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六零之小村医 第71章

院长的心情褚归能理解,治病救人是医者的天职,县下也的确有许多大队迫切需要医生深入困难群众实地治疗。但个人的力量始终有限,全指望他是不可能的。

既然巡诊切实有效,县委应该做的是吸取经验,自上而下地将巡诊推广开来,而非逮着褚归一只羊薅羊毛。

“我明白了。”好在院长是个识大体的,他扔下手里的事,陪褚归去县委见领导把事情说清楚,免得有那心胸狭隘的曲解褚归的意思,日后给他使绊子。

卫生院受县委的监管,若褚归真把县委的人得罪死了,怕是会妨碍他申领药材。

县委的房子修得十分气派,几栋两层楼房,楼前的广场停了辆小车,花坛里种的黄桷树树干粗壮,底部长着青苔,难得看不出炮火洗礼过的痕迹。

院长是漳怀土生土长的人,他指着黄桷树的左侧说当年空袭,炮弹擦着树冠落下,在地上炸了一个大坑,把黄桷树整个掀翻了。

黄桷树代表了漳怀的根,县里的人绑着绳齐心协力将其拉起来重新种好,建国后县委迁址到此处,围着黄桷树建了一圈小楼房。

催院长落实巡诊章程的领导姓郑,跟县卫生院的郑光祖是叔侄关系,长得倒是一副和气样。然而褚归婉拒的话音一落,他立马拉下了脸。

“褚医生,你在青山公社巡诊的时候我们县里可是出了不少的力啊,要钱给钱要药材给药材。都是一个县的,你巡了青山公社,不管其他公社,岂不是让我们难办吗?”郑姓领导冠冕堂皇地说了一通,“你大可不必担心和下面的公社不熟,社长们同我表过

态了,他们会全力支持你的巡诊,把吃住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只劳烦你受累,给乡亲们看看病。”

“谢谢郑主任费心,你的意思我懂,不过我最近实在抽不出空,县卫生院也有许多优秀的医生,他们同样可以组成巡诊小队同样替乡亲们看病。”

社长们之所以点名道姓,只是因为褚归开了先河,有了名气而已,并非不能换人。曾所长告诉褚归,卫生院好些医生把他当榜样,向院里自荐要下乡巡诊。

郑主任的神色略有松动,褚归继续道:“市里比我医术好的医生比比皆是,郑主任你不放向上面打打报告,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褚归的话充满了暗示的意味,郑主任一下联想到了他的身份,年纪轻轻拿着全国通行的行医证,褚归在京市必然有后台,他的话绝非无的放矢。

上辈子组织巡回医疗队下农村基层的报告是六五年的一月份获批的,会哭的孩子有糖吃,郑主任抓住机会,兴许能让医疗队改道漳怀。

郑主任拾起了笑脸,不再揪着褚归不放,院长反倒拿不准主意了,既然上面要来人,那他们的巡诊办是不办?

“办!”郑主任拍板,不仅要办,还要好好办,办得漂亮,他才有名头跟市里报告,让更多的医疗专家们下来指导工作嘛。

不愧是县里的主任,脑子果然转得快。褚归目的达到,向郑主任提出了告辞。

褚归要走,郑主任热情相送,态度与褚归进门时判若两人。

出了县委,褚归与贺岱岳在国营饭馆解决了午饭,返程时照例去了趟公社的邮局。过了半个多月,褚归估摸着寄往海市的信该有回应了。

柜台的同志拿了张包裹单让他签收,寄件地址写着上海的某个弄堂,看来他同学是从家里寄的。

包裹封得严严实实,贺岱岳抬手放进背篓,里面是什么他和褚归心知肚明。对上贺岱岳的视线,褚归耳根一烫,别过脸转移话题:“走了,不晓得曾所长把清单上的药材备齐没。”

补充清单是褚归今早托卫生所值夜班的医生转交的,曾所长一上班就安排库房的人办了,褚归清单上标了多少给多少,不打丝毫折扣。

贺岱岳的背篓装得冒了尖,褚归满意地谢过曾所长,这些药材够他用十来天的了。

“学徒们的表现怎么样?”褚归透过办公室的窗户看向走廊,刘成是他介绍来的,他没法做到不闻不问。

曾所长夸了刘成:“学得很快,而且勤奋努力,你帮卫生所招了个好苗子。”

四个学徒里,刘成的表现是最好的,与之相反,丁广则有些混日子的心态,曾所长找他谈过话,稍微认真了点。另外两个女学徒属于中等,谁去谁留目前下不了结论。

褚归在学徒们面前露了个面,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刘成挂着两个黑眼圈,精神头倒是挺足,俨然乐在其中。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把自己累垮了。”褚归拍拍刘成的肩膀,少年激动点头,他是经历过双抢的人,这才哪到到哪啊 ?

他隐藏情绪的功夫尚未修炼到家,贺岱岳将他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扭头发现曾所长若有所察,看来不用自己提醒了。

大集的次日便是中秋,贺岱岳早早起了床蒸糯米,捣糍粑的棍子和缸簸刷洗干净后淋一遍开水。褚归负责稳住缸簸,短胖的糯米吸饱了水,鼓胀成晶莹剔透的小珍珠,粘连着腾腾冒热气。

米香四溢,褚归使劲按着缸簸,糯米在贺岱岳的大力捣杵下慢慢失去原本的形状,变为光滑的一团。

竹匾撒一层炒熟的糯米粉,贺岱岳趁热扯了一坨糯米滚圆按扁,褚归试着帮忙:“嘶,好烫!”

滚烫的糯米团黏住他的手指,贺岱岳连忙抓着他的手腕浸到凉水里。

“我来,你莫碰了。”贺岱岳对着褚归通红的手指吹了吹,好在糯米捣了有段时间了,否则指定给褚归烫起泡。

贺岱岳扯糯米团时面不改色,褚归哪晓得会那么烫,他悻悻擦了手,坐在一边的板凳上看贺岱岳操作。

捣糯米的棍子粘了圈糯米团,潘中菊说粘着棍子的是最香的,褚归迟疑地啃了一口,随即微微睁大了眼。粘着棍子的糯米团韧劲十足,散发着糯米清淡的甜味,虽然吃着动作不太雅观,但好像确实挺香的。

贺岱岳摊了八个大糍粑,八个小糍粑,一个个圆溜溜的,尺寸相差无几。大糍粑送节礼,小糍粑做今天的早饭,沾点蜂蜜或者白糖,吃起来格外香甜。

五竹筒的蜂蜜,三筒作为贺大伯和潘舅舅们的节礼,剩下两筒倒瓶子里保存。竹筒里的贺岱岳也不浪费,灌热水涮涮,冲一壶蜂蜜水,纯天然的蜂蜜细品之下带着些微的酸味,三人分着喝了。

糯米顶饱,褚归啃了棍子上的,又吃了一个小糍粑便差不多了。

潘中菊吃了两个小糍粑,贺岱岳回家以来,她日日吃得好睡得好,气色红润润的,瘦得凹陷的脸颊变得饱满,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四五岁。

吃过早饭,贺岱岳上前进村送了节礼,回来后磨刀霍霍,将关在圈里的公鸡杀了。

杀鸡是个技术活,必须得割准位置。姜自明有一次逞能,在回春堂杀鸡,一刀割断了食道,血流了鸡没死,吊着脖子满院子蹦€€,画面极其惊悚,事后被张晓芳提溜着耳朵骂了一通。

“当归,帮我舀半碗水来。”贺岱岳捉着鸡脖子叫褚归帮忙,羽毛鲜亮的大公鸡在他手里挣扎不得,天麻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跃跃欲试。

“别捣乱。”褚归将天麻赶走,半碗水搁到凳子上,“够吗?”

“够了。”贺岱岳一刀下去,温热的鸡血哗啦啦流进碗里,公鸡扑腾了两下,渐渐断了气。

开水烫了毛,公鸡眨眼成了秃子,天麻叼了根长长的尾羽在地上扑腾,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在报往日的血海深仇。

“褚医生,你中午请我们吃鸡肉哇?”围观了杀鸡全过程的大牛吸溜着口水,手上拿着他尽力压平了依然显得乱七八糟的作业本。

惦记着吃肉的小孩们一个比一个来得早,他们记得和褚归的约定,纷纷带上了自己的笔记。

“对,请你们吃鸡肉。”褚归把小孩们领到了隔壁,一人一根竹编的小方凳。

小孩们排排坐,七双眼睛清澈见底的眼睛望着褚归,褚归点了大牛的名字,让他讲讲自己一周在学校学了些什么。

褚归念的学校与公社小学不一样,他特地了解过了,公社小学一周六天,实际每日教读书认字的时间不超过一半,其余半天是劳动课,高低年纪根据学生的年纪劳动内容各不相同。

小孩们认识的字不多,笔记里文字夹杂着数字与只有他们自己认识的图形,大牛磕磕巴巴地讲完,下一个轮到铁蛋。!

第98章

小孩们在学校只有语文和算数两门主课,升学考试要求六十分及格,低于六十分则留级。

大牛虽是年纪最大的,但他学习差,九岁了才擦着及格线升上二年级,上半年升学考两门各考了三十几分,继续留级,和晚他一年上学的铁蛋成了同班同学。

说到上学,小学学杂费一年级八毛,发两本书,为了鼓励上学,家庭困难的可以找村上开证明免除学杂费,但就这依然有许多家庭不愿意送孩子去学校。七八岁的孩子,能帮家里干不少家务活了。

捡知了壳的七人小分队到了年纪不上学的原本有三个,他们倒不是家里不让,而是自己不想学。结果捡了几天的知了壳,被不会数数刺激到了,纷纷改了主意。

公社小学一年级设了两个班,贺聪没能和同村的分到一起,是以受了同桌欺负无人出头。贺岱岳替他出头后,同桌收敛了许多,小孩一天天上学上得挺开心的,褚归便熄了给他转班的心思。

褚归向田勇打听过了,学校的老师一人带几个班,贺聪即使换了班,大概率还是会上同一位老师的课,意义不大,反而容易得罪人。

贺聪捧着他的本子安安静静地听着伙伴们的发言,同年级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差不多,全看学生自己能学到几分。在田野山间野惯了的男娃娃们初入课堂,一个个像皮猴套了绳,艰难适应着驯化的过程。

他们展示着在课堂上学到的拼音,操着浓重的方言口音,老师们是这样教的,他们没听过正规的普通话,不觉得自己的发音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排在末未的贺聪突然发现到他的笔记全被说过了,咋办,他束手无策地望向褚归,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你照着讲。”褚归的角度能够将贺聪本子上的内容尽收眼底,小孩在上面写满了他习得的生字,虽然笔画稚嫩,但一横一竖皆透露着书写者的认真。

贺聪的信心受到鼓舞,挺着胸膛大声朗诵,中途几乎没有停顿,笔记上的生字他竟然全记住了。

“大家都很棒。”褚归微笑着为他们鼓掌,小孩得了夸奖,兴奋得脸颊通红。大牛身体后仰,板凳的两个前脚离地,一个激动,啪地往后倒在了地上,翻身拍拍屁股若无其事的爬了起来。

褚归扫了一眼七个小萝卜头,目光定在口口声声说读书无用的大牛脸上:“现在你们觉得在学校学到东西了吗?”

大牛挠挠头,跟着小伙伴们喊学到了,但他仍然不清楚,学习对他种地有什么好处。

褚归竖了一块石板,用木炭在上面写了一列数字:“十年前,大牛你出生的那年,村里一亩水田平均能收一百九十斤稻谷九年前,铁蛋出生的那年,一亩水田平均收两百零四斤……七年前,小聪出生,亩产两百一十斤。”

亩产的数据是褚归问杨桂平要的,村里每年有相应的记录。

炭笔在石板上杵了四个点,褚归将其连成向上趋势的折线:“你们知道稻谷的产量为什么会增加吗?”

“我知道!”大牛唰地举手,“因为我爸爸他们种地种得好!” ?,记住?

大牛懵了,还有啥?

“还有经过挑选培育的优良稻种、帮助水稻长大长壮的肥料、让稻子不容易生病的农药……”褚归给小孩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讲得直白,小孩们听得津津有味。

“大牛你不是要让大家全吃上大米饭吗,我们村三百口人,全吃上大米饭,亩产至少得翻个倍吧。”褚归炭笔一划,黑色的线条直直向上。

大牛惊悚地睁大眼睛,连连摇头,翻倍?不行不行,他做不到。

“你行的,种地也是科学,等你考上大学,会有人专门教你怎么培育优良稻种、怎么制造肥力高的肥料、怎么防治作物病虫害。”褚归描绘着美好的蓝图,“到时候亩产五百斤一千斤,全国的人都能吃上大米饭。”

大牛听得热血沸腾,他真能让全国的人吃上大米饭吗?

不对,让全国人吃上大米饭要考大学,大牛垮了脸,他一个两次留级的人怎么考得上。

“那是你以前没认真学。”褚归拿了大牛的本子往后翻,“你看你的作业,正确的是不是越来越多?已经进步很大了。”

大牛凑着脑袋瞧自己的逐渐工整的鬼画符,直了直腰杆,心里被褚归夸得美滋滋的,他确实不笨嘛。

读书无用论被褚归彻底瓦解,甭管考不考得上大学,先念完小学再说,多认字总是没错的。

今日的一席话在七个小孩心里深深地埋下了一颗种子,作为村里唯一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褚归丰富见闻的洗礼足以让他们自我构造出一个好比乌托邦的理想乡。

那里的人丰衣足食,有吃不完的肉与白米饭,高粱般的稻穗沉甸甸的望不见边际,人们笑啊闹啊,无忧无虑无病无痛。

“行了,去洗手吃饭。”厨房的香味传到了卫生所,馋得小孩们肚子咕咕叫,褚归挨个摸摸脑袋,提了桶水到屋檐下。

小孩们嘻嘻哈哈地排着队,稀罕地用洁白芬芳的香皂在手里打出绵密的泡沫,他们从未洗得如此细致过,透明的水很快变得浑浊。意识到自己的脏,一个个臊得不好意思抬头。

褚归换了一盆水,趁机教育他们勤洗手的重要性:“不洗手这些脏东西就会钻到你们肚子里,然后长成蛔虫。”

因为卫生条件的欠缺以及医疗资源的落后,小孩们谈虫色变,搓洗的动作愈发用力,一连洗了三遍,连指甲缝也没放过,硬生生把小黑手洗白了两个度。

褚归一一检查过,拿剪刀将过长的指甲修短,末了叫他们以后按照今天的标准来,肚子里保管不会再长蛔虫。

看着焕然一新的手,大牛反复嗅闻,哎呀,他可真香。

等他们洗净手,堂屋的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饭菜,居中是满满当当一大盆鸡肉炖蘑菇,边上围着冬瓜汤,炒南瓜片,芋头丝……

“哇€€€€”望着

胜过年夜饭的伙食,

小孩们惊呼出声,

他们牢记着家长出门做客要讲礼的叮嘱,克制地咽着口水。

“快来坐。”潘中菊拉着贺聪,笑盈盈地招呼几个小孩落座,他们人小身板瘦,一条长凳坐三个人刚合适。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考虑到七个无底洞的饭量,贺岱岳把鸡肉连腿带翅剁成了小块,八斤重的公鸡,配上干蘑菇、干豇豆、洋芋,炖了老大一锅。

纯白米饭是供不上了,贺岱岳煮的是掺了包谷糁的二米饭,小孩们抓着筷子扒着碗,眼睛几乎要掉到装鸡肉的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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