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原本觉得没什么,直到殷无极附耳过来,轻轻吹了一口气,差点把他整个人呵化了。
一向光风霁月的圣人哪里想得到,他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平日也就罢了,若是这种状态下再性命双修,自己能丢人成什么样子,恐怕一吃到嘴,这孽徒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但是谢景行的确也忍不了身上的血,仅仅是用术法清理干净还不够,他只觉得浑身难受,就下了榻,披衣散发地打算去沐浴。
他刚下了床,就被殷无极从腰部抱住,甚至还抱着他旋转了一圈,要他赤/裸的脚踩在他的皂靴上。
“殷别崖,你做什么?”谢景行被他抱了个满怀,只觉他莫名其妙,“我可以自己走。”
“地上凉,我抱您呀。”殷无极笑意盈盈,却用长袖把他完全拢在怀中,密不透风。
他低头,吻了一下他的眼睑,哑声道:“您都不知道您现在的模样……总之,风都不能见,是我的,只是我的。”
拂面的淡淡水沉香,与似有似无的杀戮之气,要那看上去像是个君子的男人,在他面前,又作了性子霸道的帝尊了。
“连风都不让见,你出息啊,殷别崖。”谢景行简直服了他了。
“师尊应当好好养身体,哪需要亲自走路,有什么需要,吩咐弟子便好。”
他把谢景行给横抱在怀中,谢景行不知怎么想的,竟也顺手揽着他的脖颈,完全窝在了魔君炙热的怀中。
殷无极语调柔软,道:“我在私塾里立了个小结界驱逐闲杂人等,又捏了一处风景别致的温泉,虽说不是什么天生灵潭,但也丢了些天材地宝,可以暖暖身子。”
这是清高好洁,一身毛病的谢先生,最无法拒绝的提案。
谢景行开始动摇:“……帝尊不是崇尚节用么,怎么又如此靡费。”
殷无极却浑然不在意,笑道:“五百年里,清修只是我克制魔之欲的手段,限制的只是我自己。若是给师尊花销,我自然是毫不吝啬,将一切双手奉上的。”
他说罢,又弯起嘴角,瞳孔里渗出些许蜜糖一样的甜,道:“我都能做出为仙人建一座仙宫的事了,再荒唐些,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说他有孝心好呢,还是说他痴狂好。
“放心,先生刚刚淬体完,受过那种苦,我心疼着呢,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殷无极说着不会做什么,却是低下头,浅浅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吟吟道:“只是亲您一下,收点好处,不过分吧。”
谢先生没有回答他,侧过头去,修长的脖颈光洁无暇。
谢景行非常自闭地发现,他只是说了点情话,又亲了亲,他竟然动情了。
一种莫名的渴望涌动在四肢百骸,要他元神颤动。
这情劫带来的七情六欲反噬,加上淬体后的副作用齐动,效果简直拔群。
殷无极似乎也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眼眸骤然一深,喉头翻滚,轻笑道:“这么敏感呀?”
自从做了魔道帝尊之后,殷无极便是极体贴温柔的情人。
看到这隐蔽在私塾一角,被结界与竹林遮掩的露天灵池时,哪怕是挑剔如谢景行,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还是傍晚,就是外头总有弟子来往。但他们就算经过这一处,也是看不见我们的。”
殷无极的阵法之道学的也是极妙,把师尊从怀中放下,要他靠在池边。
随即,帝尊半跪在池边,伸手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又笑道:“我再为师尊温点酒?”
“可。”谢景行也不避忌他,把头发解了,只着薄薄的中衣,涉水下去。
他的影子在热气蒸腾中朦胧不明。
玄袍帝尊坐在岸上的岩石边,背过身去,阖着眼眸守着。
撩水的声音极为清晰,他呼吸促了几分,心中把古今大贤的著作颠过来倒过去的背,遏制那股快要烧着了的火。
不行,倒背论语根本不管用。
孝经,对,孝经。
师尊对他这么好,他得涨涨孝心,不能整日想着报复他,或是欺师灭祖,把师尊困在怀里品尝。
他得陪他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做他的知己好友。他得好好服侍他,尊师重道,当讨他欢心的孝顺徒弟。
殷无极按住自己的眼帘,意图把那些过于暧昧的画面从脑海里赶出去,却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喘。
他的喘/息声压抑着,很轻,平日里谢景行听不清晰。但一回到圣人境界,花草鱼虫的动静皆纤毫毕现,更别说帝尊带着湿意的叹。
隐忍与极欲交织,禁欲与放浪兼备。魔就是魔,是天地间极致的蛊惑。
以万魔之魔的绝世容色,先要勾着他上床的仙子女魔多如过江之鲫,他却硬生生活成了这副模样,时时以未亡人自居,将炽热不熄的火永远冰封心底,守着一块连尸骸都没有的墓碑,日复一日地忍着这折磨人的情劫。
谢景行将身上附着的杂质全部洗净,才终于有些自己回到圣人境的实感。
极其澎湃汹涌的力量流动在灵脉之中,冗杂一扫而空,修为虽然只有原先六成,也足以横扫天下。
当然,唯一的缺陷就是,除非开红尘卷,否则他不一定打得过在岸上替他守结界的帝尊。
太正常了,如今五洲十三岛,没人打得过帝尊。
“别崖,来一下,替我擦背。”
谢景行使唤起他来毫无压力,他连命都为他的小徒弟舍了一次,他们关系最密切时,相处时甚至等同伴侣,没什么要见外的。
这么多年的地下私情,裸/裎相对无数次,该做的都做完了,他怎么可能还矫情。
自从那浑身是刺的帝尊知道了谢衍当年所为,从与他针锋相对,一个劲地气他的小魔星,一下子乖了很多。
此时见殷无极这般隐忍,转世圣人心中不忍,却又对徒弟那宽肩窄腰长腿的身子想的很。
既然是要双修才能快速解决这个问题,那睡他是早晚的事,何必让他这么忍着。
他疼徒弟,他舍不得他受苦。
“师尊,您是当真不怕。”殷无极微微侧过身,沉默半晌,无奈道,“您这身子,轻轻吹口气都能化在我身上,您还喊我伺候……您折磨我呢?”
帝尊早就发现了他的异常,只是体贴地不提罢了。
可他方才阖眸时,满脑子都是这具过于敏感的躯体在他臂弯中被欲沾染的模样,《孝经》都背不下去了,大不敬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帝尊是君子……”谢景行支着侧脸,倚在池中的怪石边,长发湿润,落在莹白如玉的肩头,笑与怒皆是一段风流。
“您又来了,我算是什么君子,我是魔。”殷无极双手放在膝上,又将视线偏开,不去见那一段线条优美的锁骨与颈子。
他压抑地道:“您别撩我。魔是什么,只要您敢招我过去,我就能把您按在池中,破开躯体,闯进去,让您哭着求饶……”
“你说,谁哭着求饶?”谢景行抬起眸,似笑非笑地瞥他,“嗯?”
“……我求饶。”殷无极顿了一下,想起谢景行已经是圣人境,而他师尊有多少整他的手段,又能让他多欲生欲死。
“我哭给您看……”
“要叫什么?”谢景行捏住他耳垂下的绯红宝石,光芒荡起,与他的绯眸交相辉映。
他家师尊,可真不是个吃亏的性格。殷无极笑了,倾身低唤道:“夫君……”
……
云收雨歇时,温泉的热气依旧蒸腾,笼罩着两个人的影子。
圣人像是又被碾过一回,几乎直不起身体。水中也没有借力点,只得重新躺回徒弟怀里,静静歇了一会。
两个人除却略显急促的呼吸之外,谁也没有说话,好似怕惊破了岁月。
墨色的发纠缠在水中,随着波光摇曳。
“还想再亲一下。”殷无极的声音还是哑的,沙沙的,却是极欲。
他没有等谢景行回答,低头,凑上他已经被亲红了的唇。
谢景行任由殷无极亲,却伸手抚上他的眼眸,勾勒他透着些浅淡红色的眼角。
热气蒸腾,让他细密的眼睫也蕴上些水汽,这绮丽多姿的模样,倒是真的像是为他而哭过。
“……出来吧,别再里头。”
“不要。”殷无极不想听,就又凑上去,噙住他的舌尖,按住他覆满痕迹的脊背,与他交颈。“您别动。”
“……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谢景行恼了。
“是啊。”殷无极弯起唇角,“您真好,忍不住。”
“帝尊也在乎皮相?”
“当然不。但我在乎师尊的喜好,您好风雅,却不喜清丽寡淡,反而喜欢那种有生命力的美丽鲜活。”
殷无极又笑了,捏了捏谢景行的发,倨傲道:“整个北渊洲,没有比本座的姿容更出色艳丽的,圣人不吃亏。”
他是万魔之魔,对他这种天生魔体来说,魔功越是强悍,容貌更盛。修到殷无极这种地步,翻遍整个北渊洲,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魔了。
当然,他说的还是保守了,整个仙门,想要找出比殷无极更好看的,也是难。
“没出息,整天想着以色侍人,你可是一道之尊。”谢景行被他气笑了,拧了一下他的脸,却见帝尊笑倒在他的肩上,肩膀颤动。
“我不以色侍人,只侍圣人而已。”他的情话,甜的像是浸着蜜,甚至带着些少年的狡黠。
“我爬了您的床,不也是靠这张脸么,我骄傲着呢。”
殷无极顿了顿,又凑上来,亲他的眼睫,故作哀怨:“本座是一道之尊又怎样,不照样还是给圣人暖床?圣人还不肯给本座一个名分,本座只能当您的地下情人,见不得光,还要陪您双修,对您予取予求……”
谢景行听他这般口吻委屈,却满是以退为进的谋略,好笑道:“占了便宜,还要来说我的不好。殷别崖,你这是想要什么名分了?”
曾经被封在冰里的火开始重新燃烧,守着孤城的帝君,终于听到了彼岸的回响。
殷无极吻着谢景行带着些白梅香的发,绯眸轻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也叫声夫君听听?”
“……呵。”谢景行冷笑一声,按住了殷无极湿润的唇,他倾身,迫着徒弟仰头,抵在背后的石壁上。
圣人明明是带着笑,总有种说一不二的气魄,道:“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帝尊微微侧头,含住他的指腹,用舌勾勒着,半是安慰,半是求饶。
“是我错了,该是我叫您才对。”
大漂亮帝尊被他强势地捏着下颌,抬起头来,语调婉转,笑吟吟地唤他:“……夫君。”
“乖。”这显然是明着勾搭,但谢景行受用。他指尖勾勒着小徒弟秀致的眉眼,心里想。
他这折磨人的小徒弟啊,天生就是来克他的吧。
第78章 棺中心魔
殷无极醒过来的时候, 发觉自己正侧着身,伸臂揽着他隔世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