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宠妻续命 第68章

“嗯,如此薰鹿肉便没了腥膻味,药材的香味儿彻底渗了进去,笋尖也脆爽可口,解了前头鹿肉的腻,甚好,甚好。那个呢?”

“云散星明。”

“哦?这名字取得好,可有什么说法儿?”

“圣上看这块豆腐,雕得像不像流云?”

“像极。”雍盛大点其头,“云有了,星星呢?”

“那就得圣上亲自拨云见雾了。”

雍盛于是拿玉箸拨开豆腐,果然在底下瞧见了澄黄的松子,一颗颗刻成星星状,可爱得紧,不禁抚掌而笑:“巧思,实是巧思。”

一顿饭边品边问,谈兴浓烈,不知不觉间已吃得撑了,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抚着肚子感动道:“难为皇后费了这番心思。”

“功劳不在臣妾。”谢折衣道,“这一桌新奇的吃食都是绿绮钻研所得,她平生最爱吃,最大的心愿便是搜罗尽天下美食,不光爱吃,没事就在灶边晃悠,久而久之,于烹饪一项也颇有心得。”

“是吗?”闻言,雍盛转过身,笑眯眯对绿绮道:“原来你这丫头还藏有这样了不起的手艺,有你在身边,皇后平日里想必很有口福了。”

“蒙皇上夸奖。”绿绮在一边听了,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高兴到一半,又幽幽叹气,“还是圣上肯赏脸,进了这许多,娘娘就不怎么爱吃奴婢做的东西。”

“又胡言。”绛萼忙使眼色道,“娘娘一向吃得少,能多吃几口已是很疼你了。”

总被规训,绿绮不服,吐起舌头:“是是是,娘娘偏疼我,不疼你咯。”

“你……”

“你你你,怪不得娘娘不疼你,因为你说话结巴。”

被抢白,绛萼气不过,扭头告状:“娘娘你看她!”

“娘娘你看她。”绿绮矫揉造作学她说话,“娘娘,娘娘,娘娘。”

许是气氛和谐,周围也无旁人,绛萼放下平日里端起的架子,佯装嗔怒,扑过去:“好啊你,故意扮丑作践我,看我怎么整治你。”

两人嘻嘻哈哈打闹起来,绕着怀禄乱转。

“哎呦哎呦,她惹得你,你掐她呀,掐我做什么?嘶,怎么你也掐我?诶?不是,谁掐我呢?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怀禄本欲劝架,劝没劝成,倒稀里糊涂把自个儿卷了进去,成了个两面受气包,三个人闹作一团。

雍盛被他们逗得大笑,忘却了所有烦心事,笑得脸酸,揉脸时余光瞥见谢折衣面前干干净净的桌案,发觉谢折衣确实如绿绮所说,吃得甚少。

不知为何他突然与绿绮共情了,也幽幽道:“是啊是啊,夫人的欢心,一向很难讨啊。”

谢折衣疏懒地倚着圈椅扶手,弯着眸子看他们玩闹,并未听到皇帝低语,但他感知到对面投来的目光,便偏过头,回以注视。

四目相对,雍盛清楚地看到,这周遭温暖祥和的底色并未真切地染进谢折衣眼底,她看着是在笑,弯起的眼睛、眼角的细纹、卷起的唇,做足了笑的模样,但笑意那么浅,那么薄,好像只要朝她轻吹一口气,就能吹散那层虚浮的伪装。

雍盛不受控地倾身欺近,说不清是出自一种什么样的本能,他一把攥住谢折衣的手腕,往下扯过衣袖。

“?”谢折衣微微挑眉,目带询问。

雍盛认真且严肃,低头捣鼓着,好半晌才得意地举起手,献宝似的:“看。”

谢折衣垂眸,只见皇帝不知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将自己的衣袖跟他的衣袖绑在一起打了个结。

还是死结。

“这是何意?”谢折衣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永结同心啊。”雍盛咧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故意使劲晃悠左手,谢折衣的右手便也跟着晃,模样瞧着有些滑稽。

谢折衣不留情面地批判:“圣上哄女人的手段略显陈旧了。”

“陈归陈,旧归旧,管用就行。”雍盛哼哼。

谢折衣表示怀疑:“难道这招放在旁的女子身上很管用么?”

雍盛心虚地摸鼻子:“朕没哄过旁的女子,就只哄过你。你若觉得不管用,那也没法子,朕就是要把你拴在身边,别想解开,说好了寸步不离,朕想来想去,只有这样才能寸步不离。”

谢折衣看他一副较真的模样,忽然很是新奇,托起腮,视线上下游移地审视。

“怎么了?脸上沾饭粒了?”雍盛被盯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抹脸。

谢折衣摇头,又盯一阵,调侃起来:“寻常君子有所爱,或亲之怜之,或敬之重之,圣上到底是真龙天子,轻易不与人同。”

雍盛预感接下来没什么好话,但他又忍不住想知道,只得腆着脸接茬:“哪里不同?”

“圣上万变不离其宗,从来只用一招。”谢折衣竖起一根食指,凑近了,低声道,“那便是,缠之磨之。”

说完退回去,好整以暇地抱臂,等着看他气急败坏。

果不其然,雍盛涨红了脸,寻思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恼羞成怒,赌气粗声道:“那又如何?老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被朕缠上是你的福气,你就受着吧!太晚了,风筝是放不成了,作为补偿,今夜就这么系着袖子睡!”

第70章

近日, 晏清宫哪怕一只路过的猫,都能瞧出皇帝心情好。

皇帝心情一好,身子骨儿也跟着强健起来, 纵使忙得脚不沾地,每日也要强打精神与皇后打情骂俏。

这股子腻歪劲儿,啧, 不像装的。

宫婢们如是交头接耳。

很快,京城的大街小巷就开始流传帝后的鸳鸯话本, 言二人如何如胶似漆, 如何耳鬓厮磨,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 她娇, 他宠, 他俩天生一对,三界绝配。所书的每一个细节那么生动鲜活, 很难让人不怀疑话本先生当时就在现场, 手拿放大镜怼着帝后现编起居注。

此话本迅速走俏, 直接在京城掀起一波大磕帝后cp的狂潮。

雍盛虽不知坊间事,但能感觉到周围怪异的气氛, 每当他牵着皇后于宫中各处散步赏景, 身后隔着老远总能听到压抑的低呼声,叽叽喳喳,随风入耳, 甚是喧嚣。

但娇妻在侧, 旁的也无需计较太多。

皇后也不甚在意,他的关注点总是放在皇帝一人身上,或是二人的对话上。

“太妃丧事已告一段落, 荣安郡王业已乖乖离宫守陵,如今殿试选才便是头一等大事。算上中秋那日补录的五十三人,合计下来,今日集英殿上参加殿试的进士达一百五十人之多,人数创下本朝新高,圣上要从中选出前三甲,实非慧眼如炬不可。”谢折衣只穿了一件绛红纱袍,腰间系了根玄色带子,立在内务府新进的一盆白海棠旁。

自打过了中秋,就接连着下了好几场雨,淅淅沥沥,总不见天晴。

“一场秋雨一场寒,该添衣了。”雍盛拉过她冰冷的手,贴身揣进怀里捂着,“这还没入冬,你的手就冷得冰块子一般,真等进了三九,指不定冻成什么样子。既体质阴寒,就该着意穿暖些,别嫌累赘和麻烦。”

“也不是我怕麻烦。”谢折衣想把手抽回来,用了几分力,没抽动,遂作罢,“只是不论穿多穿少,都是一般的冷,横竖起不了什么大作用,索性图个轻便。”

“那必是寒气侵到了骨子里,更需好生调理,不可大意。待会儿李太医来请脉,便叫他为你开些拔寒祛湿的好方子,熬了来日日喝,早晚好的。”

说话间,一阵凉风起,吹得海棠簌簌,衣袂翻飞。雍盛忙将人从滴水檐下拉回屋里,褪了身上披风与她罩上,又命怀禄沏热茶上姜汤。

忙活一通,谢折衣未曾如何,自己倒先咳了起来。

“快坐下歇歇,哪里就是伺候人的主儿?我的身子我知道,再不济,总比你强。过会子还得亲自去监考,养点精神才是正经。”谢折衣将人按在软榻上坐下。

“是了,朕这是五十步笑百步呢。”雍盛自嘲一笑,待咳嗽停了,抿了口茶,边用热帕子擦手边道,“说起殿试,你心中可有前三甲的人选?”

“我心中有,圣上心中想必也有。”谢折衣道。

“好,那咱们各自在纸上写下,塞进香囊封好,待名次出来,再比谁料得准。”雍盛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怎么,圣上又要赌?”谢折衣侧目。

雍盛拙劣地激将:“怎么,你怕了?”

“自然奉陪到底。”谢折衣莞尔,“若臣妾侥幸胜了,就请圣上夜里放臣妾回凤仪宫吧。”

雍盛没说话,热帕子来来回回地擦手,擦得手背都红了,倏地将帕子甩在几上。

“这念头劝你趁早打消。”雍盛没来由又生起气来,恶声恶气道,“太后想要趁早抱皇孙,这才存了非开花结果不可的决心将你拘在朕身边,如今你这不争气的肚子尚无动静,莫说朕,慈宁宫头一个不同意!你这么想回凤仪宫一个人待着是吧?朕偏不让你如意,这赌局朕非赢不可,哼,等着输吧!”

谢折衣被他一通胡扯缠得没脾气,索性顺着他话头浑说一气:“可是,不管你怎么折腾,就是上天入地,求神告佛,臣妾的肚子也争气不了,没法儿凭空变出一个皇孙出来啊。”

“那是因为朕还没折腾!”

“从根儿上就不能,何必折腾!”

雍盛:“?”

空气凝滞了。

谢折衣暗恼,此言一出,皇帝想必会错了意。

果然,雍盛咬着米一样细白的牙,缓慢道:“你在暗示朕不行?”

谢折衣矢口否认:“没有。”

雍盛笃定:“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谢折衣依旧否认:“圣上听错了。”

雍盛被整逆反了:“朕已经不行到耳聋眼瞎的地步了?”

谢折衣:“。”

两人无声对视。

事关男性尊严,一个反复逼问,一个抵死不认。

来回拉锯到最后,皇帝身心俱疲,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此时集英殿里,应试考生们已走完了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一系列流程,殿试所需编排官、封弥官、点检官、考官、覆考官、参详官等业已恭敬于各廊庑幕次就位,礼部尚书吴沛正宣读天子亲拟的策题。

原本雍盛不必亲临监考,但今次不同以往,这是他亲政头年的首届天子门生,为表重视,从定题到临轩策问,他都全程参与。

大殿之上,一派肃穆庄严,考生们各个儿目不斜视,埋首挥墨。

静默中,唯闻皇帝的橐橐脚步声有节奏地回荡。

这脚步声停在何处,何处的考生就一阵心悸,有的光是用余光瞥见那双绣着龙纹的青缎皇靴,就吓得六神无主,思路顿消,需竭力压制才能稳住狂抖的手腕。

雍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无形中给考生们施加的压力,兀自负着手,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并特意在先后两场会试的头名身侧停留良久,二人分别是范臻与薛尘远。

据他观察,此二人皆是指顾从容定力强大之辈,但二人的气质却千差万别。

一个自信笃定,天生一股松弛感。

一个淡泊冷静,修炼得宠辱不惊。

一个往外放,一个往内收。

不同的特质也造就了截然不同的文风,范臻的文章高屋建瓴磅礴壮阔,薛尘远则鞭辟入里冷峻陡峭。

好一对卧龙凤雏。

雍盛读得直想拍手叫好,连带着脚下步子都轻松快意了许多。

又巡视一圈,忽然,西南角偏僻的角落里,一道干瘦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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