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出门去游学,跟人交际都成问题。
聂秀才说话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官话不太标准,但田浩能听得懂,与他坐在一起,先是论了一番亲戚,这聂秀才竟然是他大表嫂的堂兄,那就是跟田浩平辈之人。
而且你一个秀才,那么热血做什么?要是做个儒将还行,做个文官,就差了点意思啊!
“聂大哥你学问扎实,只是少了一些眼界,可否想过出门游学一番?”田浩觉得这人是个人才,踏实肯干,要是能再开阔眼界一些,未必不成一栋梁之才。
谁知道聂秀才却摇了摇头:“游学一番,谈何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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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世子夫人丁聂氏
“为何?”田浩觉得游学,应该是读书人最能开阔眼界的活动了。
前世他们上大学,就相当于是古代的游学了,都是去了别的城市上学,有的甚至上了学就留在当地了。
“长生公子生在富裕之家,不太知道这贫家之苦。”聂秀才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田浩懂了,聂秀才想出去游学,没那个财力支撑。
也是,西北这边本就不富裕,他一个酸秀才,能在族里的私塾做先生,得的束脩也就够全家嚼用的,想攒钱很难,何况是出门游学,须知此时交通不便,讲究的是穷家富路。
可他富路了,家里的生计怎么办?
聂家堡有点积蓄也不可能拿去给他一个人花啊!
“长生懂了。”田浩笑着道:“虽然自己未必有那个能力去游学,但是可以努力呀!”
“努力?”聂秀才不懂了。
这如何努力?他在西北出生,西北长大,触目所及都是在西北,他就没出过西北地界。
“此事我们稍后再议!”田浩笑眯眯的跟他干了一杯御酒:“聂大哥放心,你的才学扎实,将来一定能一展宏图。”
“那就借贤弟吉言了。”聂秀才没多大的野心,跟着他喝了一杯。
田浩嘴甜,情商很高,跟所有人都能说得上话;王破酒量好,他与所有人都喝了一杯。
俩人平易近人,能喝酒,说话还风趣幽默,又尊老爱幼。
期间有一群小孩子跑来看国公爷,王破还一人给了两包糖果,田浩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小东西。
还有小孩儿来特意摸了摸田浩的衣摆和袖子。
被田浩抓到了!
“为什么要摸我的衣服?”他把这个孩子扯住胳膊,怕孩子挣扎就上手拦住了腰,小孩儿穿的衣服上有两个补丁,手上也有些黑,不胖,但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看就是个活泼的娃儿。
“娘亲说,可以沾一沾文气。”小孩儿有点害怕,又有点激动:“说摸了可以让我也能读书好,中个举人。”
田浩听了哭笑不得:“可我又不是文曲星,没这个许愿的效果哦。”
小孩儿听了郁闷的道:“那我娘还让我来?说看看都好。”
听的身边的聂大伯满脸黑线:“你娘就是个好信的,自己进不来就让你小子混进来,还不赶紧出去,找地方吃饭?”
小孩儿闻言就要跑,田浩顺手拿了王破身边的一包糖塞给他:“我不是文曲星,你要是想考个功名,就得苦读,认真学习才行,知道吗?”
“知道了。”小孩儿点头。
田浩这才揉了揉他的头,放了他走。
小孩儿跑得飞快,他以为要挨打了呢,结果没有,那个哥哥好温柔哦。
倒是聂秀才,苦笑道:“这个小子是学堂里比较顽皮的一个,他家大人都管不住,孩子的母亲是个好信的,又很在乎儿子的学业,不免想得有点多。”
什么好奇?不过是想儿子来蹭一蹭长生公子,希望可以沾上一点才华什么的,妇道人家就是什么都不懂。
“这是谁家的孩子?我看着机灵的很!”田浩一点都不生气:“赤子之心。”
“这是聂浩家的娃儿,他父亲是个硬气人,家里只有三个孩子,都送去了学堂,说不管考不考的出名堂,先认识字儿,不做睁眼瞎。聂浩家的是个好信的,但心地不坏。”聂大伯道:“两口子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孩子都教导的不错。”
“不错的孩子。”田浩点点头,他没有计较的意思,让其他人松了口气。
吃过了饭,大家也喝到了御酒,一个个满意的不得了,觉得亲家就是好。
等到田浩跟王破回到了客房,他们俩才松了口气。
俩人坐在堂屋里喝茶醒酒。
丁兰氏已经叫人煮了牛肉汤,给他们做宵夜。
田浩已经跟丁兰氏身边的管家娘子说了,他们俩没事儿,让大舅母放心安寝,俩人就不去给大舅母请安了,毕竟一身酒气的不好,再熏着长辈跟孩子。
管家娘子这才带人离开,剩下他们俩在屋里,门口站着好几个人。
“喝多了酒,难受吗?”王破怕田浩醉酒难受,身边也没人守夜照顾。
“还行,我就喝了一点点。”田浩这点酒量还是有的:“你呢?”
他记得王破可没少喝啊!
“我还好。”王破低头喝茶:“多喝点茶水醒酒,一会儿用热水洗漱一下,舒服了就去睡觉吧!”
“嗯。”田浩也喝茶,俩人就安静地坐着聊聊天,说今天对聂家堡的体验。
其实聂家堡民风淳朴是不假,但也足够彪悍,这是一个族群聚集地,空前团结。
田浩觉得这里更像是一个预备役兵团,都是有两下子的人,且都不害怕战争的那种。
想到定国公府在西北这边的影响力,再看看他大表嫂这娘家的底气,啧啧啧!
也怪不得朝廷一直不放心西北,也怪不得来这边的官员,要么水土不服完蛋大吉,要么辞官归隐挂印求去。
这地方一般人站不住脚,没有油水可捞还这么危险。
俩人喝了点茶,醒了酒,又用热水洗漱了一番,吃了牛肉汤就去睡了。
第二天,田浩是被尿憋醒的!
又是喝酒又是茶,还喝了牛肉汤,一肚子的汤汤水水,他醒来放了好多水,才回去洗漱的,早饭这边是万年不变的肉夹馍。
普通人家也就吃个菜夹馍而已。
吃过了饭他们要去给大舅母请安,结果就看到大舅母抱着孩子在堂屋里坐着,而身边的人则是忙忙碌碌的样子。
“这是忙活什么呢?”田浩看她们都端着热水进进出出。
“你大表嫂这不是出月子了吗?让人给烧了热水,好好洗漱一番。”大舅母抱着孩子笑着道:“她自己说都馊了,握手谁坐月子不是这样的?好好的泡一泡就好了。我从大兴城带来的澡豆香胰子都给她随便用。”
“大表嫂是女子,喜干净整洁也是情有可原的,呵呵呵……。”田浩没做过月子,但是他知道,坐月子是不能洗澡的,也不能用温水擦拭,因为刚生产完的人,皮肤的毛孔都是张开的,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但同时,也是一个新生的开始,故而讲究坐月子养得好,后半辈子受益无穷。
前世都是生一个两个的就不再生了,坐月子的时候尤其严格,还有专门的月子中心呢。
“是啊,怀胎十月,还得坐月子,幸好这会儿天气好,要是夏天可遭罪了。”都是女子,大舅母丁兰氏当年生了三个,就做了三次月子,每次都很难熬呢。
“既然如此,那我等晚上来拜会大表嫂,这会儿出门去走走。”田浩能说什么?
总不能守在他大表嫂沐浴的房间外面吧?那成什么了?
“行,你们出去走走,过会儿再派人叫你们来,你大表嫂也想见一见你们呢!”丁兰氏笑着自豪的道:“她可仰慕文化人了!”
尤其是才子们!
因为她压根就没见过,光听说过,好不容易,自家丈夫的小表弟就是,聂凤娘已经跟婆婆提了好多次。
加上丁兰氏也一直在说田浩的好话,聂凤娘就更向往了。
“好,那我们先出去走走。”田浩也比较想看一看,这原汁原味的坞堡格局。
俩人告辞离开后,门口就遇到了一大早就过来的聂秀才:“大伯说,让学生给两位做个领路人,逛一逛聂家堡,其实我们聂家堡也有百年的光阴了,一些地方还是值得一看的。”
“那就劳烦聂大哥了。”王破十分客气,田浩更是如此。
俩人都是以弟弟自居,对聂秀才口称兄长,聂秀才却不敢真的以兄长的态度对待俩人。
说话客气有余,有些迂腐。
最后还是田浩受不了了,他一把将王破扒拉到自己的身边,对聂秀才道:“聂大哥,咱们都是熟人,一辈子的亲戚了,能不能不要这么说话啊?客气的都疏离了,我在外人面前是翩翩佳公子,但那是外人,在自己人面前,其实我就是个弟弟!”
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都把田浩搞郁闷了。
王破也笑着道:“昨日刚来,难免生疏,今日就自在一些,聂大哥带我们俩看看这聂家堡吧,听闻聂家堡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坚固堡垒啊?”
“这个倒是真的。”聂秀才虽然还是放不开,但不再咬文嚼字了:“当年聂家堡抵挡过一万多名蛮族骑兵的冲击,愣是没让他们破开堡垒,其实马家堡也差不多的样子,这聂家堡最初采用的图纸,就是马家堡的设计图,后来又有所改善。不过要说最坚固的堡垒,还是乌家堡,那里的地基用的是石头,特别的结实。”
“乌家堡?”
“是啊,别看乌家堡不大,却是建在山上的,极少有战火波及。”聂秀才颇为羡慕。
而聂家堡虽然也是建在山丘上,可地势不如乌家堡那么易守难攻。
“哦哦哦,我知道!”田浩立刻就道:“那位,乌达老爷子,是不是乌家堡的人?”
“长生知道乌达老爷子?”聂秀才十分意外。
乌达老爷子在西北有名,但也就在西北这里了,长生公子来自大兴城,怎么也听说过?
“他是我大哥哥和大嫂子的媒人嘛!”田浩呲牙:“今年九十九了吧?”
他可记得呢,因为那位老爷子,年纪很大,可以说是活着的人瑞啦!
“长生还记得此事?我也记得是个叫乌达的老爷子,给世子保的大媒。”王破经由田浩提醒,也想起来了。
“是,乌达老爷子就是乌家堡现在堡主的曾祖父。”能听到外人都知道自家这边的老爷子大名,让聂秀才意外的同时,也倍感亲切。
就打开了话匣子,其实这附近有七八个坞堡,但都是以姓氏命名。
是这边主要的征兵之地,以及西北聚集地。
其余的地方,因为没有那个财力和能力,也建不起来坞堡,故而遇到战时,没有把握的时候,各个坞堡会打开大门,允许其他村落的人进来避难。
“万一掺入别有用心之人怎么办?”王破永远都是先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事情。
“不会,大家都是亲戚。”聂秀才却道:“比如说我妻子娘家,或者其他人的亲家,女儿的婆家等等,大家说起来都是亲戚,在一个地方住着,谁还不知道谁呀?而且他们入了坞堡,就得在各自的亲戚家里借宿,还得负责防御,关键时刻也得拼命呢!谁敢吃里扒外?倒是有避之不及的,也就遭了难。”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聂秀才甚至带他们爬了一趟观望台,也就是箭楼一样的地方,可以在上头看到四分之一的聂家堡,甚至这聂家堡还有烽火台呢!
参观过了,他们才回去,聂秀才把人送到了门口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