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宠妻续命 第58章

谢折衣不置可否,用扇头拨弄那五枚铜钱,从中挑了一枚推过去:“还是玩点简单的,就用它来猜正反。”

雍盛笑眯眯:“也好。”

想来输得太惨,姓谢的也看不过眼,决定放水了。

“你猜什么?”

“反。”

“那朕压正。怀禄,你来抛。”

怀禄得令,上前拈起铜钱,捂在掌心,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祈祷着,一边将铜钱抛到空中——

第60章

“正正正正正……反!嗐!”

怀禄泄气地垮下肩膀, 心说就是瞎猫逮耗子逮这么半天也该撞上一只倒霉的了,他家主子怎么就这么点儿背呢?

“不着急。”雍盛很是想得开,还反过来安慰他, “风水轮流转,指不定明日能赢。”

“……”怀禄震惊了。

什么?赶明儿还要接着赌?

不把亵裤输光不算完了是吧?

这边愁眉苦脸,那厢皇后已敛衽起身, 唇角上翘,带着种笑味儿, 显是心情颇佳:“既如此, 这张欠条臣妾就却之不恭了。”

“等等。”雍盛按住欠条,“上面还没写个具体的数呢……”

玉音甫落, 莲奴小跑着进来, 精明的小眼睛扫视一圈, 附耳与雍盛嘀咕几句。

雍盛蹙了半日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人都散了?”

“散了。”莲奴答,“谢指挥此刻正在承乾门前奉旨督办呢, 依照圣上的指示, 已派人将工匠们连日赶制出的铜柱金箱运去, 不出半个时辰想必就安好了。”

雍盛颔首,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大手一挥对皇后豪气道:“想要什么数儿自己填!”

怀禄捂脸:这败家皇帝没救了!

“看来圣上这把总算是赌赢了。”谢折衣又坐回去, 倚袖支颌,饶有兴味道,“你怎料准谢戎阳会乖乖听话?”

“并未料到。”雍盛老实承认, “如你所言, 不过是赌。朕听说朕这位大舅哥很是惧内,为表诚心,大婚前就发誓永不纳妾, 也从不出入风月之地,真是吾辈楷模啊。”

“原来如此,你其实是把宝押在梅满儿身上。”谢折衣了悟。

“非也。”雍盛摇头,“朕是将宝押在你身上。”

谢折衣:“我?”

雍盛一脸笑吟吟:“朕相信以你之能,想收服谁,总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并未收服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谢折衣停顿一下,意味深长道,“不过,我这位兄嫂确是位手腕高明且极聪慧的女子。”

“必然如此,否则以她商行出身之微末,如何能嫁进高高在上的相府?”雍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垂眸复问莲奴,“壬豫现在何处?”

回说:“任老尚书受了些惊吓,已由禁军护送着归家安歇了。”

“好,速传御医去他府上把把脉,开些安神补心的方子,速去,别耽误了。”

“诶,奴才这就去办。”

“慢着。”雍盛又招招手,“传令大理寺杨撷,叫他明日一早前来见朕,务必赶在上朝之前。”

“喏。”

莲奴恭敬退下。

“这回露了锋芒,必定打草惊蛇引,再想韬光养晦可是不能了。”谢折衣意有所指,灼灼目光投射而来,“你可都想好了?”

雍盛轻轻叹了口气:“以定国公之多疑,朕要是什么都不做才最可疑。”

“年轻气盛,但莽撞愚蠢,少了点谋定后成的心机。”谢折衣站在谢衡角度淡淡点评,“略施惩戒即可,不足为虑。”

“你很了解你父亲。”雍盛哑然一笑,神情竟似有种模糊的落寞,“只不知你是否也这般了解朕。”

谢折衣着实认真端详他一阵,一双点漆的凤目里渐渐生出疏离:“圣上想听琵琶曲,唤教坊教头崔喜来便是,以他之技,定教圣上满意。”

“朕只想听你弹。”雍盛寸步不让,“你要如何才肯答允?不若将这晏清宫拆了送你?”

“我要一堆破瓦残椽做什么?”

谢折衣拂袖而起,再不肯多待,临走时还差人将赢来的物事一个不落地全搬走,当真冷心冷情。

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倒成了皇帝频繁光顾凤仪宫的一大借口——

今儿找不见合适的镇纸,明儿寻不到趁手的狼毫,就连折扇,也非得摇谢折衣赢走的那把不可。

“又来借什么?”

凤仪宫内,谢折衣面无表情地放下拭剑的鹿皮,睨向晌午过后第三回出现在眼前的皇帝,额角微微暴起隐忍的青筋。

“这把紫檀玫瑰椅可是名匠喻淏之造物。”雍盛涎皮赖脸地拖来那把椅子坐下,特意坐在皇后正眼前,装模作样地来回摩挲,“瞧这雅致轻盈的造型,瞧这椅背上飘逸空灵的云纹,朕爱不释手啊,每日都需坐上一坐,才觉通体舒泰。”

“……”谢折衣默了一瞬,道,“既如此不舍,就搬回去吧。”

“那怎么能行?君无戏言,愿赌服输。”雍盛眨巴眼睛,“无非是每日多往这里跑几趟罢了,不打紧,朕不嫌麻烦。”

您是不嫌麻烦,因为您就是麻烦本人。

谢折衣捏眉心:“听闻这两日朝堂上已闹翻了天,你还有闲心思跑我这儿来插科打诨?”

“就是闹翻了天朕才来你这儿躲清净呀,不然一个人面对一堆糟烂事儿,多闹心?”雍盛用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扶手,“铜柱金箱一夜之间收上来的书函堆积如山,其中招谏匣只占两成,申冤的竟多达八成,交付翰林苑筛选分类,一多半都是针对此次贡举选拔结果的异议。朕特意查阅一番,中榜仕子确实如传言一般用的都是那什么狗屁不通的焚香体,无一例外!早晨议政,大臣们自发分成了好几个派别,一会儿就何种文体更好各抒己见,一会儿因科考之下隐形的贫富偏见吵得不可开交。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又从何处泄露了一些中榜仕子应试的答卷,如今大街小巷人人都是主考官,将这些被誊抄出去的答卷批得一文不名。这不,才两三日,街头巷尾连讽刺童谣都编出来了,什么家贫不用苦读书,鬻文卖字去换香。头疼,提起这些朕的头啊,就疼得很!”

谢折衣静静听着,案上那把铮亮如镜的剑倒映出他摄人魂魄的容颜:“如此一来,这次恩科保不齐又得作废,届时如何?再重开一次?”

雍盛摇头:“一而再,再而三,朝廷颜面何存?”

“不如补录。”

“补录?”雍盛想了想,沉吟道,“各退一步,倒也是一个法子。”

“本来圣上亲政头一年,破格施恩,多选拔些能臣志士也在常理之中。”

“说得很是。”雍盛目光陡亮,似乎一早就在等这个提议,又担心心思过分外露,垂下眼睑作掩饰,碾着手指,“恐怕枢相不肯轻易答允。”

“他不得不允。”谢折衣抬眼,犀利深邃的眸子精准地攫住他,已然看穿了一切,“你不是还有壬豫这道杀手锏吗?”

雍盛眉棱骨一抬,前倾的身子略往后仰了仰,对视须臾,笑道:“朕可真是好奇啊。”

“什么?”

“你这般算无遗策,洞察人心,可会觉得世间无趣?”

谢折衣的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道:“近来凭空冒出许多消遣来,倒也没往日那般无趣了。”

雍盛很有自知之明,撇撇嘴:“消遣朕很有趣?”

“岂敢。”谢折衣移开视线,嘴里说的是岂敢,表情说的是“很高兴你能有如此觉悟”。

雍盛咬牙认了,起身四处闲逛,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终于看似无意其实刻意地溜达回谢折衣身边,皱眉瞅着谢折衣擦拭的那把剑,没话找话:“姑娘家家的,成天舞刀弄剑,也没见你绣个花儿来看看。”

谢折衣抚摸剑身,动作极轻柔极温存,就像那把剑不是一把剑,而是她心尖上的人:“此剑乃我父亲相赠。”

“定国公?”雍盛脱口而出。

谢折衣眼底浮起阴霾,转瞬即逝,并未答话。

“怪不得,是看着这把剑跟寻常佩剑相比似乎短了一截儿,剑身也窄,应是给你小时候玩的,胜在轻巧灵便。”雍盛心中苦涩,心说果然武将世家,寻常人家送珠钗胭脂哄闺女开心,人谢家送把剑。

这是赢在了教育起跑线上啊。

怪不得能教出一代女帝呢。

雍盛只顾着唏嘘感慨,并未察觉身边人的情绪转变,还想再说点什么,谢折衣已转身走向内室。

雍盛抬脚追上去,絮絮叨叨:“乏了?这已过了午憩的点儿,眼下睡了,不消食,夜里定睡不安稳,外头天气这样好,风也大,不如陪朕……”

谢折衣置若罔闻,摔帘入内。

雍盛手穿珠帘刚要跟进去,谢折衣在那头转身,明艳的脸庞隐在琉璃珠帘反射的重重光影后,看不清神情,问:“为何要跟来?”

为何?

雍盛听出她声气里的不悦,虽然不明白这人怎么翻脸如翻书,但仍尽心哄着:“莲奴从宫外买来两只风筝,样式瞧着很是新颖可爱,朕便想着邀你一道去放风筝。”

帘内迟迟没有回应,半晌,谢折衣又问:“为何想与我一道放风筝?”

又是为何。

雍盛心说哪来那么多为何,十万个为什么的年纪已经过了啊,怎么还这么多为什么。

你要非掰扯出个为什么,那理由可就多了,还不张口就来?

雍盛张了张口:“……”

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如簧巧舌不知怎的就僵硬了。

谢折衣沉郁的嗓音染上讥诮:“圣上喜欢折衣吗?”

闻言,雍盛瞬间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问的什么话?

喜欢……吗?

“喜欢……的。”雍盛打了个磕绊,一点迟疑被本能掩饰,之后语速就快了许多,“你是朕的皇后,朕宠你,邀你放个风筝,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论以后,起码现在不能翻脸。

不光不能翻脸,似乎还有拉人入伙的机会。

既是同伙,关系就该处得融洽些,亲近些,这无可厚非。

雍盛三秒不到就义正言辞地说服了自己。

但说服不了谢折衣。

只听谢折衣轻声笑了一下:“此前你避我如蛇蝎,这会儿却殷勤体贴,怎么,是因为那夜我帮了你?”

她只是轻描淡写提到那一夜,但那夜种种暧昧模糊的感受却在刹那间漫上心头,速度之快,泛滥成灾,就像平日里它一直蛰伏潜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只等一个隐晦的钩子,稍稍一钓,就迫不及待顺着钩子跳将出来,砸得人飘忽眩晕,不知身处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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