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祁静静被人抱着,问“哪样?”
“别不高兴。”苏慕嘉埋头在人颈间,闷声又道,“别生我气了。”
苏慕嘉知道李祁心里不痛快。
也知道李祁不想立后,甚至不想纳妃。
要是从前,他该高兴才对。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李祁这样爱他了。他是李祁这辈子唯一心甘情愿踏错的一步,是李祁不在乎轻重利弊也会选择的那个人。
他就是个自私利己的小人,哪怕代价是毁了李祁的圣贤君名,让李祁往后都要受到世人的口诛笔伐,让一个一尘不染的人沾上脏污,他还是会想要得到对方如此这般的偏爱。
因为他会一直陪着李祁,谁敢诋毁诟病他的月亮,他就杀了谁。他会永远在人身边,护人周全。
可现在不一样。
他就快死了。
李萧远活的已经够累了,身子又差,他舍不得让人往后一个人面对那些烦心事。
怎么就要死了呢。
怎么偏偏在他马上就能得到一切,几乎触手可及的时候,突然就要死了呢。
报应。
苏慕嘉想到这个的时候忽然有些想笑,他曾经无知时多少次向上天苦苦祈祷哀求,换来的不过一次又一次的被弃如敝履。他为了从那万人枯骨的坟堆里爬出来,变成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怪物,可上天却又要因此惩罚他。
他好不甘心啊。
李祁垂眸看着人说,“我不想娶柳世嫣。”
“嗯。”苏慕嘉的心像是有无数细针扎过,酸酸涩涩的疼在那处涨开,再蔓延到浑身,他说,“那就不娶。”
李祁似乎听出了什么,他从人怀里挣开,抬手掐住了苏慕嘉的脖子,又将人拉向自己,两个人之间近的几乎呼吸可闻,李祁笃定道,“你有事瞒着我。”
“李萧远。”苏慕嘉摸上了李祁掐着自己的那只手,在对方指节的位置摩挲了两下,笑着道,“你现在越发不讲道理了。”
“是吗?”李祁显然还是没消气,松开手直接转身走了。“我向来如此,苏大人去找通情达理的就是。”
李祁从地上捡起木盒,放到了床头。
刚一转身,被过来的苏慕嘉推着坐到了床榻上。苏慕嘉一条腿跪在李祁身侧,俯视着人,“这么喜欢这珠子呢?还要放在床头?”
“方才没听见柳姑娘说吗?”李祁说,“祈福纳祥的东西,就是要放在床头才……”
李祁话还没说完,苏慕嘉便亲了上去,苏慕嘉又咬他,李祁几乎是瞬间就尝到了在自己嘴里散开的血腥味。
等把人折腾够了,苏慕嘉才稍微离远了点,摸着李祁的侧脸,指腹摸着抵在人下唇被自己咬出的伤口上,“故意拿柳姑娘气我呢?”
“才这样就生气了吗?”李祁十分平静的说,“我往后还要与她同躺在一张榻上呢。”
苏慕嘉没说话了,李祁却被人手上陡然加重的力道弄疼了伤口。
两个人互相对峙着,眼里都攒着怒气。
苏慕嘉反手扯过幔帐上的绸带,将人按了下去。
长发披泻,满铺交缠,衣衫也松散凌乱,苏慕嘉用绸带将李祁两只手腕分开绑在了床桩上。
苏慕嘉压在人身上,一条膝盖跪在中间,强硬的将李祁两腿抵的张开。他俯首在人耳边轻声说,“等会儿可能会很累,陛下忍着些。”
他的手隔着衣摆抚上了李祁的腿|间,十分技巧的揉搓了起来。李祁喉结滚动了一下,仰头闭上了眼睛。
李祁的手腕本来就白,在红色绸带的映衬下,越发白的晃眼。他总是忍不住的想要抓东西,就算被绑住了也不停的乱动,但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着急的时候就会“嗯嗯”的哼着,让他变得更可怜了。
李祁很快就有些受不住了,他往后想躲,却又被苏慕嘉拉住脚腕往下扯。
记不清泄了多少次,李祁最后被折磨到只要被人轻轻一碰浑身都会细细抖起来。
“饶了我吧。”李祁长睫上挂着泪,声音都哑了。他想摸摸苏慕嘉的腰,让人像往常一样俯下身来抱他。但他手被捆着动弹不了,苏慕嘉也不理他,只是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过了会儿苏慕嘉偏身将床头那个木盒拿了过来,将里面的那串白玉菩提取了出来。
那珠子鸽卵大小,上面雕了莲花的图案,凹凸繁复,末端还挂着穗。苏慕嘉拿着珠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李祁。
很快李祁便感到某处有些凉意,他心中一惊,往下看到苏慕嘉正准备将那珠子往里推。
李祁挣扎起来,“别那样,十一,那是佛珠。”
“我知道。”苏慕嘉抓着人的腿不让人乱动,跟人说,“这可是柳姑娘的心意,陛下别辜负了。”
苏慕嘉的手掌慢慢从李祁的腰侧摸上柔软的腹部,里面珠子都挤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声。
李祁觉得有些害怕,这个时候苏慕嘉终于俯下身抱住了他。一边抓着穗往外扯一边看着李祁此刻的可怜模样笑道,“你说你这么好欺负,没了我你可怎么活?”
李祁意识都有些昏沉涣散了,含糊答了句,
“我活不了。”
第92章
李祁迟迟不肯立后纳妃,后来又声势浩大的将为先帝守陵两年的李子玉接回了皇宫,李祁没有子嗣,此举是为了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朝中不知从何时起渐渐多了些流言揣测,说陛下喜好男风,有龙阳之癖。
而作为天子宠臣,极受陛下亲信的苏慕嘉偏偏又生的容貌出众,难免引得众人遐想。
苏慕嘉这两年本就招了不少同朝为官的人眼红嫉妒,更别说他任司隶校尉后,为了推行新政和清君侧杀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有位高权重和声名清白者,现在放眼望去,满朝仇敌。
这或许是个能扳倒苏慕嘉的机会,有心之人自然不会放过。
入冬后不久,宋翰请苏慕嘉在满江楼吃了顿酒,酒过三巡,宋翰告诉苏慕嘉,说南平前些日子在四喜楼设了席,单单那一日去了的官员就有三十多位,他们私下里说好了,冬月初九那日要去左顺门跪谏。
毁谤天子清誉,残害朝廷命官,媚上惑主,扰乱社稷,苏慕嘉罪当万死,请陛下诛。
“那日宫里定是很热闹。”苏慕嘉听罢,随口道,“届时宋大人去吗?”
“从惠帝登基算起,至今六十余年,只有过一次百官跪谏之况,就是惠帝执意要立先帝为储君那次。”宋翰以为苏慕嘉好歹会想想办法,谁知道这人完全没当回事,他觉得苏慕嘉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此事有多严重,又意味着什么。他看着人言语深切道,“当时整整二百二十三名官员俱被惠帝严惩,被廷杖致死者十九人。那时惠帝已在位四十三年,功绩丰厚,可因为此事至今依旧饱受诟病。陛下登基至今不过两年多,若当真执意护你,盛名将毁于一旦。”
在那些大臣眼中,李祁为了一个男子空置后宫,不愿延绵子嗣,和惠帝要让一个痴傻之人做皇帝一样荒唐,都是亡国之音。
苏慕嘉转头笑着问宋翰,“你也觉得我该死吗?”
“倒也……不是如此。”宋翰被问的沉默了半晌。
他刚才说这番话的时候,的确觉得苏慕嘉该死。他是做臣子的人,他没办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忠之主,因为一个人失于百官。
可苏慕嘉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宋翰看的最是清楚。平心而论,若不是苏慕嘉,新政不会推行的如此顺利,寒门子弟也是因为他才有了入仕的机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晋,最后却担尽了骂名。若非要怪,似乎也只能怪陛下喜欢上了苏慕嘉,而苏慕嘉是个男子。
细想之后,宋翰说,“可这世上许多事,本就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你这次倒是看的通透。”苏慕嘉说,“放心,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在陛下身上的。”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苏慕嘉之前所谋之事从未失手,于是宋翰听到苏慕嘉这样说,就觉得一定会如对方所言,顿时松了口气。
苏慕嘉吃了两粒花生,又喝了口酒,往外一看,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落起了雪。
他走到窗边去,手臂搭着窗沿,伸手接了些雪,仰头看着漫天纷飞,说,“又是一年。”
冬月初,金陵的雪下的越发大了。苏慕嘉的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压着冬日枯枝。
日暮檐下炉子里“噗噗”煮着热酒,小十三和小哑巴就在那旁边玩着雪。
屋子里面炭烧的足,床上躺着的李祁身子都被烤热了半边,眼角眉梢透着餍足后的余红。苏慕嘉总喜欢摸他后颈那个鹤纹,李祁就着人的手仰起头看着人突然想道,“我给你画一个吧,也许你长命百岁。”
苏慕嘉伸手将人捞了起来,闻言轻笑,“你画的管用吗?”
李祁想了想也是,自己画的到底不一样,后面再被人洗掉了,反倒是不吉利。
明日还有早朝,李祁晚上要回宫,不能留在苏慕嘉这里。苏慕嘉握着人的脚腕给人穿上鞋袜,又给李祁把衣裳整理好。
要走的时候被苏慕嘉从后面拦腰抱住了,苏慕嘉握着人的侧颈让人转头,两个人薄唇相碰,亲了一会儿,然后苏慕嘉说,“不是还要给我画鹤吗?”
李祁说,“等过几日我找巫祝给你刺画。”
“别过几日了。”苏慕嘉往后坐在了椅中,拉着李祁坐在了他的身上,“就今日吧。”
李祁被人扣着腰,看着人没动,只问,“我这样怎么画?”
“后面我看不着。”苏慕嘉解开了自己的襟口,衣衫半散,露出了半边肩头和锁骨,拉着李祁的手摸了上去,说,“画在这里怎么样?”
李祁知道苏慕嘉是在胡闹,但还是顺着人。
他执笔神情专注的用绛墨寥寥几笔勾勒出鹤身,又用丹砂在顶处点上一抹朱红。苏慕嘉锁骨微微耸动,彷佛仙鹤展翅凌空,栩栩如生。
李祁如记忆中巫祝对他做的那样,将一直手覆在上面,垂眸低声念道,“仙鹤祥瑞,赐予百寿,佑以福德。”
苏慕嘉一直静静那么看着,最后握着李祁的那只手,笑着跟人说,“你要好好保佑我。”
李祁最后走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想的都是苏慕嘉说那句话时的样子。说不清为什么,李祁觉得对方明明是笑着的,整个人却又似乎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哀笼罩着。
对一个人太过熟悉的时候,总会无可避免的察觉到一些细枝末节的异样。
李祁没来由的觉得不安。
他开始细细思索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点点试图找到根源。
“天青。”李祁突然唤了一声马车外面的天青,转着手中手炉,吩咐道,“再回去一趟。”
李祁返身回去的时候,苏慕嘉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于是他又往旁边走,推开了书房的门。
苏慕嘉正低头执笔,坐在案桌后的椅子上,看到人来微微有些吃惊,但立马又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吗?”
李祁其实注意到了苏慕嘉一边镇静的与自己说话,一边手上却将原本放在桌案中的纸张压在了旁边书本底下。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缓步朝人走过去,道,“想起方才有些事忘记与你交代了。”
苏慕嘉,“嗯?”
“近日朝中多事之秋,你什么都不必管,什么也不要做,安分一些。”李祁随手拿起一本书本,苏慕嘉看了一眼,也没阻止。
“好,我什么也不做。”苏慕嘉隔着桌案伸手过去捏住了李祁的下巴,“日日就待在府中,等着陛下的临幸。”
李祁与人对视,又问,“最近还有毒发过吗?”
“没。”苏慕嘉目光坦荡,说,“苏姑娘替我开过药了。”
苏慕嘉还在说话的时候,李祁却突然伸手方才书册底下压着的纸张抽了出来。
苏慕嘉阻止不及,只能看着人噤了声。
那是一幅画,还没画完,但已初见形态。
笔墨勾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形,长发散乱,衣衫半褪,手腕被绸带捆住,两腿修长,微微张开。虽然那张脸上未有着墨,瞧不出是谁,却丝毫不损其旖旎浪荡之态。
李祁看完,气笑了,平静的语气中却能听出其中隐含的怒意,“我还不知道苏大人有这等脱俗画技。”
苏慕嘉站在原地,不敢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