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管外头如何激动,病房内始终安详静谧。
“顾总你们先忙,我就不打扰了。”院长恭敬道,“治疗方案您放心,顾€€€€”舌头打了个结,“小顾先生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顾西洲颌首,送院长出去。
早在检查时顾南就醒了,一直虚睁着眼睛。
耳畔,顾屹为问他早饭想吃什么,顾南没力气地摇摇头。
折返回来的顾西洲没再靠近床尾,而是直接去到远远的沙发上坐着。
只是顾南一直盯着他看,顾屹为也顺视线看。
两道视线同时投注到身上,顾西洲不由得皱起眉头。
思忖片刻,顾屹为音量不高不低地说:“不想看到他吗?”
几秒没等到答案,顾西洲抓起扶手上的西装外套主动离开。
顾南其实想说的是:“哥,我想跟哥哥说话。”
结果顾西洲直接走了......
昨晚他认错了人,想解释清楚。
闭上眼睛,顾南昏昏沉沉地说:“不吃饭,想睡觉。”
遥控器将窗帘关严,顾屹为摸摸他的头,轻声道:“睡吧。”
再醒来时到了黄昏,日夜从巴哈马就开始颠倒,到现在都调整不过来。
雾化早上就结束了,水还没挂完。
浑身没劲又酸疼得不行,顾南感觉两条腿没有一丝力气。
算起来两天没吃饭,又高烧又是急性肺炎。
铁人现在也动不了。
靠坐在椅背假寐的顾屹为看起来也很累,听到被子摩擦的簌簌动静立马睁开眼。
“哥,你去休息吧。”顾南声音小小的。
“没事。”顾屹为慢慢抚着他的发心,“饿不饿?”
根本没有半点胃口,顾南小幅度摇头:“不饿。”
“估计你醒了也不想吃饭,所以我让阿姨做了你喜欢喝的糖水。”顾屹为笑容浅浅,“马上就送来了,要不要喝?”
嘴里就是很苦,顾南眨眨眼睛表示愿意。
“该不会还想吃巧克力吧?”顾屹为逗他。
倒不是想吃巧克力,而是有其他更想做的事情。
因为不好意思所以忍着,顾南艰难抬头看了眼输液管,虚弱地问:“哥哥什么时候来?”
“不清楚。”顾屹为奇道,“早上不是不想见到他,怎么突然要他来。”
“早上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南重重地咳了声,“我是有事跟他€€€€”
病房门吱呀一声,话音戛然而止。
顾西洲来了,穿着矜贵又整齐的西装,只是手上提的东西与之不太匹配。
一大袋只有固定超市售卖的酸奶。
看起来有点出戏。
顾屹为维持原有笑容,不动声色地说:“刚刚小南还在问你什么时候来。”
顾南抿着嘴唇,声如蚊呐:“哥哥,你过来一下。”
顿了片刻,顾西洲撑着病床扶手俯身靠近,“干什么。”
彻底憋不住了,但是顾屹为就在旁边,顾南也没法说哥你暂时能不能离开,只好非常丢脸非常小声,出齿缝中飘出气音,对顾西洲说:“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我想尿尿。”
哪怕输液架可以推,但头昏脑胀又浑身酸痛,没人帮忙根本爬都爬不起来,单独上卫生间怕是要摔死在里面。
听闻这句顾西洲愣了下,不满地皱起眉头:“忍多久了?”
“......”
一旁的顾屹为明白了个大概,怔忡了瞬,暗淡起身说:“我出去看看阿姨来没来。”
憋到这般田地顾南也豁出去了,虽无地自容却没有任何办法。
顾西洲扶他起来,一手提着吊瓶,一手揽着他肩膀,一点点往卫生间挪。
再高级的病房卫生间也比不了檀山,可以说狭窄。
顾西洲将吊瓶挂在墙壁特制的挂钩上,顾南背靠着他,动作慢但显然很急地褪裤腰。
顾西洲直接伸手帮他下拉,还帮他扶住。
......
一开始等了半天才溢出几滴,接着才是接连不断的水声。
见足足响了二十多秒还没停歇,顾西洲问:“为什么不叫顾屹为?”
丢脸丢到一定程度也就没感觉了。
顾南浑身脱力地靠在他的肩膀,羞耻得睫毛都在乱颤:“求你了别说话。”
顾西洲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肚皮。
又过了二十多秒,顾南终于尿完。
顾西洲给他把裤子拉好,牵着他来到水池洗右手,低头用湿巾擦拭扎着留置针的的左手,微凉微湿的纸巾照顾到每条指缝,一边擦一边说:“这种事情你只找我,我很高兴。”
顾南垂着薄薄的眼皮,不说话。
顾西洲又说:“不要跟我分手,我不同意。”
顾南这才想起昨天下午自己说过的话,别开脸不愿意面对。
卫生间不是谈事的地方。
顾西洲揽着他出来。
不用憋尿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舒服到顾南躺上病床简直想喟叹一声。
顾西洲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是动作很讨好。
先是从袋子里挑了瓶水蜜桃味儿的酸奶,插上吸管递过来:“院长说可以喝。”
顾南接过,顾西洲就把床半摇了起来,靠坐在床沿:“我向你道歉,是我不对惹你伤心,让你生病。”
酸奶冰冰凉凉,喝起来很爽。
顾南吸了一大口,咕咚咽下觉得嗓子没那么疼了,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西洲看着他:“房子打扫好了,或者你想住哪都可以。”
“只是从搬出去的那天开始,你不能再见顾屹为一面。”
顾南脸色不比枕头颜色好:“我想自己一个人住。”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顾西洲神色平静,“你照顾不好自己。”
“生病只是例外,我有自理能力。”顾南弱气地辩驳,“我们在一起只会吵架,如果惹你不高兴是不是又要关我?”
“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出去住,再发生今天的事怎么办?”
“你要对哥动手是不是?”
顾西洲冷漠睨来:“他告诉你的?”
“昨天我听到了。”确认了真实性顾南连酸奶都不想喝了,“你们是亲兄弟,现在因为我要自相残杀,我还不离开吗?”
“顾南,不行。”顾西洲声线冷了几分,“我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出去。”
“那我该怎么做?”顾南问,“在檀山天天看你们打架吗?”
“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我会重新给你一个家。”
“不,我们应该冷静。”
顾西洲倏地抬眼:“顾南,我说了不分手。”
房门笃笃敲响两声,顾屹为带着阿姨进来,假装对病房内暗流涌动的气氛视而不见。
“小南,该吃饭了。”
这话意味不明也不知道在提醒谁。
不过好歹三人终于相聚在一张桌上,以三角对立的位置坐着。
阿姨们熬了清淡的粥,还有甜甜的枇杷秋梨水。
其他丰富的菜式是顾屹为和顾西洲吃。
因为挂水的是右手,所以顾南用左手拿着勺子吃。
饭菜很香很香,饿了两天的胃部终于滋生出食欲。
三人都有着良好的吃相,但总有那么两个人要挑事。
比如顾屹为给顾南夹春笋,顾西洲说他爱吃冬笋。
好吧,顾屹为夹回到自己碗中,又给顾南夹鸡汤里面的花胶。
顾西洲凛眉:“他不吃这么油。”
顾屹为给顾南盛汤,顾西洲说:“菜还没吃就喝汤?”
顾屹为冷下脸:“你想干什么。”
顾南本来精神就不佳,顿时搁下勺子看看两人。
顾西洲住了口,顾屹为继续给他夹菜,顾南把碗挪到一边,“我自己来吧,谢谢哥。”
这下顾西洲满意了,夹菜的位置终于空出来了,顾南依葫芦画瓢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