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40章

叶轻舟出现,儒道各宗门的长老自然也前来相迎,谢景行自揭身份的时候,人已经站满了客栈内外,消息是堵不住了。

叶轻舟思忖半晌,转而道:“诸位,卖叶某一个面子。”

他们对视一眼,扬声道:“叶剑神请说!”

叶轻舟持剑,双手抱拳一碰,道:“今日之事,若是叶某要求不可外传,确实为难诸位,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叶某在此声明,不论是谁,若是为谋求圣人遗物,不惜暗害圣人弟子……”

“为报故人昔年恩义,叶某追杀到底,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

离仙门大比仅剩一天,“圣人弟子现世”这条消息,转瞬飞遍了整个云梦城。

叶轻舟在客栈中放出的话,本意是为护故人身后弟子周全,也被人添油加醋,编出无数版本。

从“为故人恩仗剑相助”到“叶轻舟暗恋圣人”再到“剑神看上了圣人弟子”。

人言可畏,从开始流传到面目全非,仅仅需要半天。

听取云梦城情报的时候,殷无极正执着剪子,除去花枝上横生的细枝。

听陆机说到“天涯海角,某追杀到底,至死方休”的时候,黑袍帝尊下手一歪,花枝被削平了一截,残缺而突兀。

平日里雍容闲适的美人帝尊,此时眉眼陡然沉下,显出几分阴戾之气,杀意如芒陡然刺出,竟是让陆机惊的一愣,敛袖就拜。

陆机平日里敢与他玩笑,是因为关系好。

但是陛下怒时,陆机从来不惹他,是知他心魔缠身,性情疯癫,不能按常理判断。

殷无极短促冷笑,那张容色极盛的脸,如今却山雨欲来。

他轻声道:“叶轻舟算什么东西,本座的人,轮得到他至死方休?”

然后,帝尊将手中花枝一掷,拂袖而出。

寂静的客房之中,唯有陆机长长一揖,冷汗遍布了后背。他再抬起眼时,却听到一句轻飘飘的话回荡在耳侧。

“陆机,本座会参与仙门大比,你同我一起去。”

开什么玩笑?他们这种境界,也要纡尊降贵去参加仙门大比?这和碾压虫豸有什么区别?

但是陆机咂摸了一下,回过味儿了:陛下这是恼火叶轻舟手伸得太长,和他抢人啊!

他们来云梦城是为图谋大计,可陛下怎么一副无心政事的模样?

难道美人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他们北渊魔洲,也要走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不归路了?

第26章 风雨欲来

长清宗, 清虚里。

三清的彩绘塑像摆在供桌上,檀香阵阵,云缭雾绕。

主座空荡, 背后悬着上古画圣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图》摹本, 为道祖真迹。

叶轻舟抱剑坐于一侧, 桌上清茶早已凉透,他却不觉主人待客怠慢, 只是闭目冥想, 神色凝重。

他又等了一阵, 才听到耳房传来些许动静。

叶轻舟循声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黑白八卦阴阳云纹道服的男子,执拂尘而出。他方才结束了静坐, 墨发束道冠, 面容苍白阴郁,神情孤高,透着一股沉沉的冷意。

仙门之首, 道门第一人。

长清宗宗主宋澜!

叶轻舟见他的神情让人生寒, 似乎觉得师兄有些陌生, 蹙眉道:“师兄, 为何唤我回来?”

宋澜侧眼望向他, 目光却深不见底,孤寒深雪之下,藏着最极致的野心与欲望。

“叶师弟玩心重,不肯参与道门事物, 师兄理解。”宋澜笑了,又试探道:“但是,若道门有难, 你待如何?”

叶轻舟道:“自然义不容辞。”

宋澜于主座落座,慢条斯理地敲击着椅子的扶手,道:“云梦城出的事情,你知道了?”

叶轻舟也有听闻,他摩挲着佩剑“千里”的纹路,道:“魔门中人混进来了?烈血枪死的可真惨,竟然是被活生生剐了,这是寻仇?”

宋澜瞥了他一眼,道:“烈血枪常年不出宗门,一直在清修,近年来无甚仇人,又是出窍修为,怎会毫无反抗的被人虐杀?”

除非对方修为高出他太多,又深谙杀戮之道。怎样让人伤而不死,怎样让人能吐出最多的信息,又怎样让人死的最缓慢而痛苦,对方是个中老手。

叶轻舟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他想了想,道:“此事虽难,世上却有几十人能做到,光是凭手段酷厉一点,就说是魔门所为,未免有点太武断了。”

宋澜端起茶抿了一口,声音如冰雪,他道:“不武断。此案一出,我便去翻了仙门历史,数千年前,烈血枪也不是个缩头乌龟,而是交游天下,意气风发的人物。”

“但自我记事起,烈血枪前辈就久居宗门,避世不出了。他为何在此时受长清宗之邀,出宗门,入云梦城?”

宋澜搁下茶盏,淡淡地笑了:“因为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叶轻舟一怔,“什么东西?”

宋澜:“红尘残卷。”

叶轻舟半晌无语。

他握紧了剑,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万分:“红尘卷是圣人谢衍的遗物,难道不是保存在儒宗吗?”

宋澜淡淡地道:“是先圣人。”

他在提起时他的名字时,不像是憎恨,却又有种奇异的不甘心。这让如重山深雪的道子伸手抚过拂尘,眸光凛冽如刀。

叶轻舟有很多事情想问,比如,为什么残卷会在师兄那里,为什么烈血枪会为这一点风声冒风险出宗门,还有,宋澜到底想要用这红尘残卷做什么?

叶轻舟长叹一声,道:“烈血枪之死,还是因为你。”

宋澜笑了:“贪心不足,与我有什么关系?”

道子把玩着手中的玉璜,似乎在随意与师弟闲谈。他道:“先圣人天劫后,红尘卷裂为两半,上半卷为儒门收藏,下半卷却在天劫中失落,意外到了我手中。”

宋澜没有说是什么意外,而是轻描淡写地揭过一切阴谋。

叶轻舟却不是天真少年,他看着他,神色复杂,像是第一次认识他的师兄一般。

“你为何将红尘卷的消息放出去?”

“为了引蛇出洞。”宋澜道,“既然我手上有它,便要让它发挥应有的价值。”

叶轻舟道:“为何不归还?”

宋澜眼神奇异,像是看傻子一般,嗤笑道:“叶师弟莫不是义理之道学傻了?若是谢衍在世,以圣人之尊,向我讨要红尘卷,我兴许还会忌惮他儒宗三分,归还于他。而先圣人已故,这法宝便是无主之物,我如何处理,自然是我的事情,与儒门何干?”

“终究是他人之遗物,圣人虽故去,仍有弟子在世,不可轻取。”叶轻舟并不赞同。

“ 师弟,凭你那套侠义之道,又如何掌管这宗门、这天下?”宋澜冷笑一声,俊美出尘的面容却透出些许森然。

“若是在道统斗争之中,处处讲究道义、崇尚仁德,迟早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谢衍不也是如此?他被世人架到那个位置,很多事身不由己,最后不连儒宗也保不住?你以德报怨,别人却以怨报德,难道就不会感到不值?”

“当年,圣人曾指点我剑法,我因此悟道,此恩深重,却在圣人生前未尝报答。”叶轻舟规劝道,“何况你我都知道,红尘卷有多难驾驭,我们道不在此,得了只是鸡肋,食之无味。”

“若是我将这红尘残卷双手奉上,三相未必会领情,只觉我多年之前围了儒宗,如今又假惺惺地归还遗物,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心。”

“大丈夫在世,只求无愧于心。”叶轻舟眼眸一低,颇为苍白地劝服。

“呵,师弟,你未免太过天真。”宋澜站起身,在他面前踱步,转而怒道,“即使是鸡肋,也不能将其还给儒门。”

哪怕三相并不能继承红尘卷,可若是万一呢?

谢衍手中的一卷红尘,让修真界畏惧了多少年,若是再出一个能用红尘卷的修士,他打压儒门这么多年,花费无数功夫,最终也只会付诸东流。

宋澜看着叶轻舟还想说什么,脸色一沉,冷声斥道:“师弟,你把恩义摆的如此之高,又将宗门放在何等位置!”

叶轻舟不答。

宋澜将拂尘一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你可忘了师父隐世之前的嘱托?”

“不敢忘。”叶轻舟惭愧地低了头,“与师兄相互扶持,维护宗门,不得同门生龃龉。”

宋澜淡淡道:“手伸出来。”

叶轻舟一僵,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师兄,不至于吧……”

宋澜冷哼,抄起拂尘便是在他手心重重一打,听到了一声轻嘶。

“公然维护谢衍的弟子,我的好师弟,师尊的好徒弟!”他怒道,“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要气死我才开心?”

叶轻舟灵巧地向后一翻,躲开那势如闪电的拂尘。

他是剑客,挨师兄一下,让他出够了气就行了,若是再挨几下,势必要影响拿剑的灵活度。

他开始告饶:“师兄饶我,再也不敢了。”

叶轻舟倒是能够明白宋澜一二。

他拜入道祖门下时,谢衍年纪虽轻,却名满五洲十三岛,而宋澜只是光辉之下,无数暗淡影子中的一个。

没有人拿他与谢衍相比,就连谢衍,待他也不过是好友之徒,从开始到最后,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可宋澜不知为什么,偏要与谢衍争一个高下,成了他久而不化的执念。

生前,没有人能超越圣人谢衍,他是不可逾越的高峰。等到他离世后,宋澜才得以接任仙门之首,亦是兢兢业业,但总有人处处觉得他做的不够好,不如谢衍。

世人都说,圣人谢衍乃是仙门中兴之主,而宋澜不过庸才。这教他如何能忍。

宋澜勃然大怒:“你还有什么不敢?我在前面顶着压力,支持宗门,你倒和敌人称兄道弟起来,叶轻舟,你好,你很好!”

叶轻舟心中一动,顶嘴:“我没……”

宋澜冷笑一声:“还敢反驳,你难道是要弃了这生你养你的长清宗,转头往儒门投诚了?你与谁有私交,与谁有情债,我向来不管,但你居然连儒门三相也招惹,活腻歪了?”

叶轻舟的脸色刷的一变,原先那避其锋芒,东躲西逃的架势也不见了,举起剑鞘一横,便架住了袭来的拂尘。

叶轻舟那总是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却是透着淡淡的冷意。

他道:“师兄,你监视我?”

在道门师兄弟叙话之时,此次仙门大比会有红尘残卷现世的消息,也同样传遍了修真界。

闻此流言,身在理宗的风飘凌冷不防摔了砚台,咬牙切齿地大骂了三遍宋澜,冷着脸便要提前去云梦城找他算账。

理宗弟子许久没有看过宗主这般大怒,和鹌鹑一样,大气不敢出。

风飘凌想起封印在圣人庙的红尘卷上部,心中悲痛,道:“师尊遗物散佚,久寻不得,本就是我等一大耻辱,宋澜那竖子,竟敢据为己有!可气,可气!”

修真界夺宝成风,若是法宝落入对方手中,除非武力夺回,想要通过宗门外交手段拿回,简直如同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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