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宠妻续命 第79章

好在谢折衣及时替她解围:“是要你的恩赐别那么高调和频繁,今日用膳吃到只乳鸽觉得味道好就把剩下的赏给人家,明日见御花园里新开的腊梅模样可爱也折几枝送过去,这样日日送,甚而一日送几回,旁人见了哪有不误会的?”

“误会什么?朕与朕的大舅子关系好,交情深,也碍着旁人了?”雍盛没好气地道。

“物件也就算了,有什么要紧事不能当面说,非要夹带些书信字条?”谢折衣问。

“一些寻常问候而已。”雍盛理所当然。

“都问候些什么呢?”

“譬如,送乳鸽的时候总要夸夸这鸽子怎么怎么好吃吧?送腊梅,怎么也得附庸风雅赠首诗吧?近些时那些酸腐文人不都爱整这样的花活么?怎么,他们能整,朕就不行?”

“……”

谢折衣跟梅满儿都沉默了。

谢折衣支手扶额,另一只手拿过一边案上摊着的纸笺,读道:“今见红梅傲雪独放,便思及兄之性情,亦如此梅凛然顽强,你待朕如璨星伴月,朕实不知如何疼你厚你,聊赠一枝相慰。”

越读声音越冷淡,到最后甚至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雍盛摸摸鼻子,“肉麻是肉麻了一点,但礼轻情意重。”

梅满儿泣道:“昨日圣上赏给外子一把虎骨弓,特地命人送至府上,被家翁撞见,家翁索要随附字条一观,外子不肯,两人因此大闹了一场,家翁一气之下便将外子撵了出去,说是,说是再不让他进家门了。”

“岂有此理!”雍盛生了气,背起手踩着皂靴噔噔噔踱了几步,停下道,“枢相这是疑心朕与大舅哥在背地里密谋什么吗?”

接着又转了一圈,苦笑道:“那些字条,白纸黑字,一清二楚,没什么不能给他看的,他也忒多疑。”

一会儿又道,“大舅哥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尽管让他瞧就是了,难道还真有什么猫腻不成?何必犟着不给。”

这么自说自话一合计,两手一拍就要往外走:“既是误会,那就好办,说开就好了,朕这就去找枢相说明原委,让他放大舅哥归家就是。”

梅氏张口,还没来得及阻拦,谢折衣道:“此乃臣子家事,就算是圣上,也不好插手。他们骨肉至亲,血浓于水,纵有矛盾,闹个三两日也就好了,可若有外人在其中搅稀泥,反而弄巧成拙。”

“娘娘说的是,说的是。”梅氏生怕雍盛又来捣乱,忙道,“家翁这是气外子与圣上亲,与他不亲呢。”

雍盛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闻言立马转回,默默想了一阵,宽慰梅氏道:“你也别太着急,叫大舅哥好生将脾气收一收,安心在外避避风头,待枢相消了火气,再好说好话赔个不是,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横竖也撂不开手,定能家去的。”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他看向珠帘后,无意中对上谢折衣的眼睛。

对方狐狸似地弯着眸子,眼里闪着玩味的光,仿佛在说:父子之间如是,夫妻之间亦如是。

雍盛又开始生气了。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梅氏也不好再诉苦,陪着又坐了一阵,见帝后之间气氛有些古怪,实在不便久留,便匆匆行礼告退了。

梅氏一走,雍盛也没了再继续待下去的借口,但又挂心着梅氏方才所说谢折衣凤体违和一事,即刻也狠不下心转身就走。

天人交战之际,谢折衣似乎知晓他的心思,突然道:“你放心,我没事,只是身子有些怠倦,养两天就好的。”

哦,没事就好。雍盛心想。

谢折衣见他抬脚:“这就走了?”

雍盛依言往前走了两步。

谢折衣无奈:“你若不想见我,打定主意要躲着我,直接命我搬回凤仪宫就是了。这是你的寝宫,哪有为了躲客人,主人避出去的道理?”

雍盛忍不住了,背对着道:“然后呢?”

“你搬回去,从此只要朕不主动找你,你就与朕这么耗着,老死不相往来?”

“你在闹什么别扭。”谢折衣起身,拨开玎玲珠帘,一步步走近,“我何时说要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你不愿与朕亲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雍盛觉得自己幼稚得像个傻子,但他就是耿耿于怀,也没法儿不去在意,“你不是真的喜欢我。”

如果真的喜欢,就会像他一样,如同罹患皮肤饥渴综合症,想寸步不离,想紧紧相贴,哪怕分开一秒都是煎熬,每天患得患失,杞人忧天。

他这么控诉的时候,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幽怨。

而那始作俑者越过他,转身面对他,轻而易举捕捉到他委屈但倔强的视线,弯腰将脸凑近了,盯着他,说:“嗯,不喜欢,好麻烦。”

“……”

雍盛恶狠狠瞪她一眼,抬腿就要走。

却被谢折衣一把扯进怀里,拥住。

笑着道:“这么明显的撒谎都看不出来,以后你可要大难临头了。”

雍盛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气得磨牙:“你就是朕的劫难!别拿这个消遣朕。”

“究竟是谁消遣谁?”谢折衣用下巴轻蹭他的耳廓,“当初是谁许诺,说什么事成之前,绝不会对我做什么?”

雍盛一听,炸毛的刺猬似的,推开人,瞪圆了眼睛:“话得说清楚,朕对你做什么了?朕难道强迫你跟朕……”

谢折衣笑睨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雍盛本来理直气壮,突然有些心虚,声音低下来:“就是抱抱你,亲亲你,这样也不行吗?朕没想再往下做什么。”

谢折衣盯着他,发现当小皇帝真心实意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黏人。

“抱可以,亲不行。”

这让他产生一种负罪感,觉得自己此时像极了连小孩儿想吃糖这一朴素愿望都无法满足的狠心大人。

雍盛眨眨眼,明白了症结所在,他是懂示弱的,两根手指牵住谢折衣宽大的衣袖,讨价还价:“可是朕忍不住,朕保证只亲你,规规矩矩的,其他什么也不做。”

他这么说着,视线不自觉地就滑向谢折衣的唇。

谢折衣的嘴巴很好看,唇线分明,上唇薄而锋利,下唇却那么饱满柔软,色泽诱人,看起来很好亲。

同样身为男人,谢折衣当然看得懂他眼里的渴望。

而恰恰是这份渴望刺痛了他。

他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语气也变得板正,好看的嘴巴吐出无情的字句:“发乎情止乎礼,忍着。”

雍盛要疯了:“你……”

他不理解,明明他跟自家老婆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抱抱亲亲。

他“你”了半天,气得脸都白了,但在现实面前,也不得不接受身为帝王的他索吻却遭拒的挫败。

不亲就不亲。

雍盛气咻咻地回去接着批奏折。

皇帝近日很忙。

等再过几日,进入小寒,就将迎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日,民谚有云,“小寒时处二三九,天寒地冻冷到抖”,老百姓们开始歇冬,休养生息。

在此之前,朝廷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一年岁终隆重的腊祭。

腊祭这日,天子服大裘冕,祭先祖五祀,消去岁罪障,祈来年丰收。

繁琐盛大的仪式之后,按习俗,百姓聚众宴饮,通宵达旦。

宫中每年则会有将帅宴上讲武,表演射御角抵,兵器武艺,其中又以左右军的相扑赛最受瞩目。

雍盛对相扑并不陌生,以前常在电视里看,穿来后年年凡有大型祭祀活动也都会有,大雍从上到下都对这项徒手格斗运动非常热衷,民间各地甚至定期举行相扑大赛,分男赛女赛还有少儿赛,各项比赛规定也都十分完善。

因为年年比,那些好手名角个个儿也都耳熟能详。

大庆殿上,正当众人热烈议论今季谁能夺魁时,一个并不很高大魁梧的瘦条条力士吸引了满场视线。

他的对手身长一丈,裸 | 着的上半身胸脯横阔,皮肤黝黑,骨健筋强,正是去岁的魁首黑霸王。

相形之下,此人称得上瘦弱矮小,只见他闪转腾挪,以小博大,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灵巧穿梭。在他令人眼花缭乱的步法下,黑霸王有力无处使,反显得粗笨迟钝,一着急,转身换步间气息乱了,一个不留神就被对方用肩胛骨抵住咽喉,抓住裤腰带,不知怎的就被带着四旋五旋,转着圈儿地卸了力道,踉跄一跤,咚的一声颠翻在地,被死死压住半天爬不起。

众人看得呆了,静了好些时才想起鼓掌,一时喝彩声响彻殿宇,此起彼伏。

如此酣畅淋漓地比了好几场,此人一路过关斩将,最终拔得头筹。

皇帝很是高兴,问他姓名籍贯,想要什么赏赐。

没想到那力士跪地昂首,高声道:“小人李寅,不求什么,只求圣上能体恤万民,救救云州三十万戍边的同胞将士!”

说完以头抢地,砰砰砰磕了三个所有人都清晰可闻的响头。

一时间,奏乐停了,嘈杂的人声也像是被猝然按下了暂停键,满座惊疑。

雍盛敛了笑容,缓缓坐正,身子略往前倾,眯眼提醒:“这可是在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话可要三思啊。若是杜撰造谣,危言耸听,乃至扰乱朝纲,光凭赢的这几场角力,可换不回你的脑袋。”

那力士倒有一身骨气,从容奏对:“小人今日既敢金銮殿上告御状,就已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

“好。”雍盛欣赏他的这份勇敢果决,喝彩一声,站起身来,“那你倒要好好说说看,云州将士遭了什么大难需要解救,而朕,又如何不体恤他们了?”

力士解下腰间束着的麻布捆带,展开了竟是个长条褡裢,他自褡裢口袋里取出一团皱皱巴巴的物事,抖落开,瞧模样,依稀是件棉箭衣。

他双手呈上,怀禄下阶去接了过来,转送御览。

雍盛仔细翻看那破烂箭衣,单薄不说,里头夹的棉絮东一堆西一坨,袖口处还有针脚太疏的破缝处,漏出来的棉花又黄又黑,霉味扑鼻。

他目光微沉,急急将棉衣里子扯出来,果然在后衣领处见到大雍军队特有的兵字纹印花。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是今年发到士兵手里的过冬棉衣?”

皇帝捧着那破袄走下御座金台,两厢的高官大僚全部起身伫立。

“千真万确。”那力士道,“这棉衣是冬至那日下发的,小人领了冬衣便被急调回京都预备今日腊祭的相扑赛,眼下已到三九天,冷得冻掉手,京城里哪怕是乞儿都能捡两身御寒的厚袄穿,更别提寻常百姓,哪个家里没有热炕头,谁人手里没有烫馍馍?可云州的士兵呢?本就是雪比人高的苦寒之地,城墙垛子上一动不动地站着放哨,就这么劣质的箭衣,顶多撑一炷香的功夫,里头的黑棉花就会被刀子似的北风撕碎!站上大半夜,再强壮勇猛的士兵都会被站着冻弊!圣上啊——求您彻查……”

他说着说着,已然哽咽。

两厢高官鹄立,却是静默一片。

“枢相。”只听皇帝点名质问,“这冬衣,是谁做的?”

谢衡一副恍然惊醒的样子,出列道:“回陛下,此事蹊跷,不能听信这小兵一面之词,军中每年的换季冬衣都会经过严格审核,制式品样全都勘验达标后兵部才准下发,其中定是出了什么纰漏,待臣下去核实查清,再来回禀……”

他搬出惯常用的拖字诀,但这招今日却不奏效。

皇帝直接扬手打断了他:“朕在问你,今年做冬衣的差事由谁包揽?怎么,这问题很难回答么?”

“回禀圣上,是恭亲王接的差事。”户部尚书林辕代答道,“户部下拨的款项都已尽数交付兵部,由恭亲王挂职领受。”

“传雍峤!”

“回圣上,恭亲王今日告病……”

“那就领着太医去传!只要他不是病得下不了地,就是拄着拐,搀也得搀上殿来!”

天子动怒,满殿噤若寒蝉。

“这样的棉衣发到士兵手上,作为主将,谢策月为何不上报?”雍盛迁怒道,“令他火速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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