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179章

少年身边的士兵被蛮人怪物拽出去,那蛮人五指如爪,把士兵的胳膊生生撕开。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嚎,半截身子被在沙地上拖行。

而那格外敏捷的蛮人只是往地上一拍,流沙四起,陷了士兵,自身却诡异地避开了陷阱。

继而,蛮人翻着眼白的瞳孔盯着他们,要他们从脚底生出一层幽幽的凉气。

少年的匕首已经滑入手心,炼气的境界,在修真界也不过刚刚入门。但他身上的灵气充盈,资质上等,无疑让他成为了最好的猎物。

蛮人光是嗅着他的味道就觉得香,向他包抄而来。

“操,躲开!”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他背后的男人发觉不对,倒吸一口凉气,抓住少年的领子往后扯,自己却迎上去提枪一刺,悍然将扑来的蛮人挑落。

可下一刻,从地下流沙里钻出来的蛮人向少年的脚踝抓去,在他的裤腿处印下黑红色的手印,似乎要将他拖入漩涡。

少年反应极快,踩住他的手掌,冷铁的匕首冲着它的头颅落下,只是一刺,蛮人的半个脑袋被削掉。

“看你年纪小,下手却挺狠,是个可塑之才。”救他一命的男人枪出游龙,看盔甲制式大约是个小队长,却有着与之不匹配的狠辣身手。

“我不记得城防兵里有你这种小家伙,混进来的平民?还挂着我队伍的牌子。”他轻轻松松地点破,却似乎并没有在意,反倒与他攀谈起来。

“我记得原本那家伙叫小伍,人去哪了?”男人记得所有士兵的脸。

“他跑了。”

“脱逃呀。”男人沉吟了一下,眼睛冰凉,道:“在这个地方,这类事情多了,本是不举不究。我也不想拆穿,不过你看上去有些不一样——蛮人对你很感兴趣。”

“不巧,我只想宰了他们,然后回城。”少年又是把蛮人一刀割喉,盔甲上溅开粘稠的血。

他侧了侧脸,平日里在谢衍面前装出来的纯挚笑容褪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战栗的冷笑。

他踩住蛮人的尸体,脚下的流沙坑却变回了平地。

他皱起眉:“这是什么?”

“蛮人啊。”

“蛮人是这种东西?”

“以前是人。”男人耸肩,“大约是今年秋天起的变化吧,那场打的挺惨,没几个能回来的。少数几个活着的士兵说,蛮人变样了,不怕死,不怕痛,还有些诡异的手段,迟早要打过来的。现在边城风声鹤唳的,百姓能走的全走了,留下的人,大多数是拖家带口走不掉的。”

少年离开边陲南下时是几年前,那时战况拉锯,他没见过这些怪物。

谢先生执意来塞外,还说“看一看这边的风土人情,还有这一战的情况。”

照此看来,倒是别有深意了。

队伍一触即溃,耳畔惨嚎不断,赤血飞溅。

用枪的男人又刺中了一只蛮人,却因为数量太多,不得不向少年的方向退去。

男人即使遇到这种意外情况却仍能谈笑风生,显然并不是蠢人,而是早已看出其余人都不顶用,唯有那少年身手不错,可以联合。

“我叫萧珩。”男人枪术精湛,显然并非普通小兵,却不知为何沦落此地。他笑起来带着些匪气:“联手吗?”

“殷七。”少年沉默了一下,道。

“家中行七?哪里人?”萧珩挪动几步,一个旋身,两人的背部默契至极地靠在一起,背对背迎敌。

“没有故乡,也无父无母,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少年冷酷的眼睛锁定一只从侧翼攻来的蛮人。

可他的匕首已经卷了刃,少年啧了一声,把头盔取下,向着蛮人的脑袋用力砸去,脑浆迸裂。

他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却露出灰尘底下的真容,明明含着戾气,却无端教人移不开眼。

“拿着。”萧珩用枪挑中一柄铁剑,剑飞起,侧着刺入少年面前的沙地里。他说道:“砍这些鬼东西,长兵器顺手。”

随即,他又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奈地道:“其他家伙都不顶用,倒还不如你一个平民小鬼。”

他没答话,将剑从蛮人胸膛里抽出来,算是默认了与萧珩联手。

少年还是第一次执剑,有些生疏。

但他仿佛天生适合用剑,在一刺一挑中找到了手感,动作渐渐流畅起来。

这个男人有着神鬼莫测的身手,却在这边陲之地当一名无名小卒,受这种傻逼将领的瞎指挥,若非性格深沉,也不会有这样的忍辱负重之耐心。

“就算是活着,也回不去。”萧珩嗤笑,踹开一只攀着他腿的蛮人,看了看士兵的死伤情况,气的不轻,道:“操,宋长天那蠢猪,蛮人都变成这鬼样子了,还以为冬季正常休战?自己想黄泉一日游就别拉着别人,老子只是想在军中混吃等死。”

他抱怨着,杀敌时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枪尖划出一道圆弧,竟是横扫。

少年却感觉到身上的灵气在往剑上灌注,于是一剑刺去,灵气却霎时间燎向蛮人,让它肢体上窜起老高的火焰。

不多时,蛮人便承受不住这般灵气灌注,从腰部炸开,苍白的肢体断为两截,在地上抽搐几下才停。

见他冷不防来这么一手,饶是见多识广的萧珩也震惊了一番,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家伙厉害啊。”

“意外。”少年似乎还是很不适应与人肢体接触,他肩膀绷紧,然后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别挨着我,不怕死吗?”

“想要我的命可没那么简单。”萧珩也不恼,只是从容转身,朗笑道:“打个商量,后面的交给你,不过分吧。”

萧珩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魅力,若是他真要与谁打好关系,对方很难讨厌他。

少年自有记忆起就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就算学了经史子集,悟道明理,却抹不掉过去的痕迹。

他毫不畏惧杀戮,遍地尸骸只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底色,眸底也染上几分血色的杀意,杀戮就好像本能,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与他奇诡的命数纠缠不清。

“蛮人应该可以控制此地流沙。”整个战场已经成为修罗鬼蜮,他们早已溃不成军,为了活命只有厮杀。

萧珩观察后,沉声道:“而我们不行,容易一脚陷入其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若是逃命,又跑不过这些家伙,不想点办法,怕是得凉在这里。”

“他们七窍里有虫。”少年用剑挑起一只头颅,嫌恶道。“这是什么邪法?”

“原来如此。”萧珩经验老辣,只是一说,便意识到其中密辛。“这些蛮人不怕痛不怕死,他们才不是活着的,根本就是活死人,要活人与尸体去斗……”他说罢也苦笑两声,道:“此地恐怕早已被放弃了。”

“如果北方要塞被攻破会怎么样?”

“待到春日,蛮人会直接南下,向着中洲腹地而去。”萧珩脸色难看,道:“只要过了三留、广夏、天门峡,后面便是魏京。”

可他们现在哪有空去操心天下局势,活下来都成问题。

“会有救兵吗?”少年又问。

“救个屁,宋长天是自作主张出城的,上头没拦而已,估计是想让他栽跟头,哪会好心来救。”萧珩没好气,“老子还没娶媳妇,上回摸到姑娘小手还是在魏京的时候,亏了,亏大了……”

少年没答话,只是把长剑从尸体上抽出,道:“跟我来。”

萧珩挑眉,道:“你记得路?”这里地形复杂,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能走出这种奇石林立的地方。

“此地有阵法,我的老师教过我如何分辨,现在只能碰碰运气了,不是找到出口,就是找到蛮人领地,敢不敢赌?”他在说到老师时,眼神微微一敛,好似藏着什么隐秘的心思。

“万一你把我带进蛮人营地,我岂不是很亏?”萧珩说着,却颇有些跃跃欲试,似乎他更想去蛮人营地。

“不走,你想待在这里和这些鬼东西相亲相爱?”少年道:“左右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那行,赌了。”萧珩摸了摸下巴,道:“老弟,大哥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你了。”他爽朗一笑,手上却不慢,把一只没死透的蛮人一枪挑飞。

“向北。”少年看了一眼还在缠斗的士兵与蛮人,宋副将断了一条腿,趴在马上大声呼救,他心知无救,也懒得去救这个蠢货,冷静地道:“当逃兵是要斩立决的,我不是兵,你……”

“老子的命最重要,谁他妈要和这种脑子有问题的共生死。”萧珩冷笑一声,道:“都是群废物,老子带兵的时候,他们还在娘胎里呢。”

少年没有去问他经历过什么。萧珩明明有一身本领,却沦落微末,显然曾经的身份并不普通。

冬日天色阴沉,落下小雪,飞扬如同柳絮。

少年破旧的轻甲上满是飞溅的鲜血,身形挺拔笔直,执剑而立。

而他在天光与雪光中转身一瞥,双眸泛着不祥的赤红,如同君王临世,教萧珩晃神一阵,心里却有些荒谬之感。

他总觉得,这小子并非池中物。

*

檀香烧尽,茶水温了又温,备好的小菜也已经凉透。谢衍等了一个上午,每日都准时报道的学生,今日影子都没。

谢衍放下自己看了一半的地方志,瞥了一眼博山炉里檀香的残骸,什么也没说。

然后,他披着青色的外袍,徐徐走至门口,看了一眼宁静的城池。

城中依旧毫无异样,就好像只有他的学生凭空消失了。

“莫不是觉得与想象中不同,中途放弃了?”他心想,却又摇头否定,那孩子每日的用功不是假的。

他垂眸,随手抓了一把棋子掷下,棋子如星落,散了一桌。

“怎么在城外。”谢衍掐指一算,便知学生旷课恐怕非他本愿,心里那股子郁闷之气消了不少,随即又蹙起眉,“山穷水尽,枯木生花?这是什么卦象?”

屋外已经飘起小雪,整座边陲城市笼罩在寂静之中,天色蒙蒙。

谢衍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抬脚便往外走。

好歹是他的学生,总不能让他莫名其妙地送了性命。不过,边关的确危险,把他带回来后,确实要考虑他的去留了。

他摊在桌上的地方志里,绘着栩栩如生的‘傀儡虫’,被墨笔圈画出来,标了一行批注,上面写着:其身如蚕豆大小,以脑髓为食,以人为傀。

*

他们离开流沙地,越是往里走,越觉得奇石诡谲,幽影重重。

萧珩把黏着血的头发重新束起,下巴处有些淡青色的胡茬,显得英姿勃勃。他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万一我们真的不小心走进蛮人老巢怎么办,难不成我们俩努努力,把他们一锅端了?”

“来时的路线不能走,只能重新找路。”少年把破碎的盔甲卸了,轻装上阵。一柄暗淡的铁剑,在他手里却显得无坚不摧。“你若是后悔了,便原路折回,我不拦着你。”

“我就说说罢了。”然后萧珩看到了面前的断崖,摸了一下鼻子,道:“喂,不会是死路吧。”

“……你还是别说话了,乌鸦嘴。”少年也没想到算出来的结果真的是死路,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断崖上往下一看,袅袅烟气从连绵的营地升起,却显得过分安静,不似活人住处。

“我宣布,我们把蛮人老巢包围了。”萧珩倒也是心大,没想到自己真的说对了,他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笑道:“这么大的战功摆在我面前,你说,我们去把他们老家抄了如何?”

他半开玩笑地说起时,眼睛里甚至有着野心的火。

“想死就自己去,我不奉陪。”少年冷酷无情地拍掉了他的手,“我还要回去找我的老师,今日还有功课没有完成。”

他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希望渺茫。

若是真的陷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再见得到谢先生。

“看这个营地的规模,攻击我们队伍的蛮人,恐怕是倾巢而出,现在必然空虚。”萧珩大大咧咧地道:“这么大的营地里,总有舆图吧,我进去偷,你等在外面接应我。”

萧珩嘴上说着自己的命比谁都重要,但是遇到更大的机遇时,他敢打敢冲,比谁都不怕死。

少年顿了一下,道:“你信任我?”就算方才合作抗敌,他对萧珩也是有所保留的。

萧珩笑了,他蹲下身咬着草叶咀嚼了一下又吐掉,道:“我只信该信的人。你的眼睛只说了一件事,你要回去,我们的利益一致。”

少年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笑容:“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将军的眸底是狼一样锐利的光,轻哼着道:“我们现在没有马,没有食物和水,想要走出荒漠,就得去冒险,怎么样,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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