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就带来一个新的想法,时咎问:“这儿的人也会结婚吗?那出生的小孩,还能算爱情的结晶?”
沉皑好像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用词,他有点疑惑轻声重复了一遍:“爱情的结晶?”
“对。”
沉皑思索了一会儿,大致明白时咎的意思,但依然不懂里面的逻辑,他皱眉说:“爱情的结晶,不也就是爱情?有爱情的两个人在一起,做任何事不都是爱情本身?你的意思……但是,独立就可以繁衍后代,没人会为了繁衍后代结婚,结婚的唯一目的只有爱情。爱就是爱,小孩就是小孩,小孩不一定和爱情有因果关系。这样的说法,任何事都可以是爱情的结晶。”
沉皑想着,依然没能理解到时咎说这个词背后所指是什么,但时咎是明白了,他点头,没有多余再谈论,而是说:“所以这里的人的性别,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是另一种性别。”
“嗯。”
时咎想起这些时间里自己看到的人,他问:“我感觉是不是女生更多一些?我看到的,你们更喜欢用女性的性别角色吗?”
沉皑想想说:“目前的文明程度大部分人都愿意是女性。因为虽然性别只是一种表象,但表象代表的东西各不相同,男性是力量与权威,以前战争年代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男性表象,因为需要征服开拓、集结成家国,要生存就需要体力,这些东西都只能是男性才能发挥到极致。后来文明稳定,社会成型,从物质需求转向精神需求,男性原始力量的用武之地就少很多,反而过于原始的本性会一定程度影响文明发展的上限。人们喜欢温和的、善良的、美好的品质,对于情感需求多了,创造、高度精神化,都是更偏女性的特征,形象思维比逻辑思维就更适合这个时局。所以一般是,动乱年代男性形象的更多,和平年代喜欢女性形象的人更多。”
原来如此。时咎蓦然点头,脑子里还在若有所思。
“那……”时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会用女性形象吗?”
沉皑认真想了想说:“还没试过,但可以,如果有必要的话。”
时咎其实有点猎奇,他完全无法想象沉皑这种性格的人如果是女性形象会是什么感觉,或许跟季水风类似,但气质应该更疏离一些。
“那你现在换一个我看看。”时咎朝他点了点下巴。
沉皑淡淡看了他一眼,说:“看在你住院的份上,原谅你的胆大包天。”
时咎没忍住笑出来,他转身面向医院的走廊,空荡荡的,很久才会有一个护士匆匆走过。
“我记得,上次在图书馆说季雨雪是一名合成生物学家。”时咎回忆起,但在当时,她的成就已经斐然了,“所以恩德诺的生物学方面,应该已经很发达了?”
沉皑轻轻点头,但又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我不知道怎么算发达。但是后人在季雨雪的研究基础上,确实设计出了很多新的生物系统,对原有生物系统进行了深度改造,起源实验室就是其一。不过我听说,教化所里运用的生物科技是目前恩德诺最先进的,因为涉及公民的全方位改造。”
“无性繁殖也是改造的结果吗?”时咎问。
“是。”
时咎想想说:“在我们那儿,合成生物学是一个还算新的科学领域,粮食作物、绿色能源、合成基因,都还在摸索中。”
沉皑无声笑道:“我曾经在历史书上看到,季雨雪因为研究合成生物学遭受过迫害。”
“迫害?”时咎惊讶。
“嗯,因为物种起源计划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同的,总有人认为这是某种毁灭性发明。所以她后来提示后人,要小心发展合成生物学,这是一把双刃剑,好的会便于公民,但利用这个技术也有可能研发出某种恐怖的传染病毒,被恐怖主义用于制造生化武器。”
生化武器。时咎想到了虚疑病,想到了他来这段时间里越来越多的自杀新闻,随即他想到一种可能性€€€€沉皑之前说没人知道虚疑病是如何找上自己的,如果这种传染病就是为了让人们自发的互相信任,而不是使用物理性进化呢?
季雨雪既然知道合成生物学是把双刃剑,却还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强行制造了起源进化,获得了百年和平。
医院的大屏幕在滚动播放各个院区的信息。两个人在医院的长廊里一边走一边聊天,聊到大厅,看到大屏幕显示前不久在产科出生了一名婴儿,取名叫:季晚。
前后时间只有这一名婴儿的诞生,时咎看见那个名字,便说:“季晚?我猜是刚刚救护车送来那个母亲的孩子。”
“嗯。”
时咎“啧”一声,道:“‘季’是不是恩德诺第一大姓?”
“对。”
“我就知道。”时咎想起在自己的世界,也是总有几个姓能占满姓名册的半壁江山。他接着说:“而且我猜,那个孕妇高龄产子,又是半夜送来,所以给她的孩子取名叫‘晚’。”
沉皑一下笑出来:“你还挺会想。”
“不对?”
“对。”沉皑顺着他的话答。
这样的夜晚似乎并不令人讨厌,好像不知不觉,也不需要和他针锋相对,时咎喜欢这种冰释前嫌的感觉,在他最讨厌沉皑的那段时间里,无论如何也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住院,陪他的会是沉皑。
“你喜欢艺术吗?”时咎突然转头问他。
“哪方面的艺术。”
“随便。”时咎伸了个懒腰,但动作不敢太大,还是会扯得疼,他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这个时候沉皑也会在原地等他,这给了时咎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觉€€€€他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不然按照自己的性格,也按照他了解的沉皑的性格,他们应该像朋友一样站在这里吗?
如果是一个梦的平行世界,这个世界会还有一个时咎吗?那沉皑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惊讶的表情,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和这个世界的时咎曾经认识?
想了也想不出来,时咎决定不再想,总会有答案。
沉皑沉默了一会儿,听时咎接着说:“比如我,虽然我的固定工作是音乐治疗,主要工作包括视觉设计,但是我对很多艺术领域都感兴趣,所以我说的艺术,就是通俗能想到的艺术,音乐、美术、摄影、建筑、设计、雕塑、创意……”
“喜欢。”沉皑说,“很少有人不喜欢。”
时咎突然反应过来,这是恩德诺,艺术创作是他们的快乐来源。
“有特别喜欢的吗?”
“摄影、音乐,还有电影。”沉皑想想说。
“等我好了一起去看个电影?当我答谢你这段时间一直照顾我。”时咎认真地说。
然而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沉皑无言笑出来:“时咎,你真的很敢说。”
“什么?”时咎完全不懂,他转身的姿势有点大,差点没站稳,沉皑过来扶住了他。
“我是说……”沉皑好像觉得他的姿势很容易倒,干脆将他的手拉起环过自己的脖子,再搂着他的腰,让他一部分体重靠在自己身上。
他继续说:“大胆、冲动、不考虑后果。”
时咎不屑地叹气,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对此时自己是靠着对方在走路而有哪怕收敛一点的意思。
他说道:“你说得没错,但也不对,我是喜欢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但并不全是冲动,也没有不考虑后果,而是我觉得我活着,至少要挑战自己的常规,可能是职业也会塑造人格,我不喜欢模具里的人生,所以我想到了我就做了,后果那也是我自己该承担的,我能承担我就会做。”
沉皑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再次说了三个词:“挑战、勇敢、喜欢自由。”
时咎愣了一下,随即释怀般,他拍了拍沉皑搂住自己腰的手,轻声说:“有没有说过你这个人真的很怪?”
“没有。”
“每次都让我觉得很生气,但气到临头,气过了,又觉得你挺好的。”
“谢谢夸奖。”
路过一扇窗,时咎眼尖看到很远处一座山,虽然看不真切,但借着城市的光还是看了个大概。
他能一眼注意到那座山不是别的,而是因为它造型奇特:一个圆润的弧形,像巨人头部的上半部分埋在土里,最奇特的是山上似乎全是树林,唯一没有树木的地方就是它的山顶,从远处看来,就像一个秃顶的人。
沉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色淡然地解释:“蘑菇山,那边闹鬼没人住。”
闹鬼没人住的地方?时咎皱起眉,虽然看不清那里的具体情况,但那光秃秃的山顶,给人感觉很不好。
第22章 €€要降临了
图书馆塌陷的那一块很快重建好了,公民们自发接龙、马不停蹄地把书架定做好,书籍全部整理好,以最快的速度让图书馆重新开始运营。
而在安全中心蹲了一个月监狱的季山月终于被放出来,放出来后就开始全城跑,全城去找当时被误伤的公民道歉赔偿,但职位依然没恢复,似乎要等安全中心和掌权者的重审。
恰好季山月被季水风拉着去医院的那天,是时咎出院的当天,但是€€€€
时咎完好无损,什么伤痕骨折好像都是幻觉,能跑能跳,出院检查的时候医生护士都震惊到心想这是什么医学奇迹,最后还是沉皑冷不丁地解释说:他有自愈的能力。
然后时咎自己补充了一句:但是有冷却时间。
一众医护人员:……
斗殴后首次见面,时咎没跟季山月说话,季山月也憋着一口气,最后在他姐的眼神里,极其不自然地说:“时,时咎,对不起,我,哎呀,妈的,我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跟你动手,对不起!”说完抓狂地抹了把脸。
季山月的记忆只停留在他和舟之覆打架那天,亲眼看到时咎去帮舟之覆的时候,后来他全城巡逻没回来,这边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抱着对舟之覆的仇视动手,但是后来季水风跟他说了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后,他傻眼了,觉得故事的发展不应该啊?但这还好!他最无法接受的是来跟时咎道歉,却发现自己的好兄弟居然在这里照顾了对方一个月?不是,他为了他的兄弟揍了一顿的人,他兄弟照顾了人家一个月?!那他不就纯小丑?
想到这个,季山月更抓狂了。
不是诶,沉皑什么时候……他是不是癫了?
站在医院走廊,季山月现场表演了一段神经症人格全套发病症状。
时咎判断,季山月的年龄最多20岁刚成年。
欣赏完疯狂之后,时咎没再摆冷脸,但也没换什么多好的脸色,只是平常地点头,说:“好,过了。”
季山月幽怨地瞪着沉皑。
沉皑:?
季水风问时咎:“之前你住院我没来打扰你,但是我想知道,图书馆的事,是你做的吗?”
时咎:“是。”
季水风微微点头:“所以你的能力到底是?”
时咎如实回答:“还不清楚。”
季水风了然,她柔和地说:“你也别担心,文明中心我已经交代过了,重建工作也结束了。”
季水风正还要说什么,四个人前方突然窜过来一道很快的人影,这个人影二话不说就往季水风身上扑去。
“姐!我想你啦!!”小女孩的声音,闷在衣服里依然能听出兴奋与快乐。
季山月立刻伸手去拎她,不爽地说:“诶这死小孩,起开!言不恩!起开!这是我姐!我亲姐!”
言不恩抱着季水风不撒手,只将脸转过来,眼睛挑衅般眨了眨,幽幽看着季山月,嘲笑他:“对啊是你亲姐,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扑到姐姐怀里深呼吸吗?”
季山月脸都气绿了。
时咎看向沉皑,沉皑低声说:“一个长辈的孩子,从小跟着我们三个一起长大,就是喜欢季水风。”
时咎了然。原来他们三个一起长大。
眼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季水风将手指放在嘴唇处,温柔地摸了摸言不恩的头发,说:“嘘,在医院。”
言不恩还是不松手,并学着季水风的语气,看着季山月说:“听到了吗?在医院,别吵。”
季山月发誓出了医院就把言不恩拖出来打一顿。
言不恩抱够了便从季水风怀里出来,然后牵起她的手,疑惑地看向时咎,指着他说:“这个哥哥就是之前被季山月打的哥哥吗?”
说着她又窜到了时咎身边,在时咎讶异的眼神里牵起他的手说:“我是言不恩,我爸爸是言威。你很讨厌季山月对吧?我也是,做个朋友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时咎心想:这话能这么用?
季山月被气死了,忽然发现自己怎么四处树敌。
季水风想笑,她把言不恩拉过来,温柔说:“好了,也17岁了,以后要成为掌权者,不能一直这么幼稚。”
言不恩不领情,她不屑地说:“我不幼稚,我也不想当掌权者,我只想当姐姐的小公主。”继续蹭季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