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花魁只想攒钱买地 第50章

苏云绕靠在船舷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似写意一般,不自觉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之前学政大人宴请乡试举人时,便要在宴席上唱《鹿鸣》。

刘文轩与沈知孝对视一眼,也跟着唱道:“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大€€立国也才只有八十年左右,当今圣上也才只是第四任帝王,正是国富力强、法度公正的时候,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前朝末年时,战战兢兢的畏缩之态。

远远瞧见龙船之上的俊朗公子肆意歌唱,风流倜傥,有那大胆的姑娘竟吹起了口哨,活泼又顽皮地高声问道:“公子哟,嫩个去哪里咯啦!”

苏云绕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刘文轩信心百倍,高声回应道:“金榜题名去!”

苏云绕瞧着恨不得缩在船舷后面的沈知孝道:“沈三哥,你不是也要参加春闱么?怎么就连个‘金榜题名’的大话都不敢说呢,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嘛,努力、努力、再努力!”

柴€€很是赞同,语重心长道:“沈知府当年乃二甲进士出身,小沈御史更是曾高中榜眼之名,有父兄珠玉在前,沈三公子又怎可堕了读书人的志气呢。”

沈知孝压力倍增,直接泪奔道:“我哥说我只要考中举人就好,我父亲说我只要不违法乱纪就好,中不中进士其实都无所谓,别比了,真的别比了,我已经够努力了,每天晚上睡不到三个时辰,真的不能再少了,呜呜呜……”

“……”

柴€€跟苏云绕难得升起几分愧疚之心。

鸡娃果然要不得,更何况鸡的还是别人的娃!

第六十八章 士子廉租房

从南到北, 气候差异极大,龙船在运河上每多行一里,苏云绕兄妹就感觉要更冷一分。

头一日还在和煦的暖阳里, 给大家表演Hip-Hop版的《倩女幽魂》, 第二日早上醒来,就只能躲在船舱里, 看着打在河面上的雪粒子,怔怔出神。

苏云绕暗自惆怅:不愧是北国风光, 这才几月份啊,就开始有雨夹雪了, 等到数九寒冬的时候,又该是啥样啊,怕是得冻死我这朵江南娇花吧!

九月二十一, 霜降。

晨光微熹, 凉风刺骨。

金陵府霜降的时候只是意思一下, 起晚了别说是霜了, 就连露水都不一定能看得着。

京城通州码头上的霜, 却降得尤为郑重, 枯黄衰败的野草上, 结了一层白茫茫的冰晶, 就跟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一样。

苏云绕兄妹四人已经将最厚的夹袄穿在身上了, 背着各自的包袱,缩着脖子依次下船, 那瑟缩畏寒的模样, 瞧着就跟冻傻了的呆头鹅一样!

沈知孝穿着厚夹袄,在前面等着他们,很有经验道:“这才霜降呢, 你们这样可有得熬,等到寒冬数九的时候,光是厚棉袄估计就得再多买两件,不然真怕冻出个好歹来。”

通州码头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沈知孝家里有派马车来接,因为惦记着苏云绕兄妹四人该如何安置,便也没急着离开。

不过这事其实也轮不到他来操心,瑞王殿下和廖永兴虽然都有其它的事情要先处理,却都各自派了人过来。

廖仲安得了亲爹的吩咐,很是周全道:“我爹怕小姐又生是非,得亲自将人送回了府里才安心,他叫我跟着苏公子你们当个向导,去哪儿可以租房,去什么地方可以置办行头,都只管问我就是,京城里我可熟了!”

瑞王派来的管事却不如廖仲安贴心,只尽职尽责地对着苏云绕传达上意道:“苏公子,刘公子,王爷在庆云巷那边有一处别院,若是各位暂无下榻之处的话,不如小的直接送你们过去北院那边?”

苏云绕他们至少要在京城住到来年春闱,这还有好几个月呢,哪能老赖在别人家里,就是别院也不行啊。

都不用犹豫,苏云绕便立时拒绝了瑞王殿下的好意,选择跟廖仲安一起去租房。

那管事本就得了王爷的吩咐,说是要以苏公子他们的意愿为主,因此也不多劝,只又寒暄了两句,便也离开了。

廖仲安也不耽搁功夫,牵了府里留下的一辆马车过来,又是掀帘子,又是递行礼,很是热情地招呼苏云绕兄妹到车上坐好。

沈知孝见苏云绕兄妹有人领路,便也不多操心什么,只是分别之前,特意留了家中地址,说是等苏云绕他们安顿好之后,一定要来府中做客。

廖仲安是个话多的性子,一边赶着大马颠儿颠儿地跑,一边迎着风热情八卦道:“也亏你们来得足够早,这要是赶在临近会试的时候,满京城的客栈都得涨成天价,榨干了盘缠估计都住不起,如今倒是还好,不过在太学附近租一间客栈上房的话,一日估计也还是要两百文左右,四个人就是八百文,再加上饮食花用,平均一日至少得一两银子才够打底。”

苏云绕在心里算了一下账,离着二月会试还有五个月左右,将近一百五十多天呢,光是住客栈就得花费一百五十两银子,这还不算置办笔墨冬衣,以及访友送礼的开销,后者其实才是大头。

果然是京城大,居不易啊!

好在苏云绕兜里揣着几千两巨款,大哥那里还有姑母给的和他自己攒的好几百两盘缠,心里倒是不慌,只是也不能这般浪费不是。

再说了,这一呆就至少要呆五个多月,期间还要走亲访友,或者招待朋友什么的,总不能一直都住在客栈里吧,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苏云绕也不跟廖仲安客气,半点也不见外道:“廖二哥,你都已经厚着脸皮说自己是京城百事通了,咱们就别卖关子了,行吗?你看咱们兄妹四人,像是住得起客栈的人吗?”

廖仲安不知道苏云绕兄妹的腰包有多厚,只当他们是普通农户子,真心实意地为他们打算道:“苏公子你们住得久,又不止一个人,其实租一处院子才是最好,我知道一个地方,最合适你们不过了。”

苏云绕才不给他捧哏,只碎碎念道:“又开始卖关子,京城百事通又开始卖关子了。”

“……”

廖仲安乐得哈哈笑,当即便承认道:“我还真就要卖这关子,等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保管能让你们满意的!”

从码头到京城北门也就只有七八里远,马车跑了大约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刘文轩有举人功名在身,将路引文书交给城门口的守卫验看过后,连带着苏云绕兄妹几人都不用缴纳入城费,就直接进去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也算是考取功名的福利之一。

百年盛京,六朝国都,经历过无数次的战火洗礼,却依旧屹立不倒,透过车门放眼望去,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比起金陵府城,要胜过数倍。

一个穿着羊皮褂子的小贩,扛着一个插着成串的红果子的草垛子大声叫卖:“糖葫芦,卖糖葫芦哟。”

苏云婷小脸都快凑到了车门外,很是好奇道:“糖葫芦是什么葫芦?瞧着像是用什么果子穿成的一串。”

苏云绕为她解惑道:“北方的一种零嘴而已,是用山楂果做的,也就是棠球子。”

苏云婷先是有些诧异,随后才感叹道:“不愧是京城啊,就连棠球子都能长这么大个!”

苏云绕听得一阵好笑。

北方的山楂又叫山里红,个头更大,果肉厚实,味道酸甜,直接生吃,或是做成糖葫芦都可以。

金陵府那边的山楂却生得个头很小,除了果核就是皮,味道也十分酸涩,除了拿来入药之外,就连泡水都嫌难喝。

看着那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吃过的果串,苏云婷和刘文英都有些眼馋。

可惜廖仲安却是个不上道的,心肠耿直道:“嗨,糖葫芦而已,那就是小孩儿吃的玩意儿,有什么稀奇的。”

“……”

苏云绕琢磨着:没成亲的“小孩”,应该也算小孩儿吧。

苏云绕从挂在腰上的零钱袋子里取了一小串铜钱出来,大约有五十枚左右,拍了拍廖仲安的肩膀,理直气壮道:“廖二哥,先停一下马车,这里有四个小孩儿想买糖葫芦吃。”

廖仲安:“……”

廖仲安无语片刻,接着又忍不住一阵大笑。

山楂不贵,外面的糖衣却值钱,四串糖葫芦就要十六文,在金陵府都可以买一斤五花肉了,不过那酸酸甜甜的滋味也确实不错。

廖仲安大概是见识到了苏云绕兄妹四人孩子气的一面,倒也不像先前那样急着赶路,看见有什么稀罕吃食,还主动问他们要不要买来尝尝。

之后又看到有高鼻绿眼的番邦人在兜售酸奶疙瘩,苏云绕好奇买了三十个铜板的量,只有拇指大小的十来粒,一人两粒尝尝味儿,要是滋味好的话,可以再多买一些。

苏云绕扔了一粒进嘴里,原以为会跟奶糖一样,却被那又膻又酸的味道给刺激得险些吐了。

刘文轩同样面色扭曲,只嚼了一下便直接吐了出来,可惜道:“这三十个铜板花得可真不值,幸好没多买!”

买到了一回吃亏,便彻底打消了苏云绕兄妹的购物热情,再瞧见没见过的吃食,也不让廖仲安停车等他们了。

苏云绕他们都不认得路,由着廖仲安赶着马车往内城走。

瞧见车底下的大道越走越平坦,两边的宅子也越来越华丽,往大道尽头望去,隐隐还能看见皇城大殿上的琉璃瓦,以及屋脊上蹲着的十大神兽。

苏云绕有些心惊道:“廖二哥,你这是要把咱们兄妹往哪里带啊?这一片的宅子,真的比住客栈还便宜?”

廖仲安将马车停在一处街口牌坊下,笑道:“到了,咱们就去杏林苑,凭着刘公子那刚出炉的解元名头,绝对能住得进去!”

刘文轩闻言,有些慎重道:“不知这杏林苑是个什么来头?”

廖仲安这回也不卖关子了,仔细将杏林苑的来历过往,都大致讲了一遍。

杏林苑就挨着皇城不远,方圆几里内,不是太学,就是国子监,不是六部衙门,就是京都府衙,说是黄金地段都不为过。

早些年杏林苑这一片,其实是先帝名下的两位皇子的府邸。

前孟璋太子遇害,查出来跟那两位皇子有关,先帝将其幽禁府中,其中一位皇子不服,一把火自焚身亡,连累挨着的两座府邸都被烧成了废墟。

廖仲安并不过多讲述皇家之事,话题又转移到了春闱上:“三年一次大考,这些年每逢春闱,京城里的客栈住宿费都要被哄抬上天价,特别是临近会试入场那几日,更是一房难求,只一间下等房,一日就要十两银子还多!”

“更可恶的是,有的客栈老板一开始只定一个不高不低的价格,将那赶考的士子忽悠着先住了进去,等到别处的客栈也都客满没房之后,才一日涨一回房钱,翻倍地涨,逼得人住也不是,不住也不是!”

廖仲安继续道:“这事还曾闹到了京都府衙里,太子殿下狠狠地罚了那些个恶商两回,如今虽不至于欺诈强迫,但翻倍涨价的风气,却始终扼制不住,好在太子殿仁慈,向圣上进谏,将早年被烧成废墟的皇子府邸,给改建成了近百个小院儿,合在一起便是如今的杏林苑,专门低价租给入京赶考的士子用。”

没想到这杏林苑的来历竟如此特殊,刘文轩与苏云绕对视一眼,也不好评价什么,只齐声歌颂道:“陛下贤明,太子殿下仁慈,感恩有明君如此!”

第六十九章 京城安置

跟那富丽奢华的皇子府邸不同, 如今的杏林苑更像是一个环境清雅的古代高档小区。

玲珑袖珍的小院儿有序排列,青石小巷穿插其中,海棠、桂花、腊梅树, 不缺人间芳菲的同时, 更少不了四季常青的苍松与翠柏。

“杏林苑小区”有专门的“物业管理”,工作人员大部份都是从宫里派出来的心腹太监, 以及大龄宫女。

“物业大厅”是专门的一座二进宅院,门口有护卫把守, 只是盘查却不算严格,只随便问了几句身份来历, 就放人进去了。

里面有男男女女负责接待,给苏云绕他们倒茶水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衣, 个子中上, 身形偏瘦, 生得面白无须, 容貌端正, 眉眼之间含着些许温润, 瞧着很有几分读书人的斯文儒雅之气。

男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属于糙汉子的温柔, 笑得很是和善道:“在下姓郑, 是杏林苑东三巷的管事, 诸位是入京参加春闱来的?”

不用廖仲安提醒,刘文轩就已经将举人文书又翻了出来, 双手递给郑管事, 同样客气道:“只在下一人准备参加明年会试,顺便带着弟妹来京城涨涨见识。”

郑管事接过文书,瞧见刘文轩的乡试名次之后, 眼里带着几分佩服,更加和善道:“哟,没想到是金陵府刚出炉的解元郎,当真是年轻有为,失敬失敬!”

郑管事不像廖仲安那样喜欢卖关子,将举人文书还给了刘文轩之后,便直言道:“刘解元既然带着弟妹找到了杏林苑这里,想来对杏林苑的来历也是知道一二的,太子殿下仁慈,好事都由主子做了,不过这不中听的话,却必需得由我们这些替主子分忧的人说在前头,还望解元老爷待会儿听了莫要介意。”

所谓的“不中听的话”,其实也就是杏林苑的一些租房规矩而已。

郑管事好似抱怨一般说道:“太子殿下建杏林苑,本就是为了给参加春闱的士子提供便利,那院子租出去的价格相当便宜!可惜却有人贪得无厌,明明春闱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却还想要以低廉的房租赖着不走!”

“……”

哦哟,敢占皇室的便宜,谁这么勇啊?

苏云绕他们老老实实听郑管事交代完“前因”,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说“后果”。

郑管事对他们的态度仿佛很满意,又继续道:“所以,咱们杏林苑只有春闱前五个月以及春闱后四个月之内,凭着举人文书,能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租得一个下榻之处,至于其他时候,杏林苑的房租跟京城房价是一样的,甚至还会更高一些。”

苏云绕大概听懂了,会试是在明年二月,意思就是只有今年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以及明年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才有专门针对于赶考士子的租房折扣,其他时候都没有。

苏云绕很高兴,不自觉插话道:“那我们来得可真巧啊,刚好赶上打折时间!郑管事,敢问这相对低廉的价格,大概能低廉到什么程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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