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归顺便上了一堂数学课,告诉他们今日所得相加为二百二十六,除了贺聪若有所思外,其余的小孩皆是一脸茫然。
捡的知了壳攒了半麻袋,共七百多只,褚归给他们做了第一期结算,大牛跟贺聪一人六分,铁蛋跟另外四个孩子五分。
第一次凭自己的双手挣到钱的七个孩子兴奋得涨红了脸,他们捧着纸币开心地欢呼,果然小孩子的快乐是最简单的。
褚归并未严格按照他们当时的比例进行分配,倒不是因为嫌麻烦,而是不希望出现“最差的一个”,况且一时的落后并不代表永远落后,综合考虑之下,褚归这样分法的最完美的。
小孩们拿了钱欢欢喜喜地蹦€€走了,褚归锁上卫生所的门提前收工,来困山村半个多月,他一顿饭没做过,贺岱岳一天三顿地做饭,快成家庭煮夫了。
尽管贺岱岳对此甘之如饴,但褚归不舍得,所以今晚他决定亲自下厨。
到菜地摘了四季豆和黄瓜,贺岱岳边烧火边择菜,褚归切好姜蒜:“干煸四季豆咋做?”
“等锅里的水烧开,把四季豆焯一遍水。”贺岱岳当起了褚归的师傅。大火烧得锅里的油冒青烟,褚归拿刀铲着蒜末和辣椒段下锅,焯过水的四季豆翻炒至表皮变皱,沿锅边淋上点酱油。
“火烧小点!”眼看着四季豆开始发糊,褚归来不及尝咸淡,赶忙铲出锅,幸亏抢救及时,卖相还是挺不错的。
褚归夹了一根让贺岱岳试毒:“好吃吗?”
“好吃!”贺岱岳毫不犹豫道,褚归半信半疑地自己吃了一根,烫得他直往外秃噜,压根没尝着味。
褚归吸取了教训,吹凉入口,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好像真的挺好吃的?至少比他上辈子做的好吃十倍。
黄瓜削皮去瓤,刀背拍碎,撒盐杀出水分,加上张晓芳的万能凉拌汁拌匀,脆嫩的黄瓜裹着红色的辣椒段,色泽晶莹剔透,清爽中带着丝丝辣意,褚归连吃了好几块。
看着灶台上的成果,褚归头一次觉得做饭不是件难事,早知如此在医馆时他该多跟芳嫂学学。!
第55章
悠闲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贺岱岳洗完澡,发现卧房空无一人:“当归?”
“哎!”褚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搬了躺椅惬意地在院子里看星星,初三的月亮细如弯眉,深邃苍穹中的浩瀚星河倒映眼底,绚烂得叫人着迷。
褚归感受到贺岱岳来到了身后,微凉的手指抚上耳垂,不轻不重地揉捏,贺岱岳头发未擦干,发梢的水滴恰恰坠入褚归的锁骨窝,褚归瑟缩了一下,耳朵渐渐发烫:“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等会儿自然就干了。”贺岱岳弯腰,把下午被大牛他们打断的事续上,他的唇舌取代了手指,反复摩挲着褚归的耳垂。
湿发扫过褚归的脸颊,幕天席地的,身心的双重刺激令褚归微微颤抖,他哑着嗓子让贺岱岳进屋。
“不会有人看见的。”贺岱岳放过褚归的耳垂,把他从躺椅上拉起来换了个位置,他靠着躺椅,褚归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
贺岱岳一手揽着褚归的腰,一手掌控者他的后颈,过分亲密的姿势充满了危险的意味,褚归僵着身体:“当心你的腿。”
褚归坐的位置是贺岱岳的大腿上方,根本影响不到贺岱岳伸直的小腿,他不过是找借口逃避罢了。
贺岱岳没吭声,手上用力使褚归上半身趴伏下来,轻而易举地摄住了他的喉结,温热濡湿的触感在贺岱岳的脖颈与锁骨之间流连,褚归酥了手脚,双手搭在贺岱岳的肩膀上寻求支撑点,以免整个人彻底沦陷。
田野的风裹挟着低沉的气息,褚归倚着贺岱岳,胸膛急促地起伏。
论体力与耐力,褚归远不是贺岱岳的对手,除此以外,贺岱岳的体型更是能碾压褚归,褚归的两条胳膊加起来没他一条粗。
“别€€€€”褚归搭在贺岱岳肩上的手下移,按住了贺岱岳的小臂,粗糙的掌心直接贴着皮肤,刺激得褚归头皮发麻。
木制的躺椅嘎吱作响,褚归滑到了贺岱岳的腰上,小腿悬在空中,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有些腿酸:“进屋去。”
“好。”贺岱岳松开褚归,扔下躺椅支棱着进了屋。
竹席下的稻草€€€€€€€€了半夜方歇,褚归一觉睡到了上工时分,他揉了揉干涩的眼角,起身时腿心的异物感让他蹙了蹙眉,火辣辣的,贺岱岳莫不是给他磨破皮了?
褚归褪下裤子低头瞅了瞅,通红一片,贺岱岳可真是!得亏他有先见之明,带了活血化瘀的药膏。褚归提上裤子,草草地系好腰带,在衣柜里面翻出药膏均匀地涂抹在腿心和胸口。
潘中菊吃了早饭上工去了,褚归收拾完带着一身药膏味上后院洗脸,贺岱岳正在洗他们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醒了。”贺岱岳擦干手,视线将褚归从头扫到尾,“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因为顾忌贺岱岳的腿,昨晚褚归并未让他做到最后,饶是如此也把褚归折腾得够呛,等真正开了荤,不知是个什么样。
“还好。”褚归挤了牙膏刷牙,他要是说了实
话,贺岱岳肯定要扭着他亲眼看看。
闻言贺岱岳放松一笑,他把锅里温的稀饭和蛋端到桌上:“天麻我喂过了。”
褚归夹了一筷子油炸鸡枞丝和到稀饭里,贺岱岳帮他剥了水煮蛋的壳,褚归咬了口蛋白,将露出来的蛋白送到贺岱岳嘴边:“家里的鸡蛋没剩多少了吧?”
昨天贺岱岳用普通鸡蛋换了贺奶奶八个种蛋,相当于一下少了二十个,几乎清空了所有的库存。
“没了。”贺岱岳叼走蛋黄,嚼两下干咽进肚,“我待会儿找大伯娘买点。”
黑尾巴抱窝,白尾巴跟花尾巴两只鸡一天顶多能下两个蛋,根本不够吃。
陪褚归吃完早饭,贺岱岳刷了碗接着洗衣服,褚归到卫生所坐诊,无人时就舂艾绒,一点没闲着。
刘盼娣这两天身上不爽利,她有宫寒,每月来事时都会痛上几天,大伯娘便让她在家里歇息,贺大伯跟贺代光两个壮劳力,大伯娘一天也有七八个工分,加上贺爷爷贺奶奶的帮衬,另外他们家仅贺聪一个孩子,没其他拖累,条件在村里算中上水平,不需要刘盼娣拖着病体上工。
“大嫂。”贺岱岳进院子时刘盼娣在拿着筷子翻晒竹匾上的菌子,她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灰白,见到贺岱岳,她放下了筷子。
“岱岳来了。”刘盼娣招呼贺岱岳到屋里坐,孤男寡女的,为了避嫌,贺岱岳站着没往屋里去。听贺岱岳说想买鸡蛋,刘盼娣爽快地表示自家人买什么,拿去吃得了。
若是一两个贺岱岳不会跟刘盼娣客气,然而他要的是二十个。刘盼娣说不出白拿的话了,她让贺岱岳稍等,接过篮子上厨房数了二十个鸡蛋,专门挑的大个的。
刘盼娣按供销社的价格收了贺岱岳六毛钱,其中两个当她送褚归的。
贺岱岳替褚归收了鸡蛋:“大嫂你忙,对了,干菌今天能晒好吗?”
褚归明天去公社卫生所补药材,想顺道把信和菌子寄了,贺岱岳摸着竹匾上的菌子切片,感觉应该差不多了。
“能晒好,下午收了我叫代光给你们背过去。”菌片轻飘飘的,其实晒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但大伯娘念着褚归要寄往京市,特意多晒了一天。
得了准确的答复,贺岱岳转身离开。刘盼娣喊了声慢走,下一秒捂着肚子痛苦地蹲到了地上。她疼出了一身冷汗,贺岱岳连忙折返:“大嫂,你怎么了?”
“没事。”刘盼娣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老毛病了。”
刘盼娣痛得比往日厉害,身下流的血似乎也比往日多,她没有在意,大概是之前双抢累着了。
女人家的事刘盼娣不好意思向贺岱岳启齿,她强忍着痛站了起来,嘴里说着无事,表情却截然相反。贺岱岳有心劝她,奈何刘盼娣坚持不用看医生,贺岱岳只好放弃。
回家放了鸡蛋,贺岱岳越想越不放心,他不了解女性的生理知识,但他直觉刘盼娣的状态不正常,莫非是肠痈?
贺岱岳神情凝重,肠痈可是会死人的,他在部队时遇到过思及此事,
贺岱岳拉上了门。
“大伯娘他们在家?”€€归以为贺岱岳是来帮他舂艾绒的,
甩甩胳膊让出了板凳。
“大伯娘不在,大嫂一个人在家。”贺岱岳说了他的怀疑,“我看大嫂疼得站不住,脸色十分不对劲……”
不待贺岱岳说完,€€归一把抓过了药箱:“我们去看看。”
贺岱岳走后不久,疼得眼前发黑的刘盼娣挪到了屋檐下,怕弄脏床,她选择了在椅子上坐会儿。小腹的疼痛犹如刀绞,一阵一阵地席卷全身,她难受得直抽气。
€€归一路小跑赶到了贺大伯家,刘盼娣垂着头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归蹲下探了探刘盼娣的脉搏,心道不好,立马打开药箱拿出了针灸包。
贺岱岳右腿不能完全受力,他落后了€€归几步,到达时€€归已将消了毒的银针插在了刘盼娣面部的人中等穴位。
“岱岳,你帮我把大嫂抬到屋里,她有小产的征兆。”€€归来不及细说,同院的邻居全在外面上工,小孩漫山遍野地捡知了壳,连个跑腿的都找不到。
安置好刘盼娣,贺岱岳疾步去了老院子,他不清楚贺代光干活的地点,得先问过计分的王成才。
他运气好,半路遇见了大牛他们,孩子们叽叽喳喳,铁蛋在山上喊“大牛哥,那棵树上有一个知了壳”。
“大牛!”贺岱岳把人喊了下来,让他们帮忙找人,“就说家里有急事,必须马上回来。”
贺聪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安,他无措地望着贺岱岳:“幺叔,家里出什么事了啊?”
“没什么,是我有事找你爸爸他们。”贺岱岳摸摸贺聪的头,贺聪人小,贺岱岳不想让他跟着担心。
捡知了壳小分队飞也似地跑了,得到通知的贺代光虽然有些疑惑,但仍立刻丢下了手里的活。
€€归给刘盼娣施了针,暂时稳定住了她的情况,贺岱岳站在门口,一面关心屋内的进展,一面注意着院外的动静。
“岱岳你大嫂她怎么了?”贺代光脑子不笨,他刚开始没弄懂家里能有啥事,让贺岱岳着急忙慌的,后面很快反应了过来。
“嫂子怀孕两个月了,方才差点小产。”€€归擦着手从屋内出来,回答了贺代光的问题。
贺代光的笑容凝滞,脑袋嗡地一响,小产?他冲进屋内,看看躺在床上的媳妇,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惊慌:“盼睇咋会怀孕呢?”
自己的话问得有些奇怪,贺代光意识到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医生说盼睇她宫寒,上次生了小聪没补好,六年了,她不是来事了吗?”
“那是小产的征兆。”刘盼娣昏睡着,€€归向贺代光了解了一些她具体的症状,结合脉象开了一副药,“光哥你在屋里守着,如果嫂子醒了让她躺着别动。”
刘盼娣的怀相极不稳定,必须卧床保胎,贺代光用力点头,他保证把人守好了。
€€归回卫生所抓药,留下贺岱岳跟贺代光以及陆续到家的贺大伯和大伯娘讲事情的经过。大伯娘吓得直抹眼泪,枉她生养了三个孩子,竟然连媳妇怀孕都不知道。
“妈,不怪你,是我们自己疏忽了。”刘盼娣的月事一直不太规律,他们小两口压根没往怀孕上想过,上个月刘盼娣还参加了双抢,贺代光一脸的后怕与自责,“是我的错。”!
第56章
褚归抓药时卫生所来了个闹肚子的病人,一上午跑了七八趟厕所,浑身臭气,脚步虚浮,是个不能耽搁的。
“张嘴我看看舌苔,昨天跟今天早上吃了些什么?”褚归仿佛没有嗅觉,近距离给他做着望闻问切。
对方老老实实从昨天的早饭开始数,杂粮饭、炒四季豆、咸菜、炒空心菜、杂菌汤……杂菌汤是隔夜的,具体有哪些品种他记不得了,但不外乎是最常见的红菇、青头菌之类的,不认识的菌子他媳妇从来不捡。
杂菌汤剩得不多,他一个人泡饭吃了,褚归下了诊断,是杂菌汤变质引起的腹泻。
褚归给他开了止泻的药,让他回去兑点淡盐水喝:“以后当天做的菜尽量当天吃完,天热容易坏。”
对方连连应好,心里后悔不迭,他早上吃饭的时候媳妇提醒过杂菌汤可能馊了,他犟嘴说没闻到,杂菌汤放了猪油,倒掉多可惜。现在误了半天工不说,还白白受罪。
送走病人,€€归迅速抓好了药,他写了个有事外出的纸条往门上贴,贴到一半想起村里人大多没上过学,思绪随之跑偏,大牛他们貌似要开学了。
褚归把药给了大伯娘拿去煎,刘盼娣醒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眼底有泪光闪动。
“褚医生,我的孩子……”刘盼娣竭力控制着情绪,另一只手用力抓着贺代光,满屋人的视线向褚归汇集,殷切地期望能从他嘴里听见好消息。
“孩子没事。”褚归的话让刘盼娣他们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但嫂子你得好好卧床静养,决不能再下地干活了。”
褚归细细叮嘱了一番,贺代光记得晕晕乎乎地,他忙不迭让褚归说慢点:“我找纸笔写下来。”
贺聪的生日在八月底,贺代光到公社的小学咨询了,满七岁就能报名,他们一家人商量过了,计划九月开学送贺聪去读书,为此提前准备了书包跟纸笔。
贺代光操着不怎么好看的字体写下褚归所说的注意事项,苦涩的药味从厨房飘散,贺聪的小身影怯怯地靠在门边:“妈妈。”
被大人遗忘的他满脸的不安,刘盼娣心头一酸,赶紧招手让他进来。
“妈妈你怎么了?”贺聪趴在床头,看看刘盼娣,又看看褚归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