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造次 第7章

反应过来后,连带着云清晓一起,都赶忙作揖道:“参见陛下。”

应敏行结巴,其他四个人都说完了,他才姗姗跟上:“……陛、陛下……”

“平身。”应津亭语气寻常道,“不用紧张,朕今日只是四处走走,方才还在同祭酒说想找处课堂体悟一番学子在国子监上课的感觉,既然你们几个来得巧,那就去你们上课的地方看看吧。”

云清晓五人:“……”

虽然都知道国子监里风气不好,课堂上博士讲他的、学子玩自己的是常态,但若是有要紧人物来旁听,大家肯定难免要装装样子的——这下好了,他们几个来凑热闹,给带回去个麻烦。

怕是要被授课的博士和同院的同窗们打死。

“走吧。”应津亭道。

祭酒自然只能作陪——就算这皇帝没什么实权,受制于摄政王,但那也不是他一个国子监祭酒得罪得起的。再说了,没事得罪人做什么。

云清晓五人齐刷刷的满脸沉重,脚步发虚。

余光扫到那总是神采飞扬的公子哥现在蔫下来了的模样,应津亭眼里略带了笑意。

不是想认识他吗?还因为他是皇帝而失望?

那现在不用失望了,他陪他多玩会儿。

……

云清晓所在学阁叫濯清院,里面都是来了国子监四年以上的“老学子”。

濯清院学子们资历在身,起码三分之一的都直接不来上课了,就等着耗到满六年了混个结业,剩下来上课的,还至少大半都有逃课的习惯。再剩下的,能在课桌前坐住了,已经算是“人中龙凤”,打打闹闹不听讲都是小事,反正想听课的少数那么几个会自己往前坐,授课博士们已经习惯了。

真龙天子的驾临也没能改变濯清院一如既往的真挚风气,祭酒领着路到门外时,先听到的不是博士授课的声音,而是学子们叽哩哇啦的热闹。

方祭酒略显尴尬:“陛下,是臣管教不严之过,学子们风气散漫,臣……”

应津亭抬手打断:“无妨,朕稍坐便走。”

要不是为了完成来国子监“上课”的任务,他也不想走这个过场,平白还生些麻烦,比方说这祭酒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胡乱揣测犯嘀咕。

云清晓几人也犯嘀咕,想不通这皇帝不搁宫里待着、来国子监旁听是要做什么,但当着人面不好议论,只能安安静静的。

好在应津亭没有公开身份走进课堂的意思,只是让本来应该在里面上课的云清晓五人,还有执意作陪的祭酒一起,从靠整间课堂后面的殿门进入,找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归属但反正当下没其他学子落座的位子坐下来。

不过七个人走进来,其中还有好久没来的云清晓,国子监里官位最高的祭酒还亲自陪着个生面孔进来,就算没有暴露应津亭皇帝的身份,也动静小不了。

祭酒的到来并没能让课堂安静几分,反倒有学子更加兴奋了,直接对祭酒开口:“祭酒大人这是押送我们磕坏脑袋的云二少爷回来上课吗!”

“哎,云清晓,听说你在逸客居跟孙莫学那孙子抢戏子啊?出息啊!”

这种事可不能不吭声,云清晓瞪回去:“孙莫学是不是在国子监里败坏我名声了!分明是他不受待见还想强抢,我见义勇为好吗!”

先前云清晓在逸客居花钱雇了两个戏子给他当模特画画,期间同窗的丞相之子孙莫学正好也去了那里,非要点其中一个戏子去唱。

这是人家的行当,云清晓倒也没有真要管着人家三天不肯放人,但那戏子自己并不愿意去,说是孙莫学以前来听戏总是污言秽语不止,还借着打赏的名头总往台上丢东西砸得人头破血流。

云清晓帮不了一世,但都遇着了,也不能连一时都不帮吧,便让当时陪着他的剑刃把孙莫学的小厮轰出了他画画的房间。孙莫学知道云清晓也在戏楼里,就自己又去掰扯了一顿,最后没扯赢、落了个没脸,扭头就跟别人说云清晓和他抢戏子。

还害云清晓被家里祖母拿着鞭子恐吓了一顿。

这会儿调侃云清晓的这位同窗学子正要接着说,就被方祭酒训斥道:“先生在上面讲学,你们却在下面交头接耳,像什么话!规矩点!”

“唉哟,祭酒您可别吓唬我,我胆子小不禁吓的。祭酒,这位生面孔是哪位大人啊,不是来顶替您位子的吧!”这学子说完,周围人都起哄笑起来。

托国子监越来越腐坏的福,国子监祭酒这差事不算什么美差,方祭酒本人也谈不上家世雄厚,所以日子久了这来得久的、家世又过得去的学子对方祭酒也没什么敬畏之心。

当着应津亭的面被学子落了脸面,方祭酒局促得脖子红到脸,但是方才进来之前应津亭又说了不要暴露他身份,所以此时方祭酒也不便那应津亭皇帝的身份来狐假虎威,只能佯装镇定地“慈爱”训斥:“没大没小!”

看着周遭,应津亭心想,云清晓搁里面居然都算是清流公子哥了。

这位清流公子正在从书袋里面往外拿东西,书、笔墨纸砚,放到桌上,瞧着倒是规规矩矩。

蔺采樊、谢藏、种惟和应敏行他们四个虽然很想凑成团说说小话,但身为课堂里为数几个知道应津亭身份的,此时倒也没那么敢目中无人,只得老实坐着。

就这么煎熬到了一堂课结束,彻底完成了这项任务的应津亭也松了口气,起身往外走。

祭酒连忙跟上。

云清晓他们五个也站起了身,一副没打算挪步子的恭送模样。

应津亭挑了下眉,站在原地不走了:“云清晓?”

突然被点了名,云清晓眨了下眼:“是?”

应津亭翻找着借口:“你……见义勇为过?”

蔺采樊他们几个都纳闷地小心对视。

他们还在课堂里,周围也有其他注意到的学子,好奇地张望打量着。

云清晓对皇帝这位子的人没什么敬畏心,但也不至于不识时务到和人呛声,所以虽然觉得应津亭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地回答:“……学生方才说得夸张了些,其实只是和同窗吵了几句嘴,学生体弱多病,那同窗怕被学生讹上,所以没吵几句就作了罢而已,倒也不算见义勇为。”

云清晓回答完了,应津亭若有所思、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前那嘴上没大没小的学子又哟呵一声开了口:“云二少爷你磕到脑袋后这么会说话了啊!还文绉绉的!”

云清晓面带微笑看过去,语重心长地说:“是啊,听说这越不好使的脑袋磕得越重越有效果,我今天回家前帮你脑袋也磕……”

应津亭现在对云清晓口中的“我今天要做什么”都有些阴影了,闻言想也不想地打断:“云清晓——”

想到这皇帝还在跟前呢,云清晓勉强收敛了,一派规矩地再次回应:“是,陛下您吩咐……”

说完了,云清晓愣了下,心想哦豁,不好意思,把陛下您身份暴露了。

不过看看刚刚还在刺他的同窗和周围人如遭雷劈的表情,还是很有意思的。

应津亭对此也没说什么,只继续说:“既然你才思敏捷又急公好义,那别在国子监里埋没了,今日便入宫给朕做御前侍卫,走吧。”

云清晓:“……”

由于系统的存在,云清晓现在在应津亭眼里就是个祸害,但这祸害一时半会儿拿捏不准怎么处置才好,放在宫外万一再出点事他难免鞭长莫及,不如带在身边,实在不行还能在云清晓要开口说话时捂住他的嘴。

而云清晓合理怀疑,他们大宛这陛下病得比他厉害,做事不着边际得很,没头没尾。

那么作为被任命的人,他是不接旨呢,还是不接旨呢,或者不接旨呢?

第8章

不想接旨的云清晓很有诚意地想了一下借口,比如摆明的他体弱多病、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最擅长的就是晕倒给你看之类的。

但他刚开口:“陛下……”

应津亭已经走出了课堂,压根没给他发挥余地,不容商量地说:“走。”

云清晓:“……”

不是,谁家病秧子去当打手啊!

见状,应敏行似乎比云清晓自己还急:“清、清晓,你不、不行……啊……”

云清晓一脸生无可恋:“废话,谁不知道我不行啊。”

蔺采樊他们还想说什么,但方祭酒催促云清晓:“陛下都走出去了,你还在后面耽误,要不得!不管怎么样,快跟上去!”

云清晓确实得抓紧跟上去,好歹把拒命的话说一说。

“陛下……”云清晓出了课堂,快步跟上应津亭。

就这么跑了十来步的距离,云清晓已经喘起来了,他索性就边喘气边说:“学生谢陛下恩典,但是陛下您瞧,学生体弱,上马拉弓全不会,连剑都不会使,摆在御前只能碍眼,时不时生个病还给您添麻烦,所以这御前侍卫的差事,学生实在担待不起,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应津亭故意等云清晓说完了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才悠悠道:“没想到你还这般谦逊,如此朕更加看重你了,你不必再自贬,武艺也不重要,朕身边安全得很,本也不缺侍卫,只是瞧你顺眼罢了。”

云清晓:“……”

先前在国子监门口初次偶遇时,应津亭看他那眼神,云清晓还没忘呢,没交集的时候就不待见,这短短交集还能顺眼,蒙傻子呢。

“陛下,学生实在是……”云清晓还想推拒。

应津亭却沉了脸色:“怎么,朕身边是阿鼻地狱,你这靖安侯府的二少爷来不得?”

云清晓:“……”

不讲道理的混蛋就等着天打五雷轰吧!

他咬出一个笑容来:“陛下说得学生惶恐了。”

应津亭:“那以表圣慰,朕陪着你现在就回靖安侯府收拾行囊,然后随朕入宫吧,有你这么知情识趣的常伴在侧,朕想想就欣慰。”

云清晓无言以对,又觉得听着有点怪,皇帝陪着回家收拾包袱再跟皇帝进宫……不像是当侍卫的,比较像是进后宫的。

幸好以他的性别来说,不用担心皇帝对他别有所图。

“那就麻烦陛下了。”云清晓只好说。

应津亭自己有马车,靖安侯府的马车也在附近等着接云清晓下课、顺便盯着这位从来不自觉的少爷免得他逃课,所以出了国子监大门,他俩马车各坐各的。

“二少爷,您这么早就回府吗?”靖安侯府这边赶车的护卫惊讶道,心想这上完一堂课了吗?

云清晓唔了声:“陛下亲临国子监,看我顺眼,让我马上收拾包袱进宫当御前侍卫,厉害吧?”

剑霜和剑刃大惊失色。

回靖安侯府的路上,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

“少爷,真是御前侍卫,侍卫啊?”

“要佩剑的那种吗?”

“早上在外面碰到那个人就是陛下?我的天啦。”

“可是少爷,您身体不太好,这个差事……是不是该问过老太君或者大少爷了再定夺啊?”

“少爷已经应了吗?已经应了的话肯定不好改口了,毕竟那是皇上,可是……少爷,那我们俩还能跟着您伺候吗?”

云清晓既来之则安之,抬抬手压下他俩的声音,说:“我进宫当差又不是当娘娘的,哪来的份额带丫鬟小厮伺候?”

剑霜和剑刃:“……”

话糙理不糙。

云清晓接着无奈道:“不应也不行啊,我倒是一开始就拒绝了,但人家毕竟是皇帝,一顶靖安侯府不敬圣上的帽子扣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现在家里祖母和大哥都不在,陛下可不会给时间等着咱们家里能做主的人回来。再说了,祖母和大哥都不在,那不就轮到我做主了嘛!”

“反正我身体不好、不会武艺的事跟陛下说过了,他非要为难我的话我就病给他看,把忠烈之臣的后人弄进宫里却隔三岔五生病,他就算是皇帝也面上过不去。”

“何况不是说咱们这陛下是刚登基不久的嘛,皇位的事都还没搞清楚呢,盯上我要么是真无聊,要么就是冲着咱们靖安侯府来的,反正应该不至于把我这个人怎么着,放宽心!”

听到云清晓堂而皇之议论皇帝,剑霜和剑刃又忍不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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