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 第75章

因为太子,终于动了。

面对文官清流连续数日炮火连天的围剿,东宫的态度一直是反常的安静。

了解闻承€€行事风格的人难免会暗自犯嘀咕,觉得太子是不是憋了个惊天大雷在后面。而拥戴太子的官员们则是暗暗着急,盘算着要怎么帮太子度过这一劫。

然而蠢蠢欲动的两方人马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那位由太子亲自提拔上去的新任大理寺卿就往朝堂上扔了一个大雷€€€€

他竟然绕过刑部,给还在狱中受审的曹相判了斩监候,并连夜拿到了陛下的谕旨,手起刀落把人给杀了!

那可是曹相啊!

出身江南大族,累世官宦,不惑之年就位极人臣,大雍的不世天骄,尚书省左仆射曹平芳曹相啊!

居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人头落地了?!

曹平芳的死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热油锅里,瞬间引爆了本就剑拔弩张的朝堂局势,弹劾的奏疏就像不要钱一样疯狂的往兴平帝案头堆,然后再被他看也不看地丢进敬字亭终日烟熏火燎的炉火里。

光是弹劾当然动摇不了太子的地位,江南士人们当下的围攻不过是为了站稳了道德制高点,让他们接下来的行为更加师出有名罢了。

很快,空前团结的江南士族就让所有人看到了他们的反击。

江南六省,每一地都有“活不下去”了的百姓聚集起来,抢劫官道上押送税粮的车辆,还有狂徒在淮阴、宝应数个港口纵火,试图烧毁往京中运粮的官船。不管是蓄意夸大还是确有此事,反正按这个势头来看,去岁的秋粮他们是要赖到底了。

但太子这边也毫不退让,大理寺卿顶着滔天的压力,陆续又将几个羁押的曹家人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就连曹家女眷也都被没入掖庭为奴。至于先前敲响登闻鼓的关秀才家人,更是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静悄悄的没了小命。

两边针尖对麦芒,就这么叫上了劲。

还是兴平帝看不下去,快刀斩乱麻,一面罚了几个跳得最欢的官员俸禄,一面夺了新任大理寺卿还没捂热乎的官印,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皇帝他老人家亲自发话,让太子闭门思过,每日去奉先殿给祖宗们磕头上香,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番操作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际上明显偏袒江南一派,清流们小胜一局,秉着穷寇莫追的原则暂且收手,顺便酝酿酝酿下一轮的杀招。

而太子党虽然心有不甘,奈何正主儿都闭门思过不能见人,也只好暂时按下满腹忧虑。

原本沸反盈天的朝堂,就这么重新归于了表面的平静。

*

城门外。

严寒料峭,送别的小亭四周都挂了厚厚的毡子,比钢铁还要坚强的萧世子,就在这严严实实的围挡之下,不争气的红了眼眶。

“这一路上您千万要注意安全,出门一定要带够人手,也别骑马,太招摇了容易被人盯上。”

“喝水吃东西也得小心,南方天热,虫子大冬天都冻不死,生水洗的果蔬您可千万别随便入口,万一过了病就不好了。”

……

他絮絮叨叨的叮嘱个没完,很多话简直就是在质疑常喜公公在服务行业的专业性,气得常喜在后面吹着根本不存在的胡子狂瞪眼睛。

偏偏太子爱听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笑着点头。

最后还是刚卸任的大理寺卿、太子的新晋妹夫,施景辉施大公子看不下去了,上来催促:“殿下,已经巳时一刻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上船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萧扶光只好讪讪地收住了话头。

闻承€€便笑道:“天色的确不早了。”

施景辉露出个笑脸,刚准备说“那咱们就走吧”,紧接着就听到太子吩咐:“你们先出去,孤和世子还有话要说。”

这个天气,滴水成冰诶,你让我们出去等着?

施景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被常喜以和他的年纪十分不适配的灵活和大力硬生生给拉了出去。

亭子里只剩下对望而立的两个人后,闻承€€笑着打开双臂,萧扶光从善如流的一头撞进他怀里。

心满意足的将心上人搂了个满怀,闻承€€叹了一声,低低道:“你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就想这样抱抱你了。”

萧扶光哼哼唧唧:“那你让我一起去,每天都能抱抱。”

心知他只是说说而已,但闻承€€却不能否认,这一刻,自己对这个提议居然非常心动。

摇摇头,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一字一句的向怀中人保证:“我一定以自身安危为先,不会莽撞行事。”

说罢,又低低笑了一声,吻了吻心上人精巧的发旋,在他耳边道:“毕竟这一次,还有你在等我回来。”

……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在正月的最后一天,萧扶光送别了他的爱人。

从未识过愁滋味的青年,头一次的体会到了牵肠挂肚的味道。

第97章 江南(二)

闻承€€此次行踪颇为低调,一行人乔装打扮,从京郊渡口出发,乘坐一艘官家楼船,周围另有四驾小船随扈,配置与京中大户南下采买的商队一般无二。

他们冒名为平南公府里当皇商的旁支远亲,由常喜扮做管家,施景辉和沐昂之俱作长随打扮,闻承€€则是回出门见识面的公子哥儿,连称呼都一应改了,众人对闻承€€只管以“李公子”呼之。

上船之后,自有皇商李家真正的大管事和嫡支公子出来,他们虽不清楚闻承€€的真正身份,却也明白这位能让沐家大少亲自跟随的年轻公子是位了不得的贵人。

刚一见面便对着白龙鱼服的太子殿下二话不说大礼参拜之后,李家公子又向他细细的讲述起行程安排。

“容小的回禀,咱们南北地之间行商,靠得就是这条运河,所以即便是冬日,也日日有船只在江上来回,清理航路。只是今年冷得太厉害,就算日夜不缀,现在也只剩江心一点水道还行得通,再过上几天,只怕是连通航都不能了。”

“依小人的经验,此行直到沧州之前,怕是速度都快不起来。”

他是是商贾出身,说话总爱兜圈子,紧张的时候就更加明显。

常喜见他绕来绕去总是说不到重点,担心闻承€€不喜,忙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问道:“你只管说要多久才能到就是了。”

李公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忙不叠回话:“至少得要一个半月才能到淮安。”

闻承€€皱眉:“这也太久了,不能再加快速度?”

尽管他并没有任何诘问的意思,也丝毫不耽误李公子被这轻飘飘的一句问话吓得快哭了,腮帮子抖个不停,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公、公子的话,已、已经是最快了。”

他支吾着说不出话来,万幸带来的管事是个精明人,此时接嘴道:“以前都是每日行船八个时辰,哪怕是夏天水路最好走的时候也得花上足足两个月。这一回伙计们是三班倒,日夜不停朝前面赶,一个半月已经就是极限了。”

将李家人送了出去,沐昂之回到楼上太子的厢房里,见里面各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傻笑了,摸了摸鼻子,没话找话道:“其实时间也还好吧,咱们到的时候是三月中,刚好赶上春耕。”

好个鬼啊!等到了春耕的时候百姓手上却无粮可种真的乱了起来,那才叫黄花菜都要凉了呢!

要不是太子就在眼前,常喜真是恨不得上去给这不会说话的武夫狠狠来一下子。

没有理会总是理会小脑瓜里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的沐大统领,闻承€€将目光投向从刚才起就一直对着窗外发呆的表妹夫:“春和,你有什么打算?”

被点名的施大公子站了起来,笑道:“属下倒是有个想法,就是怕公子觉得我冒昧。”

“但说无妨。”

施景辉眉毛微挑,指着窗外缓慢移动的景色:“方才小李公子也说了,到了沧州船速就能加快,咱们何不弃船上岸,改走旱路,到了沧州再登船便是。”

他又看向沐昂之,笑道:“沐统领的表亲生意遍布南北,想必调一艘官船去沧州也并非难事。”

沐昂之忙打包票:“不过是说句话的事儿。”

两人一唱一和,倒像是定下来了一般。

常喜心慌地看了一眼太子,果然见这主儿正低头思忖,似乎真的在考虑施景辉提出的方案,当下老脸一垮:“施相公说的什么话!这回出门拢共才带了十几个人,走旱路哪里能保证殿下的安全。”

他们为了行程尽可能的低调,带出来的麒麟卫都是早早用各种理由调离原职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六人许,就算均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样的护卫力量对于一国太子来说还是太单薄了些。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放弃更快捷的陆路不走,非要走水路的原因:李家用的是在户部挂了号的官船,还狐假虎威挂了国公府的牌子,一路绝不会有不长眼睛的水匪河盗过来打扰。

但规划得再好,时间赶不上也是白搭。

因此,不管常喜再怎么苦苦规劝,第二日一早,他仍然是被沐昂之架着坐到了连夜送来的马背上。

不过万幸李家的大管事十分知情识趣,昨日知道贵人要改换行程后,便派人上岸紧急找了本家,调了原计划北上贩毛皮的商队过来打掩护。

“小人主家的护卫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多年,也略通些拳脚。公子若不嫌弃,路上还请捎带上他们,就算不能十分得用,能为诸位大爷开山探路、值夜打更,也是他们的福气了。”

他话说得十分谦逊,指着的那群护卫却个个目露精芒,太阳穴高高的鼓起,明眼人一看就知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如此厚意,闻承€€自是含笑谢过,随后轻轻一抖手中缰绳,一马当先朝着江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麒麟卫打着呼哨紧随其后,将他牢牢护在中间,李家的护卫也随之跟上,一行人的马蹄溅起的尘土瞬间便将身后的道路淹没在一片黄雾之中。

直到远处的身影模糊到几乎看不清之后,大管事回头交代身后商队里年长的伙计:“你们就远远地坠在后面,要是路上有多事的人询问,只管说那是咱们家小少爷不听话跑了出来。”

送走了贵客,大管家陪着自家真正的小少爷回到船上,喊来舵把子:“按先前说好的,继续死命往前赶,务必要在三月中旬抵达淮安。”

舵把子一句多话没问,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李公子不解道:“赵伯,贵人都走了,又何必再折腾伙计们。”

年轻人愿意学就是好事,尤其是他们这种行商,学的就是一个人情往来,眉眼高低。

赵管事摆摆手,乐呵呵地教导自家少爷:“冬天江面船只少,咱们时快时慢多招人眼。那位贵人明显是不愿让人知道行踪才选了咱家的船只出行,要是因为咱们的缘故漏了行迹,岂不是辜负了沐大人辛苦牵线的美意。”

平南公府是何等高门大户,李家一介商贾,又是远亲,其实早就有些攀附不上。李公子是小辈不知道,可常跟在家主身边赵管事心里却门清,长此以往,再过三五年,只怕李家连皇商的名头都要保不住。

如今他们能在贵人面前露脸,属实是天赐良机。别的不说,光是这一位能差使多年来不与本家亲近的沐大人亲自找过来这一点,就足以让李老爷大为振奋,眼巴巴的派了最重要的副手和小儿子过来支应。

想到昨天自己刚刚去信,老爷就忙不叠将商队和最精锐的护卫连夜送了过来,赵管事眼睛半眯,手指随着船舱的晃动慢慢地打着拍着,愈发坚定了要当好这个幌子的想法。

……

就这么火急火燎的赶了一路,等楼船终于到了临津,刚准备进港靠岸补给,却遇到了盘查的官差。

这就奇了。

李家船上挂的可是平南公府的牌子,以往靠着这块金字招牌,他们在运河之上可谓是无往不利,从未遇到过非要上船检查的。

但今天遇到的这队官差就跟吃拧了似的,舵把子都自报家门说是国公府的官船了,还是不依不挠,气势汹汹一定要上船看他们“有没有私自贩卖内造上用之物”。

舵把子无法,只能上来请示。

李公子头回遇到这种事,也慌了神,转头示意赵管事赶紧拿个主意。

赵管事想了一想,让自家少爷先去贵人住过的房间安顿好,再吩咐舵把子放梯子让官差上船。

官差上来后,果然对着船舱里的东西一通乱翻,见里面都是些罕见的毛皮人参等物,为首的官差十分眼热,手里举着一根人参对着光左看右看:“好家伙,这是二十年的林下参吧?”

赵管事在一旁看着,像半点都听不懂他的暗示一般,老老实实地问问什么答什么:“正是。我们李府在户部底下挂号,专管北地人参貂皮,南方瓷器奇石等物贩售之事。”

那差役原是笑着听他说话,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听出他有孝敬的意思,嘴角登时往下一撇,冷着脸将那根人参袖在了衣服里,又翻开几个盒子把里面的东西拿了,才哼了一声,鼻孔朝天的走出舱门。

刚到甲板上,那差役又道:“本官怀疑你们上面还藏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现在一定要搜上一搜。”

赵管事手掌一抬,示意他们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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