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没病吧 第21章

“比如……?”薛非声音轻的像伫停在叶片上蜻蜓的振翅声。

单奇鹤还没展开教育,告诉薛非该怎么诚恳地和人道歉。

薛非用同样轻的气声说:“你生气了,单奇鹤?”

“……”

“那我跟你道歉,别生我气?”他声音带着气流声。

第23章

单奇鹤对薛非的道歉方式大加赞赏,觉得果然不愧为自己,真聪明,不点就通。

但他还是在宿舍床上,和薛非认真且深入地分析起来:“这道歉方法虽然不错,但基本只有第一次用的时候最管用,次数多了就不太好了,有点假了。”

“……”

“我觉得你呢,还是应该要诚恳、认真、严肃地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光道歉又不改更糟糕。”单奇鹤把自己的经验之谈倾囊相授。

“……”薛非人听麻了,“赶紧睡吧,别发神经。”

单奇鹤笑眯眯,侧过头,让自己的脑袋贴了贴薛非的脑袋:“以后好好说话,少让我操点心,行不行?”

“……”薛非沉默,忍不住,“你操的哪门子心,有点变态了。”

单奇鹤闷着嗓子笑出了两声,一翻身:“行吧,睡觉了。”

两个人缩在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上,手脚都挤在一起,安静了片刻后薛非为了胳膊能伸展开,伸手搂住单奇鹤:“睡了。”

单奇鹤拍拍他胳膊,已经昏昏欲睡,没有再搭腔。

-

高三第四次月考结束,已经接近当年年末,过几天就是元旦假期,大半年没回过家的学生,学校加上周末,正好凑个三天假,让学生都回家看看家人,休整一二。

临放假前一周,单奇鹤又从自己妈卡里运了两万块存进薛非的银行卡里。

四万肯定够薛非上大学了,再多取一点,亲妈估计得警告了,凡事过犹不及。

家里阿姨在放假前一天,给楼下宿管打电话,问他放假时间,准备让司机接他回家,并且又提到他妈最近不太开心,身体状态好像也不太好,说他爸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让他放假回来陪陪妈。

单奇鹤实在不清楚该怎么跟爸妈这种生物相处,自己亲生父母都处不明白,更别说是半路爹妈,找了个正当理由,说自己学习太忙,成绩太差,需要努力而拒绝了放假回家。

挂完电话,冲准备睡了的宿管道谢,他才慢腾腾地摸黑回宿舍。

回宿舍宿管喊住回电话时,薛非本来准备等他,他诶了两声,让薛非先回宿舍洗漱,不然两人回来还要排队等,薛非才提前回了寝室。

他回宿舍时,几个高二室友已经睡下,薛非坐在他桌前,亮着一盏小灯等他。他进门,锁上宿舍门,薛非看他,伸手指了指,低声:“给你留了热水。”

他点了点头,在灰暗的光线下走到洗漱台,牙刷已经挤好牙膏,静静地放在他的漱口杯上,旁边放着个热水壶。

薛非赤脚穿夏天塑胶拖鞋,拿着灯走过来,光源靠近,让两人周围都充斥上了暖光。

薛非往水池旁墙边一靠,压低声问:“你妈打电话问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家?”

“是吧。”单奇鹤随意应了声,瞥了他一眼,不乐意,“穿上棉鞋袜子,或者直接钻被子里去,你光着脚站这干什么?”

薛非倚在墙上笑:“你事真的很多。”

单奇鹤拿起牙刷,开始刷牙,声音嘟嘟囔囔,咬字不清:“快滚去睡觉。”

薛非不应,反而问:“你明天放学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回趟寝室收拾东西?”

单奇鹤刷牙看他,满嘴泡沫,又扫了一眼他的脚。

薛非举手投降:“行,我到被子里去。”

单奇鹤点了下头,可薛非人还没走,话很多:“你换洗衣服,我已经帮你拿进浴室里面了,你明天就回家,今天不用洗澡了吧,这么冷的天,干什么天天洗澡?”

单奇鹤抬脚轻撞了下他大腿,吐出嘴里泡沫:“我明天不回家,去,别烦了。”

薛非伸手按了下他的腿,谴责:“你越来越过分了,现在直接一言不合就对我动手了。”

谴责完又要问:“明天不回家,那你什么时候回?”

单奇鹤手上一切停下动作,眯眼看他。

“……”薛非顿了顿,烦死,“你对我态度能不能好点,还好意思说我跟人说话态度有问题?”

单奇鹤两手捏上他肩膀,替他转了个身子,啧啧:“我对你态度还不好?就差把你供起来了,知点足吧,快去睡觉,暖被子,待会儿睡的时候再聊。”

单奇鹤洗澡很快,哆哆嗦嗦带着沐浴液的香气和零星水汽爬上了床,他掀开被子准备往靠外位置钻,躺着的薛非突然在被子里滚了一圈:“你睡里面。”

单奇鹤不挑,爬过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他身上冷,一钻进被子被暖的也打了个哆嗦,而后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冰凉的手指往薛非身上贴,赞赏:“被子暖得不错。”

“我是你爹。”薛非压低声音骂。

单奇鹤闷声笑,冰凉手指贴到薛非身上。

“冷死了。”薛非捏住他的手指,本来要扔开,后来却捏着他手指玩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回来?”

“不回家。”

薛非安静了一下,嗓音里带上了非常明显的愉悦感:“准备在学校学习?这么爱学习?”

单奇鹤好笑,脚也伸到薛非小腿上,很随意,一点没觉得有问题:“暖下脚。”

刚刚嗓音还略显愉悦的薛非,又咬牙了:“恶不恶心?”

单奇鹤哎呀一声:“别这么小气。”

薛非把他的脚顶开:“别烦,你脚冰死了。天天跑步,怎么手脚还冰凉?”

两人身子在被子里动来动去,冷风就从缝隙里灌进被窝,单奇鹤连嘶了好几声:“别动了风进来了,睡觉,明天还没放假,要早起跑步看书。”

薛非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两人安静下来,隔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告诉单奇鹤:“我元旦也不回家,在学校看书,正好一起了。”

他心情不错,语气自得,很满意。

随后他听见单奇鹤轻轻笑了声,隔了会儿,怕冷的单奇鹤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了摸他后脑勺,笑说:“不在学校看书,咱俩去跨年。”

-

不回家当然是因为即使放假也没地方可去,亲爸家没地方住,弟弟妹妹放假了也要去看爷爷奶奶,他不管往哪一站,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局外人感,索性懒得回家。

小学的时候还没概念,总想回家,过年过节见到家人还挺开心。

初中长了些脑子,知道自己不太受家里人待见,就懒得回家,逢年过节前都感觉很烦,一股无名愤怒在胸膛转。

高中毕业后,就再少回故乡。江水市变成一个横在岁月中的影子,年节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只和形单影只挂上等号。

他过去对自己不太了解,总会在别人阖家团圆的时候冲人生气,二十七八岁后才幡然醒悟——哦,原来自己只是想要人陪伴在自己身边。

-

薛非对于元旦有人一起跨年很开心,虽然他装模作样,嘴上还要嫌单奇鹤无聊,说自己从来不跨年。

但第二天这人一早神采奕奕起床,没半点怨言地给单奇鹤关掉吵闹的闹钟,再体贴把单奇鹤要穿的衣服拿来递给他、牙刷牙膏挤好、连洗脸毛巾都差点要帮单奇鹤拧干的兴奋劲,单奇鹤都不用看,就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

单奇鹤好笑,在洗漱镜前刷牙扫了薛非两眼,嫌弃——怎么跟个要出门郊游的小学生一样,没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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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出息的薛非在下午最后一节课放学后,被单奇鹤带回了寝室,看见单奇鹤往包里塞衣服,愣了下:“你不是不回家?”

“没看见我把你的东西也塞进来了吗,哥们儿?”单奇鹤背包拉链拉上,往身后一背,“走,出去玩。”

薛非大脑没来得及思考,脚就跟了出去,走出寝室门,才刻意压了下笑意,问道:“哪儿去,很远地方?晚上不回宿舍住?”

单奇鹤除了下雨天,雷打不动地晨跑了两个多月,此刻不止身型比过去挺拔,连走路都比过去轻盈些,他单肩背着黑色书包,往前跨了几步,闻言回头看薛非,下巴一点,笑着催促:“快点跟上,我们还得去火车站看有没有车票。”

薛非不知道要去哪,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出过江水市,过去只知道得好好学习,毕业离开这里,最好别回来。

他对城市和城市之间没有概念,对远方也没什么概念。

平时去的最远的地方,也是放假从江水市坐两个小时的公交到薛家镇上,再走半个小时到爷爷奶奶所住村庄。

他没坐过火车,车会送他去哪,他不知道。

他本该怪单奇鹤的自作主张,要笑骂这个人凭什么替自己做决定?凭什么不和自己商量,就要带自己去某个自己可能不知道的远方?

可他内心却生不出丝毫责怪情绪,最后大脑传到到躯体,只能给出一声简单又意味不明的“啊”音。

他抬步朝单奇鹤走去,情绪不明,低声:“要去哪儿?”

他其实不在乎去哪,去哪都可以,但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掩饰自己这种不管不顾、无条件的信任和托付。

单奇鹤很糟糕,太糟糕了,漫不经心的,不给准确地方,好像笃定不管去哪他都愿意跟着去。

不知道哪来的,这种膨胀的自信心。

“一个海边,我们去海边跨年。”单奇鹤笑眯眯。

第24章

江水市建在群山里,如果从外地开车回来,一进入江水的地界,车子会穿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隧道。

明明暗暗的,像上帝在眨眼。

江水市周围没有海,单奇鹤二十岁之前没见过海,二十岁被好哥们强行拖去,在海边野营,第一次去的时候也没感觉有什么——一条带着腥味又有些浑浊的水而已。

后来过年放假,朋友都回家,他家教带的学生也要休假,学校食堂的堂口都关上门回家过年。

他无处可去,背个包一路搭免费顺风车,搭到了滨海市下的一个临海鱼村。

跨年夜他在海边坐了一个晚上,突然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本来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开始有风带着咸湿的气味吹拂他脸颊,月光和很远处桥梁灯光倒挂在水下,后来灯熄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气流和月光。

他和世界的连接被大海隔开,心胸一下敞开,周围变得安静、祥和以及神秘。

他与孤单短暂和解了一夜。

后来工作刚赚到钱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在渔村买了个近海的三层小楼,推开窗就能见到远处海浪打在海岸上。

当时这渔村还没开发成景区,房子破破烂烂价格算不上高,他自己画图纸贷款重新装修了一番。

朋友开始不解——都知道他经济状况不好,整天咬牙过日子,没想到会买这个房子,还贷款装修。

后来渔村发展成景区,几个网络宣传图文发出去,突然就变成了网红景点,他收拾收拾房子,平时当民宿给旅客住,逢年过节再自己去休息。

他运气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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