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让我送给你的,你就收了吧。”祁丰说。
喻君酌还想再推辞,毕竟他和祁家又不熟。
但一旁的周远洄却开口道:“收下吧,祁掌柜的心意。”
见周远洄发了话,喻君酌便让刘管家收了。
“喻少师,哎,真别扭,我能叫你名字吗?”祁丰问喻君酌:“你今年多大?”
“我十六。”喻君酌道。
“比我小一岁,我十七了,那你喊我哥吧。”祁丰笑道。
昨晚祁掌柜和自家儿子聊了半宿,祁丰如今已经知道了眼前这漂亮的少年便是自己的表弟。
“怎么不叫呀?”祁丰问。
“呵呵。”喻君酌心道,这祁家人就没一个正常的吗?
“祁公子今日过来还有别的事情吗?”周远洄问。
“没有,我爹让我来陪……君酌说说话,怕他在淮郡没有朋友太寂寞。”祁丰看了周远洄一眼,“王爷毕竟比君酌大了好几岁,不如我们同龄人有共同话题。”
周远洄瞥了他一眼,强忍着没让刘管家把人扔出去。
“我中午能留下一起吃饭吗?”祁丰问。
“当然,不过我们刚用过早饭。”
“没事,我也刚吃过。”祁丰一直打量喻君酌,他发现自己这个表弟和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不过仔细瞧着,高挺的鼻梁倒是和他父亲有一点相似。
想来姑姑和父亲是兄妹,表弟这是随了姑姑的长相。
“你太瘦了,是不是王府里厨子做饭不好吃?”
“不是。”喻君酌看了一眼周远洄,生怕祁丰把人惹不高兴了,忙道:“我是幼时体弱,嫁给王爷以后已经养得不错了,从前更瘦呢。”
“你不是永兴侯府的世子吗?怎么以前连饭都吃不饱?”
“呃……”喻君酌无奈解释:“我并不是永兴侯府的世子。”
“哦,那老头还有俩儿子呢。”祁丰语气中满是不悦:“算了,这将军府也没什么意思,要不我带你出去玩儿吧。”
“不必麻烦。”喻君酌赶忙推辞。
祁丰却认真道:“你来了淮郡都没出去玩儿过吧,海边你去过吗?”
“我去过海边,我还坐过船,真不必麻烦。”喻君酌道。
“船厂你去过吗?造船的地方,王爷打仗用的战船,就是咱们……就是我家的船厂造的。”祁丰一脸骄傲:“不信你问淮王殿下。”
喻君酌被勾起了好奇心,转头看向周远洄。
“想去就去吧,带两个护卫跟着。”周远洄道。
喻君酌本来还有些犹豫,听周远洄这么说,当即便答应了。
他并不讨厌祁丰,这少年虽然昨日初见对他不怎么友好,但人并不坏。喻君酌上一世见过太多对他有恶意的人,所以他能分辨出什么是真的恶意,什么是虚张声势。
周远洄亲自挑了两个护卫跟着,后来不大放心,又多挑了俩。
“这祁家的小公子待王妃是真心实意的好,第一回来府里就送了这么多东西。老奴记得在京城时,喻府那两位公子每次来都是两手空空,言语间对王妃也不见得多关心。”刘管家感慨道:“可怜王妃两个亲兄弟没一个靠得住的,倒是这表兄拿得出手。”
周远洄并没说什么,但他能让喻君酌跟着对方出去,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
“怪不得人家都说舅甥亲,放在别家若是表兄妹,还能亲上加亲呢。”刘管家又道。
亲上加亲?
周远洄听了这话忍不住拧了拧眉,心情瞬间不好了。
就不该让喻君酌跟着那小子出去!
***
祁家这船厂建在淮郡城外,地方还挺大。
喻君酌下了马车,走了好一段路才到船厂的工棚。
“现在船厂不忙了,之前给水师造船的时候,那一片的工棚里都是日夜赶工。”祁丰朝喻君酌介绍道:“现在只剩不到一成了,夏天多雨,活计少。”
喻君酌心道,此前水师造船的事情应该是要保密的,淮王能找祁家,说明对祁掌柜确实很信任。
“王爷这几年应该都不在淮郡,怎么会和祁掌柜关系那么好?”喻君酌好奇道。
“什么呀,他和我爹认识不久,当初挑中我们商行的人是陛下。说起来,淮王应该是在成婚后才和我爹相熟的吧?”祁丰道。
喻君酌有些意外,暗道周远洄来淮郡的时间也不算久,哪怕从重伤传出来时就偷偷过来了,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但他昨日看祁掌柜在周远洄面前的表现,总觉得两人不像刚认识的关系。
“这里做一艘船要多久啊?”喻君酌一边四处参观一边问道。
“那要看船的大小,还有参与的人多少。如果着急,人手多,做得就快。”祁丰道:“你看,这龙骨、肋骨还有船板,各个部分都能分开同时做。手熟的工匠配合着,就很出工。”
他带着喻君酌朝工棚深处走去,又道:“若是不着急,光是晾木头都能晾个小半年。”
“晾木头?”喻君酌不解。
“对啊,刚砍下来的木头不能直接用,得等水分晾干了才行,不然木板容易变形,也容易坏。”祁丰说:“做别的东西没那么多讲究,但船要下水,所以比较严格。”
喻君酌伸手摸了摸那些晾着的木板,看起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你想学吗?我爹会造船,从设计到画工图,各个环节他都会。你如果想学,可以让他教你。”祁丰对造船一事不怎么感兴趣,他觉得表弟若是想学,将来可以继承祁家的产业。
当然,少年头脑简单,完全没想过喻君酌现在已经是淮王妃了。
“我就是看看,学不来的。”喻君酌道。
“你看着就聪明,肯定能学。”祁丰试图说服他。
喻君酌听了这话有些感动,两人昨日刚认识,祁丰今日便对他毫无保留,甚至还打算让祁掌柜教他传家的本事。
两人在船厂待了小半日,出来时便见周远洄正立在门外。
“王爷!”喻君酌快步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本王恰好路过,顺便来接你回去。”周远洄若无其事道。
“不对啊,这船厂这么偏僻,王爷去哪儿能路过这儿?”祁丰不解。
周远洄瞪了他一眼,并未回答,而是朝喻君酌问:“饿了吧?”
“饿了去我家吃饭吧,船厂离我家近。”祁丰说。
“不去。”周远洄果断替喻君酌拒绝。
祁丰也不在意,朝喻君酌道:“那我也不去你家吃了,回家陪我爹去。改日我再去将军府找你,带你去渔村看看,你肯定没见过。”
不等喻君酌拒绝,祁丰径直钻到了自家马车里。
“你觉得祁丰如何?”周远洄问喻君酌。
“挺有意思的,性情很直率。”
“是么?”周远洄酸溜溜地道:“王妃很喜欢他?”
“他的性子和三殿下有几分像,若是见了应该能成为朋友。”
周远洄闻言一挑眉,心里顿时有了个念头。
“我方才听祁丰说,原来新砍的树并不能直接用来造船,需要先处木材,等木材晾得彻底干透才能使用,这个过程还挺长的。”喻君酌说。
“嗯,造船对于木料的要求很高。”周远洄说。
“那日在玉沧时,王爷不是提起过要如何遏制东洲吗?我突然想到,要想控制他们造船,其实也可以从木料入手。他们的海岸线除了和淮郡对着的那一片,再去掉挨着悬崖峭壁不适合靠近的,就只剩岛屿另一侧了。”
喻君酌说着在手上画了个圈,又道:“他们若是要在这一侧造船,需要的木料肯定会在临海的这侧取,否则就要穿过玉沧运过来。一旦玉沧被控制,这条路也就被切断了。”
周远洄并未打断,只看着喻君酌等他继续说。
“我记得大营附近的林子里,很多杉树。上次王爷砍树的时候我闲着无聊数过年轮,那一片差不多粗细的树应该都是六七年的树龄,再粗一些的,有十来年的,更粗的我就不知道了。”喻君酌道:“假如咱们把玉沧以外所有已经长成的树都砍了,只留下那些不够树龄的小树,是不是就能保证他们至少十年内没办法再就地取材造船了。”
一旦东洲这一侧的海域没有船,也就等于他们这一侧的海岸线对大渝再也没有威胁。
周远洄执住喻君酌的手,在他掌心那个并不存在的圆上画了一笔,道:“东洲的船若是从岛的另一侧出发,只能从南侧或者北侧绕过来。但是南边这片海域,暗礁很多,不适合战船通行,而北侧视野开阔,海峡离得又远,他们只要一露头咱们便能看到。”
喻君酌眼睛一亮,问道:“王爷觉得可行吗?”
“没想到,王妃对东洲的事情这么上心。”
“咱们往后都要生活在淮郡,自然要上心一些,我可不希望将来淮郡还要和东洲打打杀杀的。”喻君酌说。
周远洄被他口中的“咱们”和“往后”深深取悦了,唇角的笑意都没能压住。
回到将军府后,周远洄便命人去了趟大营,把谭砚邦和成郡王、周榕一并接回了淮郡。他找谭砚邦来是为了探讨一下喻君酌出的砍树的主意,找另外那一大一小来,则是为了陪喻君酌。
至于为什么要找人陪喻君酌?
这就不得不提祁丰那小子了。
祁丰自从知道喻君酌是自己的表弟后,表现得太过热情。周远洄不想阻止喻君酌和祁家来往,又忍不住想提防着点祁丰,就想了个两全的法子。
于是,这日一早祁丰来将军府后就看到了自家表弟身边,一边站着个少年,一边站着个小不点。
“他俩是干啥的?”祁丰不解。
“你不是要带我嫂嫂去渔村吗?正好本王和榕儿也没去过,一起去瞧瞧热闹。”
祁丰反应过来了,这是自家表弟的便宜小叔子和便宜儿子。
行吧。
谁让他是当哥哥的呢,陪一个是陪,陪三个也是陪。
“我本来想带你跟着渔船去看采珠,但是马车上坐的人多走得慢,渔船已经走了。”祁丰说。
“那你早说啊,我二哥家里又不是没有马车。”成郡王抱怨道。
这倒不是马车的事儿,主要是祁丰想和表弟坐一辆车,成郡王也要和嫂嫂坐一辆车,周榕更不用说了……最后的结果就是,四个人挤在了一辆车里。
幸好祁家的马车宽敞,不然还真坐不下。
“君酌,你会游水吗?”祁丰问。
“不会。”喻君酌道。
“我教你游水吧,你往后要在淮郡生活,不会水可不行。”
“哎哎哎,游水能乱教吗?我嫂嫂想学,肯定得我二哥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