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喻君酌看向刘管家,有些心虚。
“幸好府里还存了些银碳,老奴让人给王妃先点上一盆,免得王妃着凉。”刘管家示意小厮在屋里放了个炭盆,又叮嘱人把角落的窗子打开通风,“今夜让人把地龙也烧起来。”
喻君酌坐在软塌上烤了半晌的火,待身上有了些暖意,便起身去了一趟归月阁。他先是给母亲上了香,又给归月阁里那些将士也燃了一炷香。
“刘管家,你不必跟着我了,我陪我娘亲说会儿话。”喻君酌道。
“好,那老奴先去瞧瞧世子。”刘管家说罢便告退了。
王府里防守很严密,院中也有护卫值守,很安全。
“娘亲,孩儿回来了。”喻君酌在淮郡时也时常去祁府给母亲的牌位上香,但当着旁人的面,他不好意思朝母亲说那么多话,每次都是上个香磕个头便作罢。
今日回到归月阁,他才放松了些。
“孩儿一切都好,娘亲不必牵挂,过些日子等孩儿去工部问问日子,就准备给娘亲迁墓,届时舅舅、舅母和表哥也会过来。”喻君酌面对母亲时,心总是会变得格外柔软,平日里无法宣之于口的话,也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娘亲,你还记得从前经常陪我来看你的那个护卫吗?他去了南境,也不知是否安好,娘亲一定要保佑他平安。”
归月阁外,周远洄立在廊柱下的阴影中,眸色深沉。
“还有就是孩儿的……夫君。”喻君酌说起周远洄,耳尖有些泛红。
廊下的男人闻声一怔,眼底的阴翳散去大半,便闻少年又道:“娘亲一定要保佑他顺利解毒,早日复明。他……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孩儿的模样了。”
“王爷从前驰骋沙场,是大渝最勇猛的男儿,他不该失明。若是能选,倒不如让孩儿当个瞎子,反正我也不必去打仗,看得见看不见也没什么打紧……”喻君酌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觉身边突然多了个人。
他扭头一看,猝不及防撞进了周远洄幽深的眸子里。
“王,王爷何时来的?”喻君酌有些紧张。
“刚来。”周远洄朝他伸出手:“香。”
“哦!”喻君酌忙取了香给他。
周远洄从容地行礼、上香,动作一气呵成,甚至不需要喻君酌帮忙。
“王爷,能看到了?”喻君酌一脸惊讶。
“嗯?”周远洄转过头,眸光依旧有些无神。
他回王府第一日竟然就能行动自若?
但喻君酌很快反应过来,这可是淮王府,过去的很多年里,周远洄都生活在这里,定然一砖一瓦都是熟悉的。
念及此,他没再多想。
“太医怎么说?”从归月阁出来后,喻君酌问他。
“尚未有定论,且让他们再琢磨几日吧。”周远洄道。
喻君酌心道这忘川之毒那么棘手,一时半会儿制不出解药也是情之中,就没再追问。
“今日本王顺道去见了丁侍郎,他说司天监已经挑好了吉日,这个月的二十四适合迁墓。”周远洄说:“本王已经让人传了讯去淮郡,你舅舅一家应该能赶在这个时间之前回来。”
“多谢王爷。”喻君酌拉住了周远洄的手。
周远洄顿住脚步“看”向他,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爷?”
“你今日穿了什么颜色?”
“月白色,是带毛领的那件棉衣,毛领是白色兔毛。”喻君酌说。
周远洄伸手在他颈间摸了摸,而后一手虚盖在他面上,像是在描摹少年漂亮的五官,动作缓慢而认真。
“等太医把解药弄好,王爷就能看到我了。”
“嗯。”周远洄收回手,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日之后,喻君酌得了空就会旁敲侧击问一句解药的事情。但周远洄永远都是那个回答,这让他忍不住怀疑,太医院的太医们是否在积极炼制解药?
喻君酌不傻,知道在淮王殿下嘴里问不出什么来,就去找了成郡王。成郡王知道的不比他多,索性带着他去了蒋太医家里,把人堵了个结实。
蒋太医有些傻眼,陛下吩咐了淮王的事情不能对外泄露,但来的是成郡王和淮王妃,这算不算对外?
“陛下吩咐了……”蒋太医有些为难。
“我嫂嫂又不是旁人,我二哥可是他的夫君,你还能瞒得住?”成郡王晓之以动之以情,外加威逼恐吓:“想必你也知道,我二哥素来宠着嫂嫂,今日蒋太医若是不说,明日上门的可就保不齐是谁了。”
蒋太医略一思忖,觉得成郡王所言不无道。若淮王和王妃之中必须得罪一个人,那个人肯定不能是王妃,否则就等于一下得罪了俩。
“王爷回京前,院判大人就带着人炼制了解药,且反复调制过药量。如今解药就在宫里,王爷可以随时服用。”蒋太医说。
“那他为何不吃?”成郡王不解。
“现在最棘手的不是解药,而是王爷的眼睛。若想要王爷复明,就必须施针祛毒,但这样一来又有新的风险。”蒋太医看了一眼喻君酌,小心翼翼道:“王爷很可能治好了眼睛,但性情会变得……”
“如何?”喻君酌问。
“疯癫。”蒋太医说。
喻君酌心底一沉,立刻明白了周远洄为何迟迟不肯解毒。哪怕让他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是一辈子看不见,还是变成疯子?
“蒋太医,我想知道你说的疯癫,是哪一种?”喻君酌忍不住问:“是会变得痴傻,像几岁孩童那般?还是……”
“东洲的医书上只记录了一例与王爷相似的情况,医书上说,那人眼睛复明后变得暴.戾嗜.杀,性情大变。”蒋太医说:“院判大人推测,应该是解毒的过程,会损伤脑袋里的某些部位,导致中毒之人的情绪会变得比寻常人更浓烈,因此才会失控。”
喻君酌听了这话,不由想起了原来那些传闻。
他想,周远洄得知此事时,定然十分难过。
解药不能一直拖着,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喻君酌很怕夜长梦多。这两个结果他都不太能接受,但相比周远洄的性命,他又觉得任何一个都能接受。
他最在意的是周远洄能活着。
“王爷,明日我陪你进宫吧。”这夜临睡前,喻君酌朝周远洄说。
“进宫做什么?”周远洄明知故问。
“陪着你,先把解药服了。”
“谁朝你说了什么?”周远洄拧眉。
“不干旁人的事,是我非要问的。”喻君酌说:“因为,我害怕。”
周远洄一怔:“你怕什么?”
“我害怕你会死。”
“你不怕本王永远是个瞎子,或者变成一个疯癫的怪物?”
“怕。”喻君酌拉过他的手:“可我最怕的是你会死。”
周远洄眸光微动,声音却带着冷冽:“若要本王余生都当废人,本王宁愿死了。”
喻君酌一愣,周远洄自中毒后,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男人看起来永远都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除了刚失明时发过脾气,此后从未表露出任何消极的情绪。
可他是淮王啊!
一个少年时便驰骋沙场战无不胜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像被斩断了腿的马,像折了翅膀的鹰,像困在沙滩上的游鱼,再也不能恣意飞扬。
“你在哭?”周远洄问。
“我……”喻君酌想否认,但夺眶而岀的泪水出卖了他。
“本王不想变成疯子,也不愿一直当个瞎子。”周远洄伸手摸到喻君酌的脸,想替他擦眼泪,但喻君酌眼泪落得太快,根本就擦不干净:“你哭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比平日看着更让人心疼,可本王看不到。你笑的时候眼睛会弯起来,害羞了以后耳朵会最先变红,若是害羞得狠了,身上也会变红……但是我都看不到了。”
“你看不到,但是你可以摸到我啊,我的脸,我的耳朵,我身上每一个地方你都可以摸到。”少年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游走,像个病急乱投医的病人,声音带着哭腔,可怜巴巴的。
“喻君酌,你冷静一点。”周远洄有些无措。他见惯了喻君酌乖顺的模样,面对这样的少年,一时竟是有些束手无策,既不敢大声呵斥怕把人吓着,又不敢动作太大怕把人伤着。
但喻君酌却毫无顾忌,他像是失去了智,哭得不讲道,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周远洄无奈,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更过激的举动来,只能攥住了他两只手腕,把人强行控制住了。
喻君酌被迫冷静下来,满腔的情绪却尚未来得及宣泄。他原本是打算放声哭一场的,但看着眼前周远洄那张英俊的脸,脑袋一热,竟是鬼使神差凑到男人唇边亲了一下。
一瞬间,周遭一切都静了。
第51章 本王醋意大
这是喻君酌第一次主动吻周远洄。
毫无预兆, 不打商量,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一点他自己也不太明了的冲动, 于是他顺应了本能。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这么做,但此时此刻他哪还有智?
少年亲完了人, 自己都懵了,也忘了哭。
周远洄比他更懵,那张鲜少表露情绪的脸上满是错愕, 似乎在怀疑唇上方才那柔软微凉的触感, 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你方才做了什么?”周远洄问。
“我, 我没……”喻君酌试图否认。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周远洄便倾身吻了上去。男人温.热的唇包.覆着他,急切地舔.吮.研.磨,带着令人慌乱的侵.略感。
喻君酌下意识想要逃脱, 周远洄很快觉察到了他的退却,不仅没有放过他, 反倒强势地撬开他的牙.关, 舌.尖长.驱直.入,毫不留情地搅.动着少年脆弱的心绪。
“唔……”喻君酌闷哼一声, 想要张开口缓解窒息感,不仅没能如愿, 反倒遭遇了周远洄更放肆的掠.夺和占.有。
喻君酌脑袋一片空白, 从未体会过这种感受, 全身像是被吸走了力气一般, 几乎站立不住。这时他身体一轻,被周远洄捞住双.腿托抱了起来。
他生怕自己掉下去,只能搂住男人脖颈借力。周远洄走到一旁的矮榻边坐下, 将人放到自己腿上,一边吻他,一边解开了他的衣带。
“王爷!”喻君酌一惊。
“怕什么?”周远洄的吻渐渐变得温柔,细细密密,带着安抚的意味:“本王又不会真吃了你。”
喻君酌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没反抗,任由男人掌握住了自己。
周远洄的手真的很大。
竟然能同时掌握着他们两人。
最不能示人的地方紧.密地挨在一起,烫得喻君酌几乎快要烧起来了。
他起初一直闭着眼睛不好意思看,但后来周远洄另一手捏着他的脖颈,逼着他睁开眼睛。那副画面于他而言冲击力太大,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和周远洄之间的差异。
两人足足差了一圈!
……
这一次,喻君酌没动手。
但结束时,他依旧疲惫得半点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