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花魁只想攒钱买地 第5章

沈知孝闻言松了一口气,他十岁时就跟着父亲来金陵,父亲是来做官,他是来求学,母亲则跟着大哥和大嫂呆在京城,二姐已经嫁人。

如今六年过去,对于沈知孝来说,金陵府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家乡一样,熟悉又热爱。

到底是少年心性,提到自己心爱的事物,便多了几分赤诚,滔滔不绝道:“那都是以偏概全,秦淮河本就是一处热热闹闹的坊市啊,比起秦楼楚馆,更多的还是酒楼、食肆、书场、戏院……,每个月还有灯会、诗会,来这里游玩闲逛的百姓,只有少数是寻欢作乐的浪荡子,更多的却是寻常人,您看那边有许多卖小食和首饰的摊子,就围了不少的年轻娘子和年幼孩子呢。”

画舫缓缓向前,瑞王一路走,一路瞧,熙熙攘攘的人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形形色色,一眼望去,只见人人脸上都是太平安乐,也瞧不出谁与谁不同。

比起京城里的森严规矩,这里的女子显然要更大胆,也更自由一些,有成群结伴的妙龄女子买了花灯在河边放,也有上了年纪的妇人坐着轿子去戏楼书场里听书看戏。

只听一声锣鼓响,搭建在河边的戏台子上,开始唱起了一段《天仙配》,引得众人纷纷叫好,手里的鲜花、铜板、碎银锭,雨点儿似地往台上扔。

这边《天仙配》刚刚落幕,那边楼台上又有人开始弹评书,只是反响却一般,往台子上扔钱的少,但还是有不少人鼓励似的扔了不少的花。

瑞王好似来个兴趣,酒也不喝了,人也坐直了,拊掌赞叹道:“金陵百姓果然跟京城里的那一帮老古板不同,热情、包容、又慷慨!”

瑞王爷走到画舫前舱,那里无任何家具摆设,只在四周垂挂着珠帘轻纱,却都被卷了起来,毫无遮掩,还摆有琴瑟、琵琶、锣鼓等乐器,乃是画舫艺妓倌人们为客人表演舞乐的地方。

只见瑞王立在司鼓前面,拿起两根细鼓槌,兴致勃勃招呼道:“玉九思,旁边有二胡,赶紧的,江南软调听腻了,咱们给金陵百姓唱点新鲜的。”

玉九思屁颠颠地跟上去,拿起二胡调了两个音,迫不及待道:“好勒!王爷,咱们今儿要唱哪一出啊?”

沈知孝木愣愣地想,是啊,您这是又要唱哪一出啊?

瑞王不答,只一下子敲在鼓面上,初时好似惊雷落地,只有零星几道闷响,接着鼓点越来越密,鼓声越来越急,惊雷化作硝烟,夹杂着刀光和剑影,还有万箭齐发的磅礴气势。

秦淮两岸的百姓被这激扬的鼓声吸引,纷纷朝着画舫围了过来。

沈知孝大概猜到瑞王殿下要干嘛了。

刀光还在,剑影未停,沧桑二胡音夹杂其中,衬托得战场更加地壮阔深远,一曲《定山河》,从瑞王嘴里唱出。

沈知孝人都傻了,更多的却是震惊,震惊过后,竟觉得“果然如此”,放荡不羁的瑞王殿下,果然不来秦淮河边上赏景的。

听惯了江南软调的金陵百姓,纷纷被这新鲜又热血的北曲吸引。

画舫周围的行人越聚越多,唱到精彩绝伦之处,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好声,险些将沈知孝的耳朵震聋,却掩盖不了瑞王殿下那时而悠扬、时而浑亮、时而深邃、也时而厚重的北曲唱腔。

鲜花、铜钱、银锭子,像阵雨似的往画舫上扔,天竺番僧阿迦罗和道袍护卫刘侠客,都十分自觉帮忙去接,没让一个铜板落到河水里。

山河定,锣鼓停,一曲终了,又有无数鲜花往船上抛。

瑞王潇洒一笑,提气飞跃,衣摆飘扬,伸手一捞,将十几枝险些落入河水的鲜花抱在手里,再足尖点水,人又飞回画舫上。

挺拔俊美的年轻公子,穿着华美衣袍,手里拿蔷薇,低头轻轻嗅,狭长凤眼里带着几分沉醉,只随意一个神态,却无端端撩人得很!

河岸两旁传来一阵阵吸气声,就连沈知孝也忍不住漏掉了半拍心跳。

短暂的静默之后,又是一场夹杂着鲜花和各种首饰、锦帕的“雷阵雨”。

“呀!”

“公子,好姿容,吾心悦之!”

“公子何处来,家中可有妻室?”

面对金陵女子的大胆奔放,瑞王殿下面上依旧淡然,离得近了,却听见他用鼻音催促道:“赶紧走,赶紧走!本王虽然魅力非凡,却实在承受不住如此热情,玉九思你这狗贼,不要偷偷往怀里藏金银,那是打赏给本王的!”

沈知孝:“……”

河对岸,一处临河的戏楼包间内,苏蓉玉将瑞王殿下的荒唐行径,也完完整整地瞧在了眼里。

在决定逃婚一刻起,瑞王是荒唐也好,散漫也好,其实都跟苏蓉玉再没有关系,可此时却还是忍不住生气,愤愤咒骂道:“堂堂亲王,自甘堕落地跑来秦淮河上扮戏子,这混蛋,他可真不怕丢人啊!”

碧霞伺候在小姐身旁,不敢多劝什么,只觉得比起瑞王的离经叛道,自家小姐其实也不逞多让。

苏蓉玉不知道碧霞的心思,只好管闲事道:“不行,明日他若还来秦淮河边上放纵,我必要想法子拦上一拦,免得他尽给皇后姑母丢人!”

碧霞惊讶不已,都已经逃婚了,还要再去王爷面前晃荡,这要是被认出来了可怎么办。

碧霞原本要劝,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认出来了也好,正好将小姐带回京城,她也不必再跟着小姐担惊受怕。

第七章 小狐仙下山

苏云绕在现代过不了朝九晚五的日子,穿越到古代后天天杀猪做卤肉,早就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偶尔吃苦可以当做体验生活,长久地受累那简直是要他命,苏云绕比谁都期望一夜暴富,比谁都渴望实现财富自由!

可惜现实总是那么残酷,第二日还得继续早早起来帮着杀猪做卤肉,苏云绕感觉自己都要快变成卤肉味的了。

三月十五,又是一个明媚温暖的好天气,大哥依旧是早早出门,醉仙楼和百花楼里的卤肉是姑父去送的。

夕阳西斜,晚霞漫天。

苏云绕带上自制胸衣,换上表姐刘文英的旧衣裙,往身上撒了不少的茉莉花香露,一边嗅着鼻子,一边出门问道:“二姐,婷婷,你们帮我闻闻,还闻得到卤肉味儿吗?”

苏云婷不避嫌,跟个瘦巴巴的小狗似的,凑到她亲哥身上,前后左右都闻了闻,不确定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刘文英避嫌,担心被人误会是在占自家肥水的便宜,只站在旁边道:“咱们家空气里全是卤肉味,砖瓦梁柱熏得都快变成卤猪肉、卤猪下水了,你还想出卤肉而不染啊。”

苏云绕心想也是,索性将花露瓶子也装进了手提布袋里,打算待会儿出了门,离开了这五香味的环境,再另外撒一点儿。

苏成慧在院子忙着给丈夫补袖子,刘镇海光着一只胳膊蹲在她旁边,瞧着“三个妮子”嘎嘎直乐,哈哈大笑道:“二妮子,你跟三郎站在一块,我怎么瞧着你才像是男扮女装的那一个呢,哈哈哈!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你,主要是三郎太矮,比你还矮半个头呢。”

“……”

这傻大爹,你可真是多余长了一张嘴!

一米六五的苏云绕,和一米七五的刘文英,双双心灵受到重创,全都对着刘镇海怒目而视。

苏云绕不甘吼道:“我才十五,肯定还能再往上冲一冲的!”

刘文英愤愤骂道:“我个头高得像个男人,这都要怪谁?!”

刘镇海高祖父那一辈是从鲁地逃难来的江南,后代子孙里面,即便是女孩儿,也全都没有个头太矮的,只是刘文英高得尤其突出而已。

至于苏云绕,据姑母说他亲爹苏成泽好像也有一米七左右,在江南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了!

有道是一代更比一代强,苏云绕最近半个月左右,夜里胳膊腿儿都时常抽筋似的疼,明显开始进入了青春期个头冲刺的关键阶段,他天天都有熬骨头汤喝,很有信心能突破一米七,展望一米八!

至于现在,苏云绕穿着自家二姐十一、二岁时候的旧衣裙,竟然还有些长,裙摆都快挨着地面了。

他头上还是带着宽大巾帽,衣裙外面依旧罩着姑父的旧衣袍,手里提着一个粗布袋子,跟家人道了别,瞧见后门巷子里没人,迅速闪身离开,十分低调地出门了。

去百花楼的路上,苏云绕依旧是走的窄巷小道,快到百花楼时,他才躲到一处无人的僻静角落,手脚麻利地将头上巾帽取了下来,乌黑墨发顿时散开,跟瀑布似的铺在肩上。

苏云绕将巾帽放进布袋里,又从布袋里面取了一根雕着兰花图案的木簪出来,三两下就把头发给挽了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圆髻歪在脑后,留了一些细碎短发垂在面颊两侧,衬得人如水似花一般柔美艳丽。

然后又将姑父的另一件旧衣袍给扒了下来,折好后同样放进布袋里,再从布袋里取出茉莉花香露,重新往身上又撒了一些。

这般收拾妥当之后,见四下无人,他才提着布袋,又小心翼翼地从僻静处钻了出来。

扮作女子的苏云绕再去敲百花楼后巷侧门时,迎出来的依旧是魏琴麽麽,可态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门才拉开一半,她就直接拉着苏云绕进去,焦急又欣喜道:“凤舞姑娘可算是来了,柳大娘子已经说过你不再上登台之事,原本是让小云仙替你跳主角,可采薇和芳薇几个丫头实在不省心,私下里使坏,害得小云仙崴了脚,今日这一场,估计还得你来。”

魏琴一边说,一边拉着孙云绕去了后院。

采薇和芳薇几个小丫头都被柳大娘子罚跪在回廊下,一个个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内疚。

花厅内,小云仙的脚已经请大夫正过骨,也敷上药了。

柳大娘子十分焦躁在屋内来回踱步,小云仙坐在旁边的矮踏上委屈垂泪。

见苏云绕进门,柳大娘子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去隔壁暖阁里商量去了。

柳大娘子恨铁不成钢道:“一个个眼皮子浅的王八蹄子,为了今日这出剧,老娘又搭台子,又做新衣,赔了将近二百两银子进去呢,要真给我搞黄了,我非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苏云绕慢条斯理将手里的布袋子放下,只抱着胳膊不接话,心道:你要真能狠下心扒了她们的皮,倒是赶紧下手啊,罚跪还给人选了个平整又通透的好地儿,也就是嘴皮子€€啵得厉害。

柳大娘子见他这死样,气得锤了他两拳,故作娇羞道:“你个小没良心,就不知道搭两句话,给人一个台阶下呀!”

苏云绕捂着自己被锤的胳膊,摆出一副无福消受苦相,求饶道:“大娘子,我还是个孩子呢,您这百般风情,千般娇媚,我实在承受不起啊,您有事吩咐一声就是,就别绕弯子了。”

柳大娘子正经坐好,带着几分歉疚道:“本来都答应你不上台了,没想到能出这种意外,这也是临到头上了,实在没法子,还得麻烦你今晚再跳一回。”

苏云绕也不好拒绝,才刚要勉强应下,左眼皮子却猛地跳了两下,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咦,没想到还是吉兆呢。

野路子神算顿时不再勉强,声音脆生清亮道:“行,跳就跳吧,只这最后一回啊。”

*

朱楼挂满粉纱,灯火驱散夜色,高台上有妙龄女子舞着霓裳,靡靡之音与菲菲红花铺满大堂。

百花楼宾朋满座,沈知孝陪着瑞王殿下临时跑来捧场,因此没定上包间,又不敢仗着身份欺人,只能勉强坐在了大堂里。

偏偏不巧的是,瑞王殿下的那位逃婚王妃,竟然也混了进来,跟他们就只隔了中间一桌!

那位昌平侯府千金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子孤身在外本来就不安全,她竟然还敢往青楼里跑!没瞧见隔壁那桌的几名男子,瞧她们的目光都油腻腻的吗?!

沈知孝今年才十六岁,原本该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士子,如今却感觉一颗心沧桑得很。

瑞王殿下其实不难伺候,性格虽然放荡不羁,却没什么架子,没有包间也不介意坐大堂,很是平易近人。

沈知孝大着胆子凑到瑞王耳边,提醒道:“王爷,您看咱们右边的右边那一桌,那两位……”

瑞王摆手打断,十分任性道:“本王不看,不要打扰本王欣赏美人和舞蹈。”

沈知孝傻眼,接着又急眼道:“您真不管啊,这青楼岂是良家女子能来的地方,万一要是……”

瑞王再一次打断道:“别人自个都不上心,你多管什么闲事,坐下,安静,莫要聒噪。”

沈知孝下意识听命,老实坐回旁边。

玉九思给他倒了一杯杏花酿,跟哄孩子似的,玩笑道:“来来,听沈知府说,沈公子自幼好学,书不离手,长这么大,怕是还没来过青楼吧?小小年纪,就莫要操心了,台上的舞姬好看吧,好看就多瞧瞧。”

沈知孝往台上瞥了一眼,瞬间红了脸,为了掩饰羞窘之态,赶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却被呛得直咳嗽。

玉九思被这呆小孩儿给逗得直乐,阿迦罗见此,却敲着木鱼在他耳边念起了清心咒。

隔壁桌的隔壁桌,苏蓉玉并未留意到其他人的别样目光,只盯着抬上穿着露骨的舞姬,低声鄙夷道:“男人原来都喜欢这样的,实在庸俗!”

碧霞哪有心思附和,只觉坐在这百花楼里,浑身都好像有针刺一样。

常来百花楼客人,此时却发现了百花楼里的不同,纷纷好奇道:“这舞台子为何换到楼梯旁边去了,往常都在大堂正中,客人围坐四方,四面都看得见表演,如今怎么挂了这么多布幔,直接挡得只剩一面了。”

“瞧着倒是跟唱戏的戏台子很像,怎么?今日百花楼里也要唱戏?”

就在众人好奇之时,靡靡之音渐渐停歇,台上热场的几名舞姬也依次退下,二楼有两名小厮慢慢拉着绳子,将卷起的布幔缓缓放下,将舞台子剩下的最后一面,也完全挡住了。

众宾客惊讶道:“哟,还真要唱戏啊?”

“凤舞姑娘今日不登台跳舞吗?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悠扬的琴声想起,宾客们慢慢安静下来,阿迦罗敲木鱼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出,玉九思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他才面无表情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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