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虞候没参与当初那日驰援护国寺的行动,但右虞候去过了,他几乎要为秦铎也当时那一箭折服。
右虞候那一瞬间,简直都恍惚了,又听到了蔺将军说这位文官身负长野军训练法,登时就要扑过去抱住人的大腿。
被蔺将军拎回去了。
右虞候这几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这个新教头盼来了,这会儿站在左虞候身边,感觉到了他的敌意,赶紧拽了他一下,却没拽回来。
就眼睁睁看着左虞候目光落在了秦铎也身上,“当然,下官早听说过文大人射术精湛,但文大人毕竟没上过战场,平日的花架子,和战场杀敌,实在是不同......”
秦铎也非常温和地笑了一下,等待他将话说完。
“军中不是给大人镀金的地方......还请文大人不要耽搁众将士们的演武时间。”
左虞候也是为军士们考虑,秦铎也当然不会怪他。虞候这个位置,听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有自己的思想,才能担好将军的左膀右臂。
是个好家伙。
秦铎也鼓励地拍拍左虞候的肩膀。
送上门来的时候刚刚好,秦铎也正不想耽搁时间,准备快速立威然后开始训练。
好伙计,那就拿你下手咯~
秦铎也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问:“左虞候大人,我们去打一架?”
右虞候同情怜悯地闭上了眼睛。
第98章 演武(加更)
演武场正中央,将士们聚集成一片,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着正中的一片圆形场地。
中间站着两个人,秦铎也和左虞候。
二人站在陈放兵器的木制兰锜旁,左虞候率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你先来选武器,到时候输了别说我欺负人。”
秦铎也没说什么,他随手从兰锜上摘出两支长枪,在手中颠了颠,递了过去。
是木制的枪头,不用担心对方在对练时受伤。
左虞候看见他挑出来木制长枪,哼了一声,“怯懦。”
右虞候站在他旁边,一巴掌遮住自己的眼睛。
周围围着的军士,除了那日虽蔺栖元行动剿灭刺客的,其他人都在火热地吆喝着,让左虞候将外人打倒,一展军中雄风。
确实,军营中就是以实力说话,就是排外。
但人群中,心知肚明的人缓缓向后退了半步,不参与他们的吆喝。
随着鼓皮一声响,左虞候冷喝一声,率先出手,长枪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响声和久经沙场的锐利意气,直奔秦铎也的面门。
秦铎也眼锋一转,他也随之出枪,用长枪枪杆柔软地拨过对方的枪头,向侧方一撩,脚下的动作却向后微撤半步。
左虞候看见他的退却,双眼一睁,迅速上步出枪。
然而下一秒,秦铎也迅速收枪,在左虞候上前的动作中,半偏身躲过那一枪,握住枪杆的手却微松,另一手抵住枪尾猛地向前一掌。
长枪迅速在他手中飞出,左虞候只感觉眼前一花,对方的枪尖就向他飞速冲来。
他的瞳孔猛缩,而身体的姿势却保持着向前,来不及后撤,久经沙场的敏锐让他瞬间警觉,只得堪堪抬头,他心头警铃大作,直觉自己躲不过这一枪。
然而,秦铎也手掌却恰在一瞬握紧,将枪杆牢牢攥在手中,枪头因大力而微微震颤晃动,恰好停留在左虞候的脖颈前,不足一寸。
左虞候几乎无法呼吸。
演武场周围,队伍中,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败走势招。”
在一片静中,秦铎也淡淡地抬眸看向左虞候。
左虞候此时的心跳一下子到达了顶峰,他能听到砰砰的声响,难以喘息。
他缓缓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脖颈远离了那杆木制的长枪。
凝眉沉声道:“方才是我轻敌,再来!”
话虽是这么说,但左虞候心里却一点底气都没有,他知道,方才那一式,若是在战场上,敌人肯定不会心慈手软,在攻击时主动止住枪身,他现在的透露都已被长枪贯穿,还何来的轻敌再战?
左虞候知道自己现在这叫耍无赖,但他不服气。
“好啊,再来。”
秦铎也笑了一下,非常宽容,他随手收回长枪,立在身侧。
这一次,左虞候没有率先出手,只是静静地凝望着秦铎也。
秦铎也就不等他出手,直接向前突步,长枪.刺出。左虞候这次有了准备,立刻格挡,一来一回过招有十合,正欲换招,却猛然见秦铎也忽然近身。
而两人手中的枪却均未收回,左虞候抓住机会,一抬枪身,正准备向下砸去,却忽然见秦铎也手臂伸展开,一下子划过枪杆,握住最前的枪身。
下一秒,木枪的枪尖就已经抵在了他颈侧的皮肤上。
秦铎也身形离他很近,左虞候的手臂还未来得及砸下。
“长枪短用式。”
平静的声音在左虞候耳边响起。
左虞候僵住了,围观的将士们也都僵住了。
一次是左虞候轻敌,两次,是什么?
“再来么?”秦铎也收回枪,问他。
左虞候这次没说话了,他沉默地架起长枪横栏在身前,点头示意。
这一次来回出招,点横平刺缩,过了有三十合。
连带着秦铎也的呼吸也重了些。
不愧是虞候。
秦铎也对这些将领放心了不少。
大魏有健儿,是好事。
于是在挑开左虞候刺来的一杆后,忽然抬起另一只手臂,连带着将整个枪身都高举,下一秒,一转枪身,枪尖也就跟着迅速缠绕,飞舞着,残影令人眼花缭乱。
左虞候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被木制的枪杆拍在了脸上。
秦铎也特意收了力道,只在对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红痕,左虞候蹲在地上。
“这是摘盔式。带着头盔的话,这会儿已经被挑飞了。”
秦铎也看着对面好像有些沉默了,抿了抿唇,非常善良地多说了几句,然后走上前,俯身拍了拍他的肩,伸出手。
左虞候抬头,见逆光的方向,束发的束带垂在身前,他抬头握住了那只手,微微借着里站起身。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五年,他心性坚韧,此时就算是三战三败,也并未气馁。
他抱拳向前一拱手,“受教了!”
左虞候将长枪放回兰锜上,回到蔺栖元身边,低声问右虞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不拉着我点!”
“我没拉住啊!”右虞候喊冤,“你欻地一下就出去了!”
“......”
“欻!”
“......好了别说了。”
秦铎也站在演武场中央,目光依次扫过周围鸦雀无声的人群。
却见士卒们眼中不是颓意,反而是见到了强者后的钦慕,一双双眼都亮晶晶的。
秦铎也莞尔。
迎难而上,不亏是大魏的将士们。
见威望立得差不多了,蔺栖元轻咳一声,道:“文大人今后做你们的教官,都有意见吗?”
“没有!”整齐划一的吼声。
“文大人将在未来的一月,教会你们长野军术!如何?”
队伍中寂静一瞬。
大魏的将士,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不钦佩长野军的。
可惜,全军殉一城,而烈骨换得敌军肝胆震颤,退缩三年不出。
忍冬旗裂、墙毁,军术尽失,大魏此间再无此等神兵般的百战之师。
这会儿巨大的惊喜砸在他们头顶,全都懵了。
下一秒,骤然爆发出热切的、不可思议的呼声。
一阵接着一阵,像是呼啸的浪潮般,喊声几乎要将整个校场填满。
这下子,再没人反抗、没人不满,所有将士们都带着一腔热情,都不用组织,一瞬间就列好了队形,等待教官的教导。
太阳渐渐西斜,光线逐渐变得金黄,洒在校场周围未融化的雪堆上,雪堆泛着金光。
秦玄枵带着御膳房新出炉的热气腾腾的点心,来校场接秦铎也回宫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落日的余晖洒在秦铎也的轻甲上,熠熠生辉,他手中提着一根长棍,缓步走在行伍中。
他身姿挺拔,宛如银竹,也像冬日的冷松。
他眉眼清镌,一伸手,用长棍挑起一名兵士端架的长棍,淡声命令道:“抬高。”
那名士兵额角落下汗珠,咬着牙,忍着全身肌肉的酸痛,将架势抬起来。
“六点半棍,常用于训练腰马,可锻炼平衡,调整长兵器的发力。”秦铎也收回棍,开口道,“常练此法,对增强臂力,有很大的帮助。练好了,在战场上能对长枪的走势,有更强的把控,杀敌时便可一击制胜。”
他方才与左虞候对练时,能发现,左虞候枪术不错,但在精准程度上还有待加强。
所以在出招收招时,总会慢他半步,而恰恰是这半步,就使灵活性远不及他,在战场上,一点的疏忽,都会被敌军抓住。
那名被他纠正的兵士双目瞪圆,直视前方,大声喊:“是!”
秦铎也点了点头,转过身,又开始纠正另一名兵的姿势,这次直接上手去纠正,秦玄枵就眼睁睁看着秦铎也抬手,掰起那名兵士的下巴,听见了秦铎也的声音,“脖子断了?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