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364章

但他不欲表现出超越凡人的能力,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开始重操旧业,带起了队伍。

但是对他而言, 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运, 想要得到什么,唯有用双手与争夺、去开拓,才可能会挣脱残酷的命运束缚。

因缘际会, 他既然来到这里, 便多几分教这些被灌药强开了灵脉,被迫接触修真的凡人,何为修真界的法则。

当两名被雇佣来的狱卒, 再度踏入这座与平日无异的监牢时,他们没有想过,这一笼漂亮的观赏鸟也能啄死人。

那身着玄色外裳, 系着深红色襦裙的谢夫人, 明明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 柔弱的像菟丝子, 应当被人养在庭院中细细照料,眼神却是漠然的。

他纤细的手中握着一根木棍,顶端如剑端,姿势标准的像是在挥剑。

“啊——”电光火石之间,他毫不犹豫地击打狱卒的后脑,对方应声倒下。

按常理说,弱女子的腕力有限, 不足以撂倒入道修真,有灵气护体的散修。

但是悲惨的是,“谢夫人”是帝尊的马甲,在他的剑下,雄踞一方的大魔都是草芥,更别说这些无名卒子。

棍挥为号,其他人大受鼓舞,蜂拥而上控制了另一名狱卒。

他的修为显然更低些,这群少年少女们通力合作,对准他的膝关节、后颈与周身弱点一顿暴打,又有帝尊暗暗封住对方的灵气流动,很快就把他擒下了。

殷无极戳中两人周身大穴,保证他们会长睡下去,直到谢衍带人来查封此地。

留他们一命,当然也是为了人证。以谢云霁的性格,他们口中的情报被榨取后,下场说不定比被他杀了还惨。

利索地干翻了狱卒,殷无极又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神态自若。

他指使他们继续干坏事,流畅的像是干过无数次:“把这两人的衣服脱下,抄起他们的家伙……嗯,就你们俩兄弟了,个子最高,穿上这些衣服,化装成他们的模样——好了,什么时候了,别嫌衣服丑。姑娘们,你们谁会化妆?给他们脸上抹点灰尘,要最是不起眼才好。”

“我擅长。”大概也听出了谢夫人的安排,少女毛遂自荐,脸色红扑扑的,眼睛发亮。“我叫小梨花,是徐家帮小姐梳妆的丫鬟,我会一点易容的土办法。”

“小梨花,很好,那就交给你。”他点头,道,“非常时期,面对强敌,每个人的长处都很关键。”

说罢,谢夫人又抬脚踢上二人腰间的长刀,刀鞘一震,刀身滑出,在空中飞转一圈,又被他稳稳握住,雪亮的光照着秋水的眉眼。“这就是合作的意义。”

小梨花没想到自己这样关键,脸颊微红,走向那两名需要伪装狱卒的高个子少年,一双巧手顿时忙开。

藏在假面之下的帝君阖眸间,无边的煞气融入刀中,他再睁眼,又是巧笑倩兮的模样,“我拿一把,还有谁敢见血,取剩下一把,随我来。”

“去做什么?”

“屠了这监牢里所有的狱守。”殷无极轻描淡写,“掳掠、贩卖、残害人命,有什么必要留他们的命?”

只是短短几句话,却带着煞烈之气。不少人瑟缩着,后退了一步。

短暂的沉默后,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子站了出来,她的手臂上满是黑痕,灵窍已被强行摧开。她一撩额边发丝,苍白面容柔弱清纯,但是眼里却有着泪光与恨意。

“那位姐姐,被拖出去欺负过……”有人小声议论。

“你可以叫我三娘。”柔弱的女子无视了这样的议论,径直看向殷无极,眼里也燃烧着微弱的火,“……我跟你去。”

“有仇报仇,很好。”殷无极还穿着这身假身份,但不必在谢衍面前装乖,他的行事风格就颇有在魔洲时的雷厉风行,声音却是多情,“三娘提刀,其他人各自抄上棍棒,随我同去,咱们要以德服人,是不是?”

长睡不醒的狱守腰间有这一串钥匙,殷无极随手取下,系在自己的腰间,又捋起颇为碍事的外衫,露出纤白却又极为有力的小臂。

中洲地界在儒道势力范围,女子的装束还是太保守,不如他们北渊,都是捋起袖子,抄起家伙就敢上战场的……

他想到这里,却又怔然片刻。“原是忘了,仙门安平盛世,有圣人托底,哪里用得着女子上战场。”他心里却莫名地难受起来,“还是我做的不够好。”

殷无极先放出了临近几个牢狱的人,期间当然也遇到向他出手的。

前面已经留了活口扔在那,现在的殷无极毫无顾忌,遇敌,半句也不啰嗦,见面即斩,飞溅的鲜血落在他深红色的裙裾上,是乍深的红梅报春。

娇俏漂亮的谢夫人却毫不在乎地抬脚,踩在被一击毙命的修士身上,甚至还蹭了蹭绣鞋底。

众人:“……”说好的娇弱贤惠呢。

谢夫人看了看染血的刀,与脚下踩着的尸首,才想起了自己崩到天边的人设,才对被他快吓哭的队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微微启唇,“嘘,不要告诉我夫君哦,这是一个小秘密。”

“我们家夫君呀,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指尖不沾俗务的。家中杂事繁多,实在费心,怎么能影响到夫君读书呢?”

谢夫人边走边拢了拢发,颇有些欲盖弥彰,他信口胡诌道:“所以说,砍柴挑水修家具、缝纫烹饪、诗书礼易,琴棋书画……为了当好夫君的后盾,做人新妇,难道不是都得懂么?”

“……我作证,真不是。”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无语凝噎,“就算是我们黄家的出阁女,也不需要学这么多东西呀。再说了,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做的夫君,你要他干嘛,有功名么?有前途么?再光风霁月有什么用,又不回家,平时连家务活都不帮你做,夫人,您图他什么呀?”

“……这么一问,好像……”他从小便把倾慕谢衍当做理所当然,他说过的所有事情,在当他弟子时,都殷殷切切地为他做过,如此看来,他操持的倒是比凡间的贤妻还要多得多了。

一说到这里,少年们又涨红了面皮,心跳如小鹿似的看向谢夫人,争辩道:“我们在家中,除了读书习武,就是帮衬母亲与姊妹。若是我们娶到如夫人这样的聪慧美人,一定捧如心上宝,绝不肯让妻子如此操劳的。”

“就是,家母说,正妻是同进退、荣辱与共的存在。若是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人,相看的时候风评不好,可是没有小姐愿意嫁的。”

此番出言的是一个世家庶子,因为俊俏被掳,却又没那么重要,此时更是跟在谢夫人背后,颇为憧憬。

殷无极先是一顿,心想:果真修真不知时岁,仙门俗世的风俗理念几乎大变,他的思维倒是停留在几百年前,显得落后了。

随即他又思忖,师尊虽然个人偏好古典传统一派,也是与他少年时期已经可以追溯到千年前有关。但他并未拘泥于此,而是在悄无声息地推动着俗世的进步。

从俗世推动传统儒学的革新,再遴选儒道弟子上山时,新的儒学又会被带到了旧的世界中,学说,就在这里一代又一代地演进。

“于无声处听惊雷。而这本该是惊雷,却发生的这样悄无声息。”他心中想,圣人之豁达与开明,以及他润物无声的手段,着实教他学到了一课。

他们前往关押修真者的牢狱,迎面而来的是执着锁链巨斧,脸色狰狞的体修,境界也是有金丹后期了。

“你们且看好,遇到这样迎面冲阵的敌人,应该怎么破招。”谢夫人手中长刀微旋,却是身轻如燕,面对大开大阖的巨斧,他不过腾挪间,就从壮汉的肘下穿过,自长刀自他脖颈背后贯穿,一招毙命。

“……大开大阖,意味着变招也慢。正如面对一只巨熊,以速度取胜。”他一边点评,一边斩开被铁锁拴住的牢房,大门应声而倒。

那可是铁的啊。

方才还倾慕于这飒爽的侠女风范的少年们,此时也不敢吱声了。

大门内仍有两名看守,各自被一拥而上的少年少女们撂倒。

牢中关押着几个修真者,殷无极扫过他们衣衫上不明显的宗门徽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对谢衍道:“师尊,三名儒宗弟子,一名法家弟子,四名墨家弟子,两名道门弟子,还有几名散修……除此之外,可还有失踪者?”

“已经让百家各宗统计排查目前失联弟子,但据报给我的数字,这并不是全部,还要再多。”仙门是谢衍的主场,他要求特事特办的事情,百家令行禁止,此时已经统计大半。

“我已召来墨、法二宗宗主,数名百家长老议事……别崖,你这里是什么打算?”

“打算?圣人到了便知晓了,当然,会给你留下足够为幕后势力定罪的证据……”

殷无极环顾了一下,看见白衣儒袍的儒门弟子们,他眼神明显复杂了一瞬,这些弟子连他的师弟师妹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外门,但依旧是圣人座下。

他自然而然地俯下身,取出锦帕覆盖在她的手腕处,隔着布料输入灵力。而帝尊却是极有男德的,哪怕披着假身份,救人时也不得直接触碰他者肌肤,否则师尊那个占有欲,不高兴了怎么办。

“这里是?你又是谁……”女弟子年纪还小,颇有些迷迷糊糊,“呜……被抓走了,一定要告诉圣人,这里的阴私肮脏……”

她顿住了,仰起头,却看见黑衣红裙的漂亮夫人站在她面前,神情冷淡。

“什么阴私?不如和我说说看,指不定,还能让圣人知晓呢。”殷无极见她醒了,便也不再输送灵力,似笑非笑道。

距离他叛门已经过了几百年,当年唤他大师兄的小弟子们,若是修为未突破,现在也都该离世了。而新的这一批,他到底还是不认得的。

“……是漂亮姐姐。”她张大了嘴巴,感叹道。

“怎么一代不如一代了,傻兮兮的。”殷无极按了按眉心,忍住那股极为复杂的心绪,道,“你是儒门的弟子,对吧?联系门派,把此地发生的事情上报。”

“漂亮姐姐说得对。”少女连忙翻出通讯符,弯起眼眸,笑得甜甜的。

“……”这届徒孙怎么一个比一个傻。

他方才随手倒出些聚灵丹,胡诌说这是补品,叫其他人分给这里昏迷的修士,此时他们也断断续续苏醒了。

殷无极又道:“还有你们,能联系到宗门的,立马联系上,就说此地非法拘禁仙门弟子,仙门中疑有内鬼与南疆勾结。”

帝尊最知道什么是最敏感的罪名,最能引起仙门宗主的重视。

众弟子脸色纷纷大变,当即各显神通,尝试与宗门取得联系。

此时,殷无极注意到那名为三娘的拿刀女子,手中刀柄松了又紧,显然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有欺辱你的仇人?”红裙的谢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问道。

“是那个人,我不会忘记他的脸。”三娘用刀指向先前被众人撂倒,如今五花大绑的男子,本该轻柔的声音,因为仇恨而嘶哑。

“好,既然找到了仇人,合该以血还血。”魔君的行事方式向来我行我素,哪怕套着一层柔弱的外皮,他骨子里的血腥气还是与仙门格格不入。

他一脚踏上那被五花大绑的男子胸口,微微使力,然后笑着说:“去,来个人提桶冷水来,教他清醒清醒。”

冰水浇在他身上,那曾经把三娘拖出去侮辱取乐的男子,看着原先可怜无助,惊惶落泪如小鹿的女人,提着刀一步步靠近。

“不、放过我——女侠,饶命,不要……”他想要挣扎,但是踏在他胸口的漂亮美人,却有一双血腥冰冷的眼睛,哪怕是笑,也是森然。

那美貌昳丽,明媚动人的谢夫人微微笑着,似乎是在鼓励着她。

三娘本是原先过着平静生活的女子,此时却并未歇斯底里,她提起刀,毫不犹豫地扎穿了男人的胯/下。惨嚎声顿时响起。

在场的少年们皆是一凉,瑟瑟发抖。

三娘这刀落的干脆,脸上却带着微微的笑意,见了血,她却不觉得怕,只觉得畅快,“天道好轮回!”

“只是废了,还差点意思。”殷无极却笑着对她勾勾手指,顺手夺下男人的腰间乾坤囊,取出一把匕首,在他的五脏六腑处比划,“你知道,怎么让他死的更痛苦些吗?来,我教教你。”

“面对恃强凌弱者,就要用血告诉他一个刻骨铭心的事实——当他遇到比他更强的那个人时,他,才是那个弱者。”

第297章 不通情爱

青竹巷内, 暮春时节,雨声潺潺。

一名白衣书生站在洞开的家面前,秋水望穿, 也久等不到妻子的归来。

他逐一问过了街坊,众人皆说,没有看见佳人影踪。

见他这时才想起寻人, 甚至有人看不过眼, 痛心疾首地说了他几句,言:“市井鱼龙混杂,谢夫人又是位美人, 当然要好好守着, 哪有把她一个人扔在家中的?”

还有人劝他:“不如去报案吧,最近听说城北的人家也丢了女儿。”

白衣书生闻言,也并不反驳什么。他只是沉默地回到家中, 把青竹伞换成了剑,再度踏出了家门。

还没走出巷口,四面传来的流言就让他脚步一顿。

“小白脸也拿剑呢, 现在想起来去寻妻了, 该不会只有几下花架式吧?”

“还是谢夫人好, 无论是针线还是手艺, 皆是顶顶好的,为人也温柔和善。哪里像这小谢书生,不但性子冷清寡言,还不会疼人的,只会晚上回趟家,还得夫人什么都捧着,还端着一副架子, 什么家务都不帮着做,哪有这样对待发妻的?”

“就是如此,靠着一张俊脸勾到了人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就以为高枕无忧了。才新婚燕尔,就动不动往外跑。现在夫人不见了,才着急了,照我说,指不定谢夫人是幡然醒悟,不伺候小白脸,和人跑了呢。”

说到这里,街坊纷纷附和,义愤填膺道:“跑得好。现在官府都提倡自由恋爱了,过不下去,就赶紧跑回家,别跟着这个没出息的男人。”

谢衍本就是顺便回来全一下剧本,顺便把魔君留下的痕迹除去,以免被人揭穿。却没料到,只是十来天,他的凡人身份形象已经跌到了谷底。

虽说这些猜测完全基于错误的信息,堪称荒唐,但谢衍却心想:自己是不是过分享受了殷别崖对他的好,却总是端着师尊的架子,委屈着他,却没有发现呢?

在过去的修真界,弟子尽孝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师尊的命令是绝对的。师门,视同君与臣,父与子,对于弟子的约束堪称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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