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474章

殷无极笑着拂过他的腰际,品味着其中令人怖畏的占有欲。

他似乎觉得,圣人这泓冰寒的深潭,都快要变成一团痴狂的火了。

到底是师徒,他们谁都不比谁正常。谁又比谁疯魔。

谢衍在齿列中嚼着他隽永的爱,再配以战意佐酒,饮下魔君如痴如狂的一颗心。

殷无极环着他强劲瘦削的脊背,反身将喘息不稳的圣人按在树荫里。

“您不要害怕,我暂时……还不会离开。”

他将谢衍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吐息温柔,“师尊摸摸看,还是热的,活着的,我还在您身边。”

赤眸墨发,他是妖异绽放的红莲。

谢衍漆黑的瞳孔微动,动荡的灵气忽然稳定下来。

他摸到了他,温热的,鲜活的,他的肩膀渐渐停止颤抖,他不怕了。

怕。真是微妙又独特的感觉。

他已经很多年不晓得怕的感觉,独独在弟子的身上尝够了这滋味。

“师尊,您方才真是天下无敌,教弟子心里怦怦跳着,和头活鹿似的,你瞧,都要跳出来了。”

殷无极凑上去,舐去他唇边的血,渡去精纯的魔气,说着缠绵的情话。

“不过,在看顾这茫茫众生的时候,您也要顾惜您自己,不要再这样……”

殷无极垂着眼眸,吻过谢衍伤痕累累的掌心,他带伤染血的肩膀,他如暗室白玉的锁骨。伤痕亦是勋章。

“……后面会怎么样呢?”殷无极问,“天道下一步会做什么?”

谢衍坦然道:“不知道。”

殷无极诧异,继而笑了,“天问先生也会说不知道。”

谢衍:“你方才揍过祂一顿,你占卦,祂会摒弃前嫌地告诉你下面会发生什么吗?”

“好像是这样。”

谢衍似乎真的觉得疲惫了,他环着帝尊,把下颌搁在他肩上,在战后静静地拥抱一阵。

殷无极很安静。用吻抚平谢衍的伤口后,他乖乖地被师尊抱着,或是被梳理头发,或是被抚摸脊背。他感受圣人难得的、像个活人的一面。

谢衍动了动,山海剑嗡鸣一声,返回他掌中。

“那个天道的预言,圣人小心。”殷无极道。

谢衍阖目,淡淡笑道:“请我谢云霁赴死,还早着呢。”

“若是吾不得不殉道,那么死法,也得由我来决定。”

他就算是死,也合该死在逆天的路上。

他不会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第412章 君子逾墙

天象回归正常, 儒门三相在林海之外,迎回归来的一圣一尊。

谢衍负剑徐行,身侧苍翠向后倒退, 他却好似漫步云中。云纱流锦的雪白儒袍染着大片血色,似雪里红梅。

他将墨发随意拢在背后, 青丝披散及腰,随风飘荡。晚风偶尔撩起一缕, 遮住他如星如月的眼睛。

他顺势阖眸, 神情不似寻常淡漠冰冷,唇畔的弧度也温柔几分。

殷无极跟在他身侧, 腰间悬剑, 玄金色锦袍常服,腰束玉带,束着庄重帝冠,端得是姿容赫赫,威仪不凡。

魔君与圣人距离一步之遥。

殷无极随意伸手, 将谢衍乱飘的长发撩到身后, 促狭道:“风有点大, 圣人不束冠, 仪容不整。”

他方才逼退天道影响,玉冠早就碎成齑粉。

殷无极打趣他,显然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了。

谢衍顿足, 看着帝尊意气扬扬的模样,随即旋身探手,从帝尊冠里抽出发簪。

帝尊猝不及防,头颈微微后仰,却未躲过。

“诶。”他侧头, 三千青丝落下,柔柔披在双肩,遮住半张昳丽容颜,神情有些发懵。

谢衍取走帝尊的发簪,随手挽发,将披拂长发松松束起。

“谢云霁!”殷无极发质滑软如丝缎,被他偷袭,绯眸埋怨似的瞧他,恼道,“你好记仇。”

谢衍侧眸,淡淡笑道:“这下仪容整洁了,陛下说不得什么了吧。”

殷无极拢着发,气得跺脚,恼道:“那是圣人窃走本座的玉簪。”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算窃。”平原上风起云动,谢衍拢袖,白衣随风,仙气缥缈,“是借。”

“那你什么时候还。”殷无极撇头,看着青山点翠。

“……嗯,还要还?”

三相垂手肃立,等待师尊归来。此时见到这一幕,三人登时欲言又止。

有人污蔑圣人清名,他从来不放在心上,连解释都懒得。

魔君促狭他一句,师尊怎么就这么在意,还要当场报复回来?

而且,这毫不避讳的亲昵,对话时的从容,眼神的交汇,甚至是肢体相触……

可见,两人既不是单纯的决裂师徒,亦不是明面上那般水火不容。

风飘凌不敢妄加揣测,哪怕他们白叫了许久的师娘。

在魔君对身份不加掩饰后,师尊仍旧没有解释过他们的关系,魔君教他们继续喊大师兄,也未曾当面澄清。就这么不清不楚着。

“回去吧。”谢衍看着三相时,神情恢复寻常的淡漠。

“白帝城疫病源头已经斩断,不会再向外扩散。你们几个带人去协助东洲道友治病救人,平息疫灾。”

“是,师尊。”白相卿担忧地看着谢衍身上的血红,问道,“您的伤势……”

“小伤而已,休息一阵就无妨了。”

圣人无论到哪里,都是贵客临门。他在白帝城的住所,自然由当地最豪奢的世族安排。

他们低调回城。儒门师徒皆住在城东的临安小苑,可以看见依山的白帝塔。

殷无极披拂长发,听着一路上谢衍对三相的安排,好似在生闷气。

谢衍继续道:“……最近天道不稳,灾祸频频。此地又非中洲,我等作为盟友,应当履行……”

殷无极抱着臂,站在门前,开口就是阴阳怪气:“人家又不记着圣人的好,只觉得圣人要把手伸到东洲来,正在盘算着怎么合力遮掩灾情,塑造歌舞升平之世,把圣人好生忽悠走呢。”

毕竟隔着道统,儒道又是世俗道统,与道、佛路径相异。

就算道门表面与儒道一团和气,背地里的小动作却没少过,也有不少宗门世族与圣人面和心不和,对他阳奉阴违。

就连这次登白帝塔,他就算与道祖商议过,也把借用姿态做足,还是替东洲祛除天道影响,也不见得会有人记他好,多半觉得他多管闲事,盛气凌人,压了他们一头。

若是平常时期,谢衍也没必要干涉道门,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即可。

下一个千年在即,天道的影响力逐渐加深,灾祸更加频繁,人心各异,涌动也更激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谢衍见他不忿,停了停,似要开口。

风飘凌听着大为不满,话语里带着些质疑:“儒释道是为血盟,帝尊此言,莫不是要离间仙门?”

殷无极见他木头脑袋一根筋,略略挑眉,不吝点拨他几句:“风师弟常年在微茫山上修行,却少了下山入世。师弟先前陪本座去白帝庙,难道没听到这白帝城中的风言风语?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都是些小人之语,不懂师尊深意。”风飘凌沉默了一下。

“三人成虎。”殷无极冷笑一声,看向儒门三相。

谢衍关注实用,刚萌芽的灾厄容易处理,以他的能力,自然很快就平息了,当然不在乎这些。

但弟子不能不在乎。

帝尊似是在训斥,“做弟子的,不维护师尊名誉,竟是束手一旁在看,收你何用。圣人阻止你,是因为对此不上心,难道你就没点主动性,就这样干看着?怎么当大师兄?还不如……”

他顿了顿,把那句“还不如我来”给咽下去。

殷无极现在的身份,早就没法做儒门大师兄了,不得已,才这样教着风飘凌这个榆木脑袋,却心里顶得慌,很不好受。

风飘凌好似领悟了什么。他垂首不语,良久道:“受教。”

维护师尊名誉,为儒门争光添彩,谢衍辈分太高,不能出面,只有他们这些做弟子的来。

不过,谢衍似乎有意让他们专注修行问道,不怎么在意名望得失,也从未这样要求过他们。

见帝尊恼火,谢衍扯住他的玄色袖摆,耐心解释道:“吾此次是斩断源头,举手之劳而已,知道的人心中自然有数,不必大肆宣扬。强龙不压地头蛇,在道门地界,低调即可,陛下不必为吾不平。”

殷无极拂袖,冷哼道:“你倒是晓得利害,又公平过了头,凡事因循法度,不会随意惩戒,才教有些猖狂蠢物觉得能爬到你头上来。”

谢衍也明白,自己东巡至此,许多事情都是强行干涉,不得已为之。

若是他风光太盛,势力划分复杂的道门各家,颜面上显然会很难看。

但碍于他仙门之主的身份,他们又得好生迎接着、捧着、伺候着,再悄悄收拾自己家的污糟事,摆一个花团锦簇的舞台给他看。如此,接着奏乐接着舞。

白帝城看似寻常无事,怕不是在圣人仪仗到来前,染疫的平民都被藏起来,声音都传不出几分,才有他们进城时的一切如常。

殷无极:“对圣人而言,逼退天道,反而是这些事中最简单的一项了。这道门山头林立,旁支复杂,世族大姓不比中洲少,各个都是土皇帝。您这仙门之主,虽然高高在上,却远在天边,鞭长莫及,若不是东巡至此,谁把您当回事?”

殷无极撩起墨色长发,别在耳后,露出半张容颜极盛的脸庞,红唇却微挑,讥讽冷笑。

“也罢,本座不多问了。圣人的事,心中自有筹谋,本座也配管吗?本座是您的谁啊?”

谢衍欲言,却被殷无极抢白。

殷无极赤眸凝血,拂袖就走,“哪怕停战结盟,仙门也是时时防着我们魔道,哪有儒释道来的亲近?是本座自作多情,说话难听了,刺耳了,圣人不想听,那就听那些奉承去。您这脾气,也就本座忍得了。”

说罢,殷无极也不理他的反应,径直推开房门,进去就带门落锁,当啷一声,把谢衍关在了门外。

谢衍:“……”

谢衍伸手覆在门上,却不敢下手推,怕惹恼了时阴时晴的帝尊,显得有些踌躇不定。

沈游之看着他们敬重的师尊被晾在门外,登时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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