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 第69章

闻明钰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冷汗瞬间冒了满头满脸,有心想说点什么,偏偏那张破嘴又开始不听使唤,根本张不开口,只能装傻充愣。

闻承€€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又道:“孤听说,小王爷对姻缘之事颇有些见地,改天若是得空,孤还想请教您的高见。”

靠,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闻明钰都快哭了。

将人好生逗弄了一番,出了口恶气的太子殿下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只是就在闻明钰即将踏出大门之前,太子的声音再度响起:“孤不会负他。”

定住了脚步,闻明钰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朝天一拱手,径直出去了。

*

只要是在朝为官的曹家人,除了他们本人之外,他们的家人也都不分男女老少,悉数被押解上京。仅是囚车就装了百余辆,浩浩荡荡在京郊的官道上排成了足有数里的长队。

官道旁一处不起眼的小亭子里,老态毕现的陈家家主陈瑛端坐在亭中,深陷的眼窝里嵌着的两颗浑黄眼珠定定地注视着前方的队伍,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从他身前过去,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无一例外的被麻绳绑住手脚,蓬头垢面、双目无神,仿佛待宰的牲畜般被关在笼车里。

直到看见嫁到曹家的小女儿的身影,陈瑛八风不动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面露不忍的收回了视线。

一旁的怀王闻承晏适时道:“小王曾经交代过钦差善待贵府女眷,可惜押解队伍里都是太子另派的人,路上能做手脚的空间有限,只能等到了京城再想办法打点。”

他俩心知肚明,这些人到了京城就会直接被送到大理寺的监牢之中,只会更加不好过。

但陈瑛依旧低头谢过了怀王的美意,待他抬头在看向面前的队伍时,神色又恢复了波澜不惊:“曹家这也是咎由自取。”

见怀王惊讶的看过来,陈瑛一笑:“当年曹家戕害举子,行事张狂,老朽曾经劝过,奈何他们不肯听啊。”

“好叫王爷知道,这世上,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却是万万做不得。”

“曹家这一回,就是碰了天下万万千千读书人的逆鳞。而这,恰恰就是头一件不能做的事情。”

闻承晏听懂了他话语中的暗示,遂笑道:“老世翁放心,人已经在路上了。”

*

腊八节。

每年这个时候,朝廷都会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口施粥,以示天家恩泽。

今年也不例外,清早天还未亮时,几个城门口就已经支上了数十口大锅,百姓们也都拖家带口的往粥棚这边赶,希望能得到一份天家的赐福。

就在百姓们在城门口熙熙攘攘挤作一团之时,骤听得咚咚一连数十声鼓响,竟然是有人敲响了城楼上的登闻鼓。

乱敲登闻鼓的一行人很快被城门守卫控制了起来,守将想减小影响,但在场的人太多太多,这些鸣冤之人的话还是迅速的被扩散了开去。

原来这一行人,是南郡秀才关九的家人。

关九本人,则是因遭受皇亲国戚欺凌后不堪受辱,自尽而亡,死前托好友将血书送回家乡,希望亲人能够为他伸冤,除了血书外,还附上了他从贵人身上扯下来的玉环为证。

秀才、男人、皇亲国戚、不堪受辱,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很快引爆了京城舆论。

大家讨论着讨论着,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前不久,京城里的确死过一个男人。

赤身裸体,死在了太子的宫门外。

第88章 千秋(九)

关九,死的人,居然是关九?

他不是怀王的相好吗?

想起那个总是安静微笑的青年,萧扶光先是一阵惋惜,随即便觉察到了不对劲。关九不应该在怀王府上吗?为什么会离奇的死在东宫外呢?

只是还不待他将关九与怀王的纠葛告知太子,怀王已经主动进了宫,在兴平帝和太子面前把自己与关九的故事哭诉了一遍,又道:

“关九本来一直随儿臣在春熙园小住,前阵子他说要回乡探亲,儿臣便命家人陪同他坐船南下。谁知路上遭了河盗,他下落不明,儿臣暗中寻访至今,却不想,再听到他的消息,竟已是……”

仿佛看不到脸色铁青的老父亲一般,怀王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泪俱下道:“回想起来,都怪儿子撺掇着他去了几回烟波尽处,在曹家的诗会上露了脸,定是那时候就被奸人盯上了……都是儿子害了他!”

怀王哭得有多情真意切,兴平帝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好南风在皇家并不算什么大事,宗室子弟逛相公堂子养男宠更是司空见惯,但是敢像这样明晃晃闹到皇帝面前的,怀王还是头一个。

被荒唐的大儿子气得不轻,兴平帝顺手拿起手边的物什就朝下面的不孝子砸了过去。只是东西脱手后他才发现那竟是个羊脂玉做的镇纸,又沉又硬,不偏不倚,正好砸中怀王的脑门儿。

闻承晏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除了剧痛之外,还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额头上淌了下来滴落到眼睛里,刺得他眼前霎时鲜红一片。

但他此时无心顾及这些,反而顺势跪下,膝行着往前挪了几步,伸手去够兴平帝的袍角:“儿臣自知行事荒诞,父皇要打要罚,儿臣悉听尊便,不敢有半分怨言。”

“只是关九与儿臣早已两心相许!如今他为人所害,儿臣别的事情上面不能为他尽心,只求可以为他收殓下葬,延僧超度,免去他黄泉路远,后事凄凉。”

他字字泣血,似乎胸中藏着无垠的哀恸,又不顾头上的伤势,朝大殿坚硬的地面上一连砰砰叩了数个响头:“还请父皇开恩!”

堂堂亲王,为了个男人哭哭啼啼的,简直成何体统。

兴平帝胡子都气歪了,抬脚就想把趴在地上的完蛋玩意儿踹开。怀王适时地抬起头,露出被眼泪和血污浸泡后的一张脸,额角的伤口还在缓慢地往外渗血,看上去好不可怜。

怀王是兴平帝的头一个儿子,在父亲心中地位虽不及太子,份量也着实不低。

见到他这幅惨状,兴平帝终究还是让慈父心肠占了上风,缓缓放下抬起的脚,没有再踹出去,沉着脸一语不发。

怀王见状,便知父皇已然松动,当下又转过头去看向一直沉吟不语的闻承€€:“太子,臣知道关九害了您的清誉,可这都是暗处小人作祟,并非关九之过。他非但没有过错,甚至还因此葬送了性命。”

“愚兄就这么一个知心人,您就当是看在兄长的份上,让他走得体面些。”

面对太子的时候,闻承晏便换了个模样,不再哭天抢地的闹腾,而是冷静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将关九的尸首交还自己。

闻承€€冷眼看着,直到他消停下来后,才道:“孤还以为,皇兄会先去认尸。不过看您这样子,似乎已经确认了死的就是关相公了?”

冷不防被问了这么一句,闻承晏一怔,原先准备好的话也咽了回去,含糊道:“外面都在传……再者,关九的家人还敲了登闻鼓,愚兄便以为……”

闻承€€笑了:“皇兄怎可如此轻信!刁民胆大无知,若是遭人蛊惑,也不是不可能为几两银子就犯下污蔑储君这种灭九族的大罪。”

“现下那伙人还在大理寺受审,万一到时候审出来他们谎冒身份妖言惑众,关相公其实还好好的没死,皇兄的眼泪不就白流了吗?”

见他有要否认死者身份的意思,闻承晏急了,转头向兴平帝看去,想让他评评理:“父皇……”

兴平帝有些犯难,长子固然可怜,但太子才是最大的苦主,他总不至于为了怀王去驳太子的面子。

皇帝不出声,闻承晏也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一时间,大殿中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闻承€€出言打破了沉默:“那具尸首出现的蹊跷,孤交给了大理寺的仵作验尸。皇兄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尽可让常喜陪您去看看,若真是关相公,待大理寺勘验完毕,便可接走。”

人死了一个多月,即使天气寒冷又一直用冰保存着,只怕气味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承晏脸色难看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感激涕零地谢过后,便识趣地告退离开。看他那样子,似乎迫不及待要找到常喜带他去大理寺了。

……

打发走怀王,兴平帝面沉如水:“曹家果真是狼子野心,竟然还想一石二鸟,挑拨你们兄弟间的关系。”

显然他已经相信了怀王的说辞,认为关九是被曹家人盯上害死的。

或者说,作为父亲,兴平帝压根儿不愿意往儿子们兄弟阋墙手足相残这个方向去想。怀王给了一个看似说得过去的解释,他也就稀里糊涂的相信了。

但兴平帝愿意自欺欺人,不代表闻承€€也这样想。

这时他便道:“这事儿还有个蹊跷的地方,先前担心您气坏了身子,儿臣便压着没让人报给您。”

兴平帝闻言看过来,示意他继续说。

闻承€€:“那个死人,长得和先冯贵妃一模一样。”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不啻于在兴平帝耳旁落下一道惊雷,他站起身来,惊怒道:“你说什么?”

料想到父皇会是这个反应,闻承€€苦笑,过来扶他坐下:“就是怕您这样,所以儿子一直不敢说。但看现在这个架势,就算我不说,那些人迟早也会拿这一点做文章。”

兴平帝怒极:“查!给朕好好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胆大包天的逆贼,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构陷储君!”

他发作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挥舞的手僵在空中:“你说那人长得肖似冯妃,那你大哥……”

怀王当然见过冯贵妃,不仅见过,还因为与太子年纪相近的关系曾受到过不少来自冯贵妃的照拂。

可他现在,竟然和一个容貌肖似贵妃的男人搅和在了一起?

难道他曾经觊觎冯妃美色,后来看到长相相似的就要霸占,连是男是女都顾不上?

联想了一下,兴平帝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闻承€€想的却没有这么简单,以他对怀王的了解,深知对方看似游戏人间,实则处处谨慎,根本不可能因为男女之事授人以柄。

而怀王明知关九的长相会带来麻烦却还要和他搅和在一起,其中的动机,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兴平帝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就见儿子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担心他与长子生了嫌隙,遂劝道:“你大哥为人的确荒唐了点,本性还是不坏的。不然就今天这事儿,他脖子一缩躲起来,谁也怪罪不到他头上,可他听了几句流言就要急吼吼找过来给小情人收葬,足见品性。”

他不说还好,这番话恰恰戳中了闻承€€心中的另一点疑虑:若是当初关九不曾与萧扶光接触过,那么今日怀王是会主动站出来承认二者的关系,还是会隐在暗处冷眼旁观呢?

第89章 流言(一)

怀王去了一趟大理寺回来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春熙园里,据说长吁短叹茶饭不思,每天动不动就要哭上好几回,竟是连过年都不打算出来了。

他闭门不出,倒是正中了兴平帝的下怀。

毕竟他被砸伤的可是脸,到时候被各路宗亲看到,肯定会打听原因,好面子的兴平帝可不愿意家丑外扬。见怀王主动躲起来,兴平帝反而觉得他识趣,还赏了不少东西安抚。

只是闻承晏能躲得了清净,太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登闻鼓响之后,京城中关于太子的流言便甚嚣尘上,谣传出许多匪夷所思的内容。

萧扶光今日难得有空,又因闻明钰不在京中,便应了另一位好友,即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虞川梧的约,去一处新开不久的茶楼听书耍子。

这茶楼开在内外城交界的地带,隔壁就是京中最大的烟花场所,客人们一边听书,一边还能请红颜知己过来作陪,极其方便。拖选址得当的福,茶楼刚一落成,就客似云来,生意十分火爆。

萧虞二人到时,一楼大厅已经熙熙攘攘坐了满堂,吃食的气味和女子的脂粉气,以及更多奇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连门都还没进,就熏得萧扶光皱起了眉。

虞川梧知他不喜,忙笑道:“底下人杂了些,咱们的位置在二楼雅间呢,又清爽又干净,你去了就知道了。”

来都来了,萧扶光当然只能客随主便,捂着鼻子随他上了二楼。

虞川梧的确没有说谎,这茶楼底下看着格调不高,各色宾客都有,楼上却布置的清幽雅静,客人三三俩俩,看上去都非富即贵。虞川梧定的更是这里位置最好的雅间,有一扇大窗正对着楼下的戏台子,客人们拉开窗就能欣赏表演,关上窗又能自在私密的交谈。

京城里这种敞开门做生意,什么身份的客人都能招待的地方可不多。

因此,萧扶光一坐下就笑:“这是外地行商的产业?东家看着不像是京中门户。”

虞川梧奇道:“你怎么知道的?据说东家是晋地出身,在京中没有根基,几次三番到处托人才置办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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