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宠妻续命 第67章

“那又如何?窥伺朕皇位的人岂止你一个?”

“哈哈,我知道了,你想收买人心。如此处心积虑,难道我对你还有用处?刚刚你还说我蠢得纯粹。”

“就是因为你蠢,今后才好控制,这是你的优点。”

“哈,总算说出了心里话!”

“这叫坦诚相待。”

“……”雍昼转动眼珠,“以前竟不知你这般能耐,藏得够深。”

“在抢风头爱显摆这方面,比起你来,朕的确是鞭长莫及。”

如今竟是连斗嘴都斗不过了。

雍昼颓然瘫在藤椅上,望着头顶随风簌簌的木槿出神。

雍盛陪他看了好久,终于在庭风中听见他认了命:“成王败寇,罪臣昼,谢圣上不杀之恩。”

雍盛欣慰不已,高兴地将手往他眼下一摊:“那就还给朕吧。”

雍昼盯着他空白的掌心,愣了:“什么?”

“香囊啊。”雍盛道。

雍昼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没将它焚毁?”

“你不会。”雍盛斩钉截铁,“我给你你母妃的遗物,你还我香囊,平等交易,互惠互利。”

雍昼试探:“我要是不还呢?”

雍盛笑:“那就杀了你。”

雍昼眼下是发自本心地惧怕他,抖了抖眉梢,朝下努努嘴:“喏,在衣襟里。”

雍盛于是探手搜刮,果然从贴身里衣里翻出那绣着流云兰草的香囊来,里里外外地查看几遍,确认完好无损,再将里头塞着的“私会密信”挖出来,撕成碎片。

“哼。”雍昼眼睁睁看着他销毁罪证,一想到那夜上他的当受他的骗,乃至后面遭皇后拷打,仍是恨得牙痒痒,讥道,“你仿人家的字倒是仿得惟妙惟肖。”

“什么人家?那是你皇嫂。”雍盛凉飕飕地瞥他一眼,“以后再敢大逆不道觊觎兄嫂,当心朕把你大卸八块,剁碎了喂鹦鹉。”

喂……喂什么?

鹦鹉?

雍昼一阵恶寒,自打见识了谢折衣的阴狠手段,他很是怵得慌,哪儿还敢做些不切实际的指望?这会儿又领教了雍盛的庐山真面目,心里直叫苦连天,怎么就惹上这么一对奸夫毒妇?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所谓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所谓郎才配女貌豺狼配虎豹,莫过如此。

立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敢,不敢,皇嫂乃天上人物,非福泽隆厚之人不能消受,遍观天下,唯有圣上能与之相配,相得益彰。臣弟此生别无他求,但愿皇兄皇嫂永结同心,长长久久。”

从此绑定焊死,莫再放出来祸害人了。

“借你吉言。”雍盛自然不知他内心想法,对这恭维很是受用,又陪着坐了一些时,道,“守陵是太后的意思,你且先去,待朕料理了手上琐事,自会寻机召你回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这段时日你想必清净得很,自当好生想想,往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

“另外,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离去之前,雍盛这般道。

听着倒真有几分真情实意。

雍昼此生任性荣华十六载,头一回反思,也头一回将某个人的劝诫听进耳里。

步出澄辉殿,一路上周围清净得出奇,待踅身从东北角进了御花园,终于听怀禄憋不住道:“这么大的事,圣上何苦瞒着奴才?”

“若不瞒着你,太妃假传慈宁宫懿旨,你肯乖乖跟去?”雍盛反问。

“奴才要是提前知道他们要设伏行刺,就是打死奴才,奴才也绝不可能离开您半步的。”

“是了,你不走,莲奴也不走,朕若没有机会独处,他们哪里敢动手?”

“我的主子爷啊,您这是以身作饵!”怀禄急得跺脚,一阵阵止不住地后怕,冷汗直冒,“稍有差池,便是满盘皆输无可挽回啊!”

“眼下朕不是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么?”雍盛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月牙似弯起的眼眸里泛起温柔,“再者,她不会让朕输的。”

怀禄大逆不道地翻起白眼,气得几欲吐血,他倒是能第一时间听明白这个“她”是谁,只是无法苟同:“万一娘娘来晚一步呢!万一荣安郡王收到香囊不去招惹娘娘呢?多的是法子瓮中捉鳖,何至于如此涉险,非打鬼门关前走一遭么?”

“纵是雍昼不去,朕也有别的法子将消息递过去。”雍盛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唉,倒也不是朕非得冒这个险,只是不做得真一点,怎能骗得谢折衣心软?朕想要朕的皇后承认她心系于朕,还得如此大费周章,做这个皇帝,真的好难。”

怀禄:“。”

疯了吧?

第69章

澄辉殿耽搁了许久, 待迤逦回到寝宫,已过了午膳的钟点,御膳房每日例菜向来皆是定制, 没什么新花样,雍盛吃得厌了,胃口也不佳, 索性赏赐给下人,随意饮了些海米粥, 就大被蒙头囫囵睡下。

虽是午间小憩, 却也做了不少光怪陆离的梦。

初时梦见刚穿来这个书中世界时,因坐卧失仪被太后罚抄经, 羸弱不堪的身躯, 大到空旷的静室, 每日只有雍昼那小子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按时到跟前报道。或是显摆新得的小玩意儿, 或是炫耀他阿娘为他亲手做的点心羹汤, 嘴脸十分可恶。

后来呢, 后来不知谁告了状,被太后知晓了。为示公正, 这家伙也被罚来一处抄经。就是抄经也不省心, 嘴碎人聒噪,说话专捡刻薄难听的说,把本就郁闷的雍盛忍得额角冒青筋, 愣是大发神力, 七日抄完了半个月的经。

正待松口气,倏而眼前笔墨轮转,场景飞速变幻, 最终依稀堆砌出慈宁宫侧殿的景象。

案上的狻猊炉徐徐喷吐着细烟。

雍盛忆起这是那日登基大典,他被各种摆布着,陀螺似地转了一上午,好容易抓住小段空隙,被批准于慈宁宫小憩。因睡前多饮了两碗热茶,中途被尿憋醒,起身寻找夜壶时,偶然于屏风后偷听得太后与王太妃密语,言这皇位迟早是雍昼的,叫太妃放宽了心,静候佳音云云。

雍盛那时就明白,这静候的佳音,便是他有朝一日的死讯。

他也一眼看透,精明如太后,所言不过权宜之计,制衡之术罢了,做不得真。

但王太妃信了,满心欢喜地盼着新皇驾崩。

有了盼头,所以头两年,她也不怎么针对小皇帝,甚至有点可怜这个没人疼又注定活不长的孩子,偶尔为雍昼纳新鞋时,也顺带着给他纳一双。她惯爱在人前装得温驯娴雅,爱做些博声名的表面文章,当她三分真七分假地对雍盛好时,总能得到阖宫人的夸奖。

雍盛心知肚明地受着,每当她用那种怜悯又唏嘘的眼神看自己时,他也三分真七分假地回以感激。

深宫诡谲,利益交错,形势瞬息万状。

如今回想,那两年,反成了他难能可贵的安宁时光。

人死如灯灭,今世恩怨皆成空。

卧榻之侧祸根已除,雍盛本该感到快意,但不知为何,反觉周身寒意砭骨,如坠冰窟。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

选择从来只有两个,要么被吃,要么吃人。

究竟该何去何从?

他于梦中冷醒,翻身裹紧被衾。

朦胧中察觉到一股灼人视线于自己脸上逡巡反复,心中一惊,懒懒睁眼,便见谢折衣正坐在榻边春凳上,怔怔盯着自己。

他先是一愣,随即笑开,将手亲昵地伸过去:“什么时辰过来的,干坐在跟前儿,也不吱声。”

谢折衣握住他指尖,顺着力道移坐到床沿:“可是吵醒了你?”

雍盛摇头,没等谢折衣坐稳,就一头扎进她怀里,毫不客气地枕在其腿上,面朝里环抱住腰身,埋着脸撒娇:“是啊,黄金易求,好眠难得,你搅了朕的清梦,要怎么赔?”

他这一连串缠绕功夫熟练顺畅得仿似演练了无数遍,谢折衣虚架着两条胳膊,小腹肌肉紧绷着,好半晌才缓过来,无奈道:“圣上坐拥天下,什么东西没有,莫说臣妾赔不起,就是赔得起,总不过一些凡物俗器,也入不了您的贵眼。”

“你这场面话说得就心不诚,岂不知朕是个连打赌都要写欠条的富屋贫人?”因藏住了口鼻,雍盛的嗓音听起来闷闷的,“也无须你当真赔什么,只是之前邀你放风筝未能成行,朕心里总不痛快,始终惦记着呢。”

听声气,很是委屈。

谢折衣没想到他还记着此事,心下早已一口答应,但见他惯爱撒泼耍无赖,决定治他一治,故意板起脸,不松口:“圣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爱耍小孩子脾气?”

“嗯?”果然,雍盛受不了刺激,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拧眉抿嘴,表情很是受伤,“什么意思,你,嫌朕幼稚?嫌朕贪玩?”

“臣妾不敢。”谢折衣不温不火地道,“但臣妾是皇后,有辅佐劝谏陛下之责,陛下既已醒来,眼见时候不早,应惜时惕励。今日的奏章都批复了吗?无余先生早前让圣上温的书都温了么?科考殿试在即,题目可已拟好了?”

好家伙,败兴三连问。

皇帝默然。

片刻后,只得唤了怀禄进来服侍更衣,拉上皇后,一路嘟嘟囔囔地赶往明雍殿。

谢折衣颇觉好笑,道:“你自去处理政事,拉着我作甚?”

“你不是要行辅佐之责吗?”雍盛拉长个脸,“朕可都记着呢,皇后是做节略的一把好手,如此天赋,若无用武之地岂非暴殄天物?帮朕快些干完活,天色若早,兴许还能赶上放风筝呢。”

横竖惦记着放风筝这档子事儿呢。

谢折衣想笑,但忍住了:“后宫不得干政,你这样胡来,不怕御史上折子弹劾?不怕他们骂臣妾狐媚惑主,骂你昏庸糊涂?”

“骂也不止骂这一回了,朕什么名声?还怕挨这点骂?再说了,这回他们不敢。”雍盛一翻眼睛,“太后懿旨,命你伴驾左右寸步不离,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老祖宗叫板?”

“哦,怪不得这样硬气,原来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谢折衣揶揄。

雍盛嬉皮笑脸:“谬赞了。”

于是,帝后二人手拉着手招摇过市,一处在明雍殿批阅奏章,这活计一干,就直干到夜里。

期间用了几回参汤吊精神,怀禄担心着皇帝熬坏身子,悄悄禀告皇后,说皇帝今日午膳没用,只喝了一碗海米粥。

谢折衣点头示意知道了,提笔写了张字条,命凤仪宫小厨房做些吃食送来。

雍盛埋头案间,浑然不觉天色已晚,盯着雒原府陈述旱灾蔓延情形的折子眉头紧锁,咬着笔杆子参酌许久,写了洋洋洒洒近一千字的朱批,写完凝神审视,又觉不妥,勾勾画画复添数十语。

待放下笔,吩咐莲奴将批复完的奏折打包送去枢相府,一一交代详尽,突感腹内饥火中烧,这才想起还未传用晚膳,但一想起御膳房做的那些饭菜,瞧着精致,其实一般,又倒了胃口。

算了,先拟殿试的题。

正强撑着悬腕,吱嘎一声门开了,怀禄与绿绮合力抬了桌案进来,案上整齐摆放着六碟菜肴,各个儿瞧着清雅可爱。

“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刚巧朕饿得眼都花了。”雍盛将纸张摊到一边晾墨,起身揉着肚子下阶。

刚盘膝坐下,手中就被塞了一副碗筷。

瓷碗热热的,暖意通过指尖直达心底,熨贴了每一根疲惫紧绷的神经。

“多谢夫人。”雍盛像寻常人家的男子一般,称呼皇后。

谢折衣挑眉,竟没说什么,随他去了。

雍盛高兴,得寸进尺,一口一个夫人:“夫人,这是什么?”

这些菜式与御膳房做得那些全然不同,造型新颖,风味绝佳,每尝一道,他就兴致盎然地问上一句。

他问一句,谢折衣就依着答一句。

“这是山下兰芽,山是用红枣、茯苓、当归腌过的鹿肉,切得风薄,吊在薰笼里微火轻薰上一个月,再却取出来淋了香油,堆成小山形。兰芽是林间溪边刚长出的新笋,只取尖端最嫩的部分切成窄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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