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366章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稍安勿躁,诸位,我来看看。”红袍祭司走到主药炉之前,想要看向深紫色的药汤里浸泡着的少女,却看见药汤中只有一张浸透了药物的薄薄纸片。“这、这偷天换日之法,到底是谁!”

“不要动。”殷无极的左手戴着隔绝万物的天蚕丝手套,才掐住了红袍祭司的脖颈。他没带半点犹豫,直接施展了搜魂术,让对方的眼神瞬间呆滞下来。

南疆咒术与毒物甚多,虽然他自信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到他,却是嫌脏,毕竟那些药物虽然毒性不大,但知道炼制方式能恶心死。

“高祭司!”十二名蓝衣祭司,与在场的若干小卒皆是看向高台上站着的玄袍男人。

他长发束冠,广袖玄衣,通身的尊贵气度,却有一张与那刚刚被扔进炉子的少女格外神似的昳丽容貌,而此时仰望时,却又不见半点无害,只有近乎神的漠然。

他威严起来的时候,在场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站着。

“哦?原来是这几个老东西,纵着家中不成气候的小鬼,我大致清楚了。”搜魂术的信息涌入,殷无极略略侧眸,半张脸却隐没在黑暗中,近乎战栗的恐怖。

“尔等在南疆巫族中,也能够得上一个小氏族,今日却出卖一身蛊术,为昔年最憎恨的仙门炼制炉鼎……真是胆大包天,一个敢买,一个便敢制,有趣有趣。”

殷无极将搜魂所得存到夜明珠中,打算当做礼物穿起来送给师尊。他心中满意,便随意一挥袖,那些陷入不可名状恐惧的祭司,转瞬间,灰飞烟灭!

“再取一点原始的药剂。”殷无极撩起袖子,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乾坤瓶,随手用灵气提取出些药物封在瓶中。

只要有原始药物,以谢衍麾下医宗、药王谷的能力,这些被药物侵染的可怜人或许还有可能有救。

搞定一切,殷无极左手仍戴着手套,拎着红袍祭司的后领,一步一步把痴傻如废人的祭司拖下台阶,教他用身体磕碰着不平整的台阶。但这对于皮糙肉厚的修士来说不疼不痒。

继而,他像是丢弃大型垃圾那样,随意把他扔在了备用药炉里,随手给木柴点着了火。

红袍祭司慢慢沉底,吐出了几个泡泡,大型药炉却在渐渐冒烟。

“合体期的家伙,洗个热水澡死不了的。”殷无极把他丢进去就懒得管了。“至于这药物有什么影响,用自己的身体体会一下吧,说不定,过一阵就有什么奇妙的变化呢?”

再说,他扮演的是柔弱可怜的谢夫人,就算这家伙被煮死了,也可能是一不小心脚滑,自己掉进去的嘛,和他可没有关系。

他又耐着性子逐一逛过这些药炉,发现其中的部分技术十分新奇,甚至还摸走了一个未装药剂的备用炉子,打算回去拆解研究一下。

先扫完尾,他又往前走去,发现那隧道通往的并非他所想的山中,而是一个木质的大型塔状建筑,藏于山中洞天,极是不易找。

炼药室的剧变只是瞬息之间,殷无极看向那环形的楼梯,拂衣振袖,懒洋洋地登上第一层阶梯,“原来还有啊,那就杀穿吧。”

最是轻描淡写,却又最狂傲不羁。

魔道君王赫赫之名,总是在暴与慈中轮转。而他本人却未置可否,只是从袖中抽出无涯剑,微微旋身,环佩叮咚,帝冠玉容,那一身绝代帝王的风范淋漓尽致地彰显出来。

此时,“谢夫人”那般娇贵美丽的画皮,在他身上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血与火中诞生的魔,那如潮水般蜂拥而下的南疆祭司,正操纵骨笛,试图挡住他上塔的步伐,却又被他堵住了唯一的生路,皆是倒在了他经过的阶梯上。

而他,却是完全没有用魔气,只凭一点灵气与剑技。

“一代不如一代。”当年,殷无极还在谢衍座下时,去南疆时虽有妖族帮衬,但还是吃过不少苦头,而如今他像是斩草芥一般,一茬又一茬地割去他们的生命,兴致却仍是缺缺的,“就没有些新奇的法子吗?”

塔的地下是腥臭阴暗的炼药之所,越是往上,越是别有洞天。

奢华软红,纸醉金迷。这群南疆巫人为了敛财,竟然还在驻地搞起了拍卖模式,炉鼎按照美貌、修为、等级明码标价。

对于做失败、无法帮助人大幅度涨修为的炉鼎,甚至还被迫做皮肉生意,身价自然是按照提升修为幅度来算,几乎没有逃离的可能。

在殷无极杀光了下层所有的拦路者时,走入上层,却是化作了玄裳红裙的谢夫人模样。

哪怕杀了一路,他的身上也没有半点鲜血,依旧干净的像是初雪。而这样柔弱而昳丽,宛如菟丝子的美人,却是轻轻巧巧地握着一把看不清形制的剑,手腕旋动时,剑光如花儿般盛放,飞起的却是血花。

面带微笑的美人抚了抚落下鬓角的长发,温柔而贤惠的模样,是多少男人的梦中情人,但他朱唇轻启,却是惊碎了这纸醉金迷的幻梦。

“被人带离家中,掳至此处者,走我背后的这条路。”他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有少年亦有少女,在被强者盘剥美貌与青春的时候,弱者如同草芥。“不要怕,其他人谁敢动一下,阻拦你们半步——就全杀了。”

说罢,他只是随手一挥,便将三脚猫的仙术斩落。

在弱者面前称王称霸,自恃强者的世家子弟,此时像是耗子见了猫,纷纷倒退两步,“哪里来的疯女人,杀了她,杀了她!”

一向如此没用。殷无极嗤笑,若是天赋卓绝、修为出众,还需要借助家族势力,四面八方地购买炉鼎?

“把人当做器物,随意掳掠、改造、使用……”他歪了歪头,笑着试过剑锋,剑光是秋水,眸瞳仍是秋水,美人如玉剑如虹。却是近乎毁灭的恐怖。

“我不喜欢,圣人也不喜欢,所以,请你们去死。”

在最后一名受害者撤离之后,他背后的生路腾地一声燃起大火。

那柔弱动人的谢夫人,此时却步步逼近,宛如遮天蔽日的阴影。而其他世家子弟,被威压震的站不起身,却甚至感受不到这是大能的气场。

就在这时,他听到外界传来一声厉喝:“圣人南巡到此,尔等束手就擒!”

殷无极:“……”来得太快了。

他迅速把剑收回鞘中,又回头看了一眼熊熊大火,疾步走到塔楼唯一可以看见外界的窗前,推开一看,却见楼下站着的便是一身白衣的圣人,身姿如仙人临江,背后尽是他的仙门心腹,阵仗比仙门天塌了还大。

殷无极又看了一眼那些满脑肠肥的世家子弟,知晓此时杀了他们,反倒无法让谢衍捏住对方背后势力的七寸。

“就放你们再活两日。”他的口气,尊贵的像是施舍。

然后,那剽悍到直接杀穿塔楼的谢夫人匆忙扯散了自己的长发,甚至还抹了点血在衣角和肩头的衣料处,随即调整角度,让自己的侧影变得更加楚楚可怜,饱受欺负,甚至还含着哭腔,向楼下娇弱地唤了一声:“夫君~”

世家子弟目瞪口呆:“……”完全被雷麻了。

楼下的圣人抬眼望去,目光霍然如电,却看见美人倚楼,火海临近,仿佛随时要被背后的豺狼虎豹逼迫到香消玉殒。

韩度、墨非一个趔趄,差点被这声“夫君”吓死,“救命,完全不能联想到圣人身上,太肉麻了。”

顶着谢夫人的马甲就得演到最极致,殷无极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只是笑着展开大袖,裙摆在火势与烈风中飘扬,好似浴火展翅的凤凰。

“夫君,我若是跳下去,你可要接住我啊。”

说罢,殷无极后退两步,向后一倒,如鸟儿从高塔坠落。

第299章 人间花火

谢夫人从高楼坠下的那一刻, 迤逦的红裙拖曳着滚烫烟霞,仿佛凤凰的尾羽。

这让这目睹之人不禁感叹,这样的金红华彩, 在凡人短暂的生命里,是一生只绽放一次的放肆花火,又是流星划过天边, 短暂而易逝的美丽。

身如在重峰之巅, 似寒山深雪的圣人,此时却毫不犹豫地掷下手中山海剑。剑被主人弃置,不满鸣叫, 却唤不回主人半点关注。

再一瞬, 谢衍已经站在落点处,向天空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坠落的凤凰。他还旋身, 以巧劲卸去力道,教万丈烟霞从容入他怀。

白衣与红裙纠葛,天然般配。

若是忽视身份, 只做一对凡人眷侣, 倒是佳偶天成。

披着精美画皮的帝尊搞出惊心动魄的场面, 却当着仙门众的面, 理所当然地伸出手臂,环住谢衍的脖颈,窝在他怀中。

他变化的这副面貌,完全是照着柔弱纤美捏的,与他的本相两个风格,哪怕有少许五官上的相似,也只会让人觉得巧合。

更何况, 谢衍不欲教任何人瞧见他的模样,横抱的时候,抬手以儒袍大袖挡住他出众的容色,教人雾里看花,只能见到谢夫人散如花瓣的裙裾,摇晃的绣鞋,与他套着金钏的白皙玉臂,纤弱如经不起风雨的菟丝子。

如果不知道这位谢夫人做了什么,他们兴许真的会这样先入为主。

先不论这快要被杀穿的塔楼是谁做的,光是看谢夫人敢毫不犹豫地跳楼,便知晓是个狠人。

“卿卿,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往下跳?”谢衍拍了拍他的脊背,询问的口气,虽是寻常的云淡风轻,但是个人都能听出个中温柔,“就不怕我接不住你?”

“夫君那么厉害,一定可以~”殷无极活灵活现地演绎着他的剧本,楚楚可怜地嘤了一声,语气茶到了天边,“吓死了,要是夫君晚来一点,人家可能就被坏蛋杀掉啦。”他掐着嗓子,声调软,好似能滴出水来。

“……谁要杀你?”谢衍声音略略一沉,目光深黯。

“还在那里呢。”殷无极伸出手指,指了指还燃烧着烈火的塔顶。

那火并非他的本命魔火,只是随手从药炉里取的火种,封住顶层那群废物世家子弟的逃生之路还是绰绰有余,大可以等到仙门来人时,来一个瓮中捉鳖。他倒是不担心对方跑了,若是他们的修为值得称道,还哪里会选择来剥削炉鼎呢?

从空中御剑?外面包围的仙门执法弟子又不是吃干饭的,早早就在塔附近布下术法,封了传送法门,只等着出来一个逮一个了。

“圣人,山海剑……”韩度看了看谢衍,见他侧脸柔和下来,甚至还低头,非常专注地听着怀中夫人对他耳语。这种三观尽碎的场面,他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雷麻了。

仙门之首不离身的长剑斜入地面,圣人却看都未看一眼,还抱着他的人间情缘低声哄着什么,口吻是他们都未曾听过的柔和。

“这些人都是夫君的追随者?”韩度又一个激灵,听见那位夫人娇娇柔柔地问,“虽然我知道夫君很厉害,但到底是什么身份呀,现在我不问,但是回家要说给我听哦。”

“……嗯,安顿下来,说给你听。”谢衍并不是个甜言蜜语的性格,但哄起徒弟来总是相当有耐心的。“我抓了人,待你歇下来去认认,是谁欺负了你,我替你出气。”

“真的吗?不会给夫君添麻烦吧。”他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不会。”谢衍低头,仿佛圣贤垂眸,但那俯瞰众生的慈悲相,却在触及他的眼睛时有着微妙的变化,好似是活了,有了些人味来,“夫人说的都对。”

“真的吗?我要是胡乱指认怎么办?”

“都对。”谢衍的语气理所当然,“不对也对。”

韩度:“……”

昏聩,昏聩啊!圣人!

谢衍身形清瘦,像个弱质书生,但剑斩山海的男人抱个化作女相的弟子,并不会有任何问题。

此次带来的大能与执法弟子皆是心腹,不会去外头瞎说,谢衍更是无所顾忌,揽着他不撒手,倒是一对恩爱夫妻模样。

可私底下,殷无极从袖中取出搜魂后储存信息的珠子,又把原药剂、涉及南疆的文书统统塞给他,谢衍不动声色地接了。

看似是耳鬓厮磨,互诉衷肠,实则交流时,却是全然冷静的。

殷无极耳语道:“我接管了云端城的地下牢狱后,把凡人留在那里了,只给过一到两次药,侵蚀不算严重,若是能救,圣人尽量救一下。”

谢衍偏头,感觉到他的呼吸,耳根子微热,道:”看见你留下的状纸了。”

殷无极又笑着咬了咬他的耳垂:“印了三十来个手印呢,特事特办,人证物证皆在,还被抓现行,够开明镜堂了吧。”

“够的。”谢衍觉得他平白往自己耳里吹气,怪不老实的,语气无奈,“帝尊说要惹事,还真是惊心动魄。一路上无论凡人修士,皆对你心服口服,听一名凡人驱策……”

“连那几个儒门弟子,都说是一时上头才听了你的计划,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算什么,基本操作而已。”殷无极似笑非笑,“您可别忘了,我在魔洲起家,是搞什么出身的?”

这一路追过来,谢衍实打实地看见了他的统帅能力,足够惊才艳绝。

帝尊深谙如何物尽其才,人尽其用,哪怕是十几个孱弱的凡人,他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发掘他们的长处,把握他们的心理,找到统合他们的共同目标,将一盘散沙拧成一股绳。

他看似乱来,放肆而任性,但是计划却又井井有条,有着明确目的与冷静考量。同时,他还给谢衍留下了足够的线索,让仙门以最短的时间追踪至此,且每个环节十分有说服力。

这样炉火纯青的拿捏,过分,却又不过火。帝尊的心计可见一斑。

墨非刚才在安排墨家门徒顺着塔楼的楼梯去灭火,把被困在顶层的世家子弟抓下来。如今才收拾好残局,正在搜罗证据环节,不需要他盯着了。

他好容易闲下来,才走近,又听见谢夫人那婉转的江南软语,道:“夫君还要忙多久呀,不是说这次要多陪陪我吗?好几年才能见您回一趟家,这才陪了我十多天,难道您又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情……”

芳华夫人身侧有两名合欢宫弟子替她打扇,此时听见,在谢衍背后很明显地冷笑一声。

“有什么离不得的,妹妹。”芳华夫人撩起裙子,款款地走到他身侧,着实赞叹了一番他的风流身段,“男人呀,就是不靠谱,哪怕是天问先生这样看着高洁的,也逃不了那劣根性……”

“芳华。”谢衍不欲教她说出更离谱的,语气沉了沉。倒也不是真的怕了她,是怕她胡乱说些什么,教殷无极知道他诓骗仙门心腹时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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