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魔成圣 第489章

“以、以什么名义?”

这等待答案的数息,几乎漫长。

谢衍顿住,知晓自己又被迫丧妻了一次,却还得帮任性妄为的帝尊全着谎言,实在是不愉快至极,眼底的暴风雪快要无差别地席卷了。

他咬着牙关,才克制住那股把帝尊逮回来的战栗。他微微攥拳,道:“吾的夫人。”

仙门众人悚然:“……谢、谢夫人?”

“总要有个名义。”

谢衍敛过那可怜的凡人的遗骸,再将坠在地上的首饰拾起收好,白衣随着他转身,孤独地飞扬着。

白相卿将遗骸放入准备好的檀木盒中,跟上了师尊的脚步。

“如此血仇,来日必将报复。”

谢衍的侧脸沉在阴影之中,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极为可怖的压力。

“若是吾查出今日祸首,必将追杀到底。”

“不死不休。”

圣人亲口吩咐,丧葬之事办的很快,灵堂准备好了。

枉死凡人的无名遗骨,谢衍超度之后,让白相卿另行安葬。

第二日清晨,“谢夫人”的灵堂中缀满了白绫,金丝楠木棺里只有衣冠与首饰,其他皆是空的。

堂上刻着写有“谢氏夫人”的牌位,却没有留下名姓,就这样轻飘飘地消逝了。

好似这缕芳魂存在的意义,只是他的“谢夫人”。没有自我,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

但在圣人面前,没有人会为一名凡人觉得不值。

似乎,冠以“谢氏”之名,成为圣人的附庸,哪怕结果是死,也是凡人一辈子无上的荣耀。

吊唁者鱼贯而入,故作悲伤,却各有打探之意。

他们偷眼看去,见三相披麻戴孝,神色奇异,却是不太真心的模样,自以为懂了什么。

“儒门三相何等心高气傲,若非师父有命,他们多半是不认这位凡人师娘的吧。”

“是极,我就说这三相的反应有点假过头了。大概是伺候那凡人女子太久,终于不用伏低做小,解脱了,又不敢教圣人知道心思,触怒于他。”

如此这般窃窃私语,三相虽然听到,也无可反驳,只得装作没听见,竭力捂着儒门密辛的盖子。

怎么澄清,总不能说这位“师娘”压根不是什么凡人,是魔君本尊吧?

他们师门已经够混乱了,师尊还为那位魔君不告而别心情不快呢,可不能这时候给师尊加把柴,还活不活了?

谢衍的白衣不加修饰,在耳房的静思堂中席地打坐。

他不知帝尊去向,识海的深潭对面,对方的元神活蹦乱跳的,识海也风平浪静的,就是传信没有回音。

显然是在搞大事,不想理他。

谢衍睁开漆黑的眼,双手置于膝上,却握住了摆在上面的山海剑。

他抽剑,剑锋一段寒光。

谢衍从容敛眸,心里明白殷无极为何没有制止旁人掳走“谢夫人”,甚至安排假死一事。

这是一个最好的发难理由。

“在吾东巡之际,仙门尽心竭力封印沧澜塔时,不但设计炸毁封印,还背刺于吾,对吾妻痛下杀手,甚至害其尸骨无存……”

山海剑的明光,照出圣人如霜雪的眉眼,此时却比剑更凌厉无情。

他淡淡笑了,越是温柔,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如此恶徒,如何不该死?”

第426章 巫族树海

从东洲到南疆, 需要横渡瀛洲海。

海上风帆如一个白点儿,好似要融入苍茫大海。一艘轮渡斩开波涛,天蒙蒙亮时离开东桓洲, 向着隔海相望的南疆而去。

从这艘轮船外观来看,不过是寻常商船。

南疆巫族封闭, 隐于山林。但是龙凤二族统治的妖族与人族时有往来,有官方度牒的商队载着物资, 穿越在两地之间。

海上风波动, 朱袍祭司紧皱眉头:“大祭司要见那个与圣人有关的凡人。今天的饭送了吗,还是没吃?”

在南疆巫族, 颜色代表等级, 身着绿袍的不过是底层的随扈,朱袍祭司的态度自然轻慢。

绿袍巫人正守在贴着封条的船舱中,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吃了几口,但是那凡人晕船,又吐出来了, 现在搁那哭呢, 烦死老子了。”

朱袍祭司:“那就给她弄点药治治, 不吃就灌进去, 别饿死了。”

他继续补充,“大祭司要的是活人,可不是死人。只有活着, 才能从她口中掏出圣人的喜好、劫难的详情、来历,找到圣人谢衍的弱点。这是我族大兴之关键。”

“巫族复兴,回归中洲,圣人谢衍无疑是最大的障碍。可惜圣人境界太高,我等无法正面对抗, 也只有迂回行事,你且警醒着些。”

祭司吩咐两句,随即又走了,没发现这名绿袍巫人遮掩在面具之下的眼睛早已无神,显然是被控制了。

帝尊站在门口,门扉上倒映出他颀长的身形。

殷无极牵动食指上无形的魔气丝线,穿过门扉,连接在杵在门口的绿袍巫人身上,将其化为掌中提线傀儡。

“原来如此,巫族居于瘴气幽厉之地,向来觊觎中洲富饶。近来天生异象,仙门妖塔频频出事,南疆巫人认为是个好机会,纷纷坐不住,想来仙门趁火打劫,看看有没有偏门可以捞。”

自然而然的,他们会向圣人身侧所谓的凡人投注目光。

却不料,他们以为自己是捕鱼,结果钓上来的是条鲸。

殷无极看向还躺在床上“昏睡”的少女模样傀儡,施施然走出门,打探情况,顺势混入巫族老巢看一看。

或许是境界过低,船上巫族皆看不见他的身影,他如入无人之境。

“快要抵达千秋渡了。”

海上闲来无事,他们闲聊起来,“只要能完成巫族的复兴伟业,无论百年,千年,我们都得为此奔波,直到巫祖大人回归——”

“听说,隔壁妖族与圣人交易,得到了六千年前失落的凤凰传承,如何让人不急迫?”

“哪里来的凤凰传承?”

“仙门有座凤凰林,常年闭锁着,被那群可恶的仙修占着。我们也不是没有试图挖洞,看看能不能通往那座小洞天……这不是没成功过吗。”

“也就是说,圣人东巡的路上,顺便帮妖族把他们先祖的墓掘了,哈哈哈哈……”

“笑啥,都六千年了,谁在乎先祖的墓不墓的,当然是传承重要,不过,我不相信凤凰一族在拿回传承时,没有付出代价……”

闲谈中,巫族祭司摇了摇头,说:“以那位圣人的作风,很快咱们巫族就得被强盛起来的妖族咬下一块肉了。”

“圣人谢衍为了控制南疆,从前就派那位‘无涯君’前去妖族修好。‘无涯君’后来在魔洲称帝,这份关系还维持在了魔与妖之间,上次魔君返程时坠入风波海,回去之后,竟是将魔宫大清洗了一遍,最终也并未追究妖族。”

祭司这一番话实在语重心长:“我们巫族本就处于劣势,这些年圣人持续联妖抗巫,蚕食我们的地盘,我们面对的,已经不止复兴大业,甚至攸关生死。”

殷无极面色平淡,心里却不屑,“巫族戕害凡人乃至仙修,手段险恶,认为巫族身处南蛮之地,实乃流放,一心想着‘光复巫族,回归中洲’,哪有什么梦中的中洲可堪回去,难道要从神话里寻找踪迹,以教义背书么?”

他们捕来圣人家的“金丝雀”,正志得意满,却不知深渊正在凝望他们,还在吹着海风眺望地平线,看着南疆之地隐约的轮廓。

“等等,船漏了个大洞,进水了!”

“怎么会,船在往下沉,这明明是我族工匠打造的宝船,如何会沉!”

“还有没有飞行法宝?”

“这一段海域靠近我族腹地,灵气紊乱,是禁区亦是天然屏障,不能飞行!”

在一片混乱之中,玄袍魔君微笑着,伸手从背后掐住了那红袍祭司的喉咙。

簇拥着祭司的几名绿袍巫人早就倒在甲板上,黑火窜起,无声无息地化为灰烬。

船底进水,风帆燃起,引擎也彻底罢工。

“杀掉尔等,倘若在陆地上,多少会留下痕迹。猜猜看,最好的动手地点在哪里?”

魔君的姿态矜贵优雅,单手把红袍巫族祭司的脑袋卡在船头的栏杆处,笑意盈盈。

殷无极不等他回答,道:“当然是海上禁区。只要船沉了,什么痕迹也不会有。”

朱袍祭司的脸色逐步变得惊恐。

他显然认出了,这位无声无息出现在他面前的死神,究竟是什么人。

“魔、魔君——”

“本座的杀人手段很特别,这个锅就交给圣人背吧。左右是在替他清除隐患,嗯……不过,本座还需要你的记忆,就这样决定了,化作你的模样,去会一会巫族当代的‘大祭司’吧。”

一条返回南疆的商船沉没了,没有离岸记载,甚至没有通关的痕迹,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半日后,南疆巫族领地,千秋渡边。

海上常年弥漫大雾,商船卸货的关口,一名墨发赤瞳的少年从渡口离去。

他在路边摊摘下鹿角面具,随手丢下灵石,再覆上自己秀致的脸上,遮住容貌,迅速融入到熙熙攘攘往来的南疆巫人之中。杳无痕迹。

殷无极上次与龙凤二族首领会面时,得知巫族异动,新一任的巫族大祭司上位。

新任巫族大祭司继承了老祭司的作妖能力,和年轻大能的勃勃野心,正在仙门的底线边缘试探。

盗窃仙门资源都是小事了,据说前些年他们还时不时抹去巫族标志,化为海上盗匪,让人不辨来处,方便骚扰仙门之南的海岸。

对于这群宗教狂信者,龙凤二族不堪其扰,请他去议事。

不过当时魔君顾忌北渊政局,也暂看不出巫族动向,只联络了一下感情,更实在的东西却没有应承。

后来他直接卷入魔宫动荡,心魔急转直下,巫妖之事也就搁置了。

南疆巫族虽然隐于山林树海,瘴气笼罩,却也在险恶的环境中诞生了自己的文明,以神权与宗教统治部落,形成了以颜色划分巫族身份的等级制度。

大祭司,也别称大巫祝。

其中,在大祭司的神权之下,紫为最尊贵的颜色,其次为赤、蓝、青、绿等,学徒巫人是白色祭司服,以示白身。

被巫族祭司统治的巫族子民,不可着祭司服装,根据部落传统穿衣着服,佩戴受过祝福的首饰、象牙或者是翡翠石,辨认部落身份。

除此之外,南疆巫蛊之术也分为许多流派,巫医擅医毒,也是很受欢迎的选择。

殷无极以前了解过巫族的组织架构,但那也都是大几百年前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