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要命。”
李休休没给燕羽衣半点希望,直言道。
“大夫说他肝气郁结多年,燕将军并非第一个惹恼他的人,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离开太鹤楼后,计官仪便一直住在这吗。”燕羽衣问。
李休休点点头,道:“是。”
计官仪住处门前有一牌匾,用西洲古语书写“竹园”二字。
他们走到牌匾下,李休休推门,忽地记起什么,语气仿佛劝慰道:“请不动他出门,也不都是你们的原因。”
“还请姑娘指教。”燕羽衣礼貌道。
李休休:“计官仪很少去人多的地方,也懒得见人。”
她叹得无奈:“比起出门走动散心,他更喜欢在房中躺着看书。”
“我倒希望他能多出去走走,哪有人整日待在房中不与外头的交流。”
李休休这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也是说给在场的二人听,其中意味,似乎是希望他们能说动计官仪。
燕羽衣与萧骋交换眼神,未来得及开口,计官仪的声音突然隔着墙响起。
“休休,上次那本书去哪了。”
李休休径直往廊下走,动作利落地推开门,燕羽衣做好拜见计官仪的准备,故而略理了理衣襟。
裹挟着草木香气的凉风,瞬间灌进内室,出乎燕羽衣意料的,并非寒冬腊月,计官仪居所竟然还挂着月白的厚重窗帘。
不,那甚至不是窗帘,更类似于军帐,严丝合缝地将整间内室包裹。
其中光线昏暗,唯独角落烛光闪烁。
突然,有什么森白从眼前一晃而过。
唰€€€€
里头的人动手将帘帐重新盖了回去。
李休休皱眉,语气掺着几分嫌弃:“计官仪,出来晒晒太阳。”
“有大宸的景€€王,和洲楚的将军陪你晒太阳不好吗。”计官仪音调慵懒,似是累极。
“这两位作陪,旁人可是做梦都想不得呢。”
李休休:“出来,今日是你带小可出去玩。”
“方才我已将小可放去后山,大约中午它就会回来了,别怕,它找得到回家的路。”
晨光落在前廊,倒映这垂在檐旁的竹叶落影,李休休剑在左右手倒了个来回,忍无可忍地出鞘,扬手将帘帐劈了个大洞,动作果断凌厉,莫名有种不止做过一次的娴熟。
燕羽衣从旁围观,心中盘算“小可”是何方人士。
下属,学生?以计官仪的年龄,以及李休休略显担忧的表情……难道是计官仪的孩子?
这是人家的家事,作为有事相求的外人,现在还是闭嘴旁观为好。
“小可才五岁!”李休休又怒道。
计官仪声音更低了,像是昏昏欲睡,说:“五岁的小狗,放在人堆里也是及冠狗。”
“休休,孩子长大了,要学会放手。”
李休休:……
【作者有话说】
本周榜单任务比较多,今天再更一章€€
第37章
小可是条长毛小狗,被找到时,已在后山的池塘旁滚了一身泥。
李休休抱着小可蹲坐在水槽旁,动手为小可清洗,并向陪同她寻找小可的燕羽衣与萧骋道谢。
“二位远道而来。”
李休休叹气,过意不去道:“却在山中找了一上午的狗。”
燕羽衣在军中喂过豹,熬过鹰,却唯独没养过这种放在后院逗趣的娇小动物。
他笑道:“我请大人出山,自然带着诚意,小可是计官仪大人的爱宠,理应为大人分忧。”
小可汪汪大叫,站在阳光下疯狂抖动皮毛,水珠飞溅。
李休休裙摆湿了大半,她混不在意地抱起小可,缓步走到燕羽衣面前,轻声:“我带你进去。”
为计官仪做决定?
燕羽衣闻言微诧,眸光流转,李休休竟不是计官仪家中侍卫。
小可在李休休怀中翻滚,她控制住它的前爪,继续解释道:“是否能说动计官仪,全在燕将军怎么做,并非只有我带你进门,才能请他离开浣竹溪。”
“既然当年那些事,你说你没有做,计官仪却断定是燕家与太子所为,倒不如趁现在说清楚,免得大家日后烦恼。”
萧骋也觉得此法可行,低声道:“不妨一试。”
木已成舟,计官奇的死已经被算在洲楚朝廷头上,就算有什么误会与冤屈,计官仪这关过不去,辩解再多也是白搭。
索性死马当活马医,先见了面再说。
燕羽衣颔首,起身道:“麻烦姑娘带我面见计官奇大人。”
李休休一指破洞的帘帐,格外实诚:“请。”
意思是你们离得近得很,带路免了,直接进吧。
燕羽衣失笑,也不再做那些假模假样的虚礼,抬脚走向内室。
作为大宸的亲王,萧骋在这里自然是外人,得留在院中等候。
这些洲楚人之间,矛盾再深,也好歹是同在朝廷做官,为西洲办过事。平日打得热火朝天,却也还是同属一脉,面对敌国,自然而然同仇敌忾。
“王爷不去吗。”
李休休明显是故意的。
沐浴着阳光,萧骋将茶杯放在眼前观赏,茶水剔透晶莹,像某人的眼睛。
他懒洋洋道:“计官仪一介平民,该他面见本王才是。”
“倒是姑娘功夫不错,不如来本王身边做个侍卫,价钱随你开。”
小可从李休休怀中跃下,正好跳进燕羽衣方才坐着的矮凳中。靠在凳旁的雷霆剑哐当一声,不偏不倚砸在萧骋脚面。
“他没带雷霆剑进去。”李休休忽然说。
雷霆剑是萧骋费了力气才赎回来的。
东野侯府重视燕羽衣的死活,却没在意雷霆剑如何处理。
这把杀了燕氏族亲的名剑,在刑场挑衅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被当做破铜烂铁送去锻造场。
萧骋便是在它即将化作铁水前,从炙烤的火炉中救回,并当年节礼物送给燕羽衣。
小可绕着圈地撒欢,院内空寂,竹香清新,房间不隔音,却也听不到屋里两人谈论之声。
萧骋不动声色地观察李休休,将她那句话反复琢磨,直至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在廊前。
燕羽衣先露面,紧随其后的是个身着浅碧衣衫,领口袖边绣着细长竹叶的男人,气质介于萎靡与精神奕奕之间,四肢修长,皮肤苍白,发丝卷曲且柔软。
计官仪目光扫过庭院,并未在萧骋身上停留。
“燕将军,你忘了进门前带着你的剑。”
燕羽衣抿唇,低声应道:“日后我会注意。”
计官仪也不磨蹭,主动从内室拖了软椅出来,光是这么几个简单动作,他都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那么就让我见识见识将军府新任家主的武功。”
在萧骋的注视下,燕羽衣一步步走到他身旁。
萧骋:“他提了什么条件。”
燕羽衣表情总算松懈半分,背对计官仪,他冲萧骋眨眨眼,说:“和李休休打一场。”
“赢了便出山?”
不,燕羽衣摇摇头,只是交手而已。
计官仪看到他想要的,便会立即收澹台成玖为徒。
武者之间的比试,并没有拳场的招招到肉,也更不可能出现战场你死我活的疯狂博弈。
他们更在意招式之间的精妙,犹如下棋落子,棋差一着步步败退。比起进攻,更喜欢拆解对手武功中的破绽。
李休休与燕羽衣从院中打至墙角,踩着屋檐奔入竹林,再借长竹的柔软,从这端飞身,那旁降落。
剑身相碰间,清脆悦耳环绕整片浣竹溪。
他们速度越来越快,萧骋逐渐难以分清究竟是谁的剑音更密集。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燕羽衣的脸色越来越差,明显是体力不支的先兆。
而淡定坐在躺椅围观的计官仪,也终于在李休休一剑刺破燕羽衣防守,雷霆剑应声横飞后,坐不住了。
雷霆剑脱手,燕羽衣反手勾住李休休持剑的那只,手指在她剑身轻敲,原本光洁柔韧的长剑,转瞬裂痕遍布。
咔啦!!!
竟就这么化作碎片,铺天盖地地撒向地面,直奔计官仪而去。
计官仪起身急急后退,扶着门框喊道:“休休。”
本就是点到为止,燕羽衣听到计官仪喊李休休的名字,忍不住道:“他除了你的名字,还会说别的话吗。”
“会。”
李休休收手前,道:“他还会喊,累了困了,今天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已经算是很难得的锻炼。”
“所以我希望他能离开浣竹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