”
“瞧您说的,您一开始不还说孩子和我没关系吗?”于衔青道,“和我没关系我也管了,毕竟我就是这么爱管闲事的人。麻烦殿下手让一让。”
于衔青耐心地把他的手拿开,这次泽兰只是扭过头去,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