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玟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能和滕禹并肩,小时候他一直觉得大哥是一座遥不可及的大山,他就像是山脚下的小石头,随便被人一脚就能踹走。
时过境迁,他可能是真的幸运,正赶上了时代的红利,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竟然真的从一个一无所有、只有滕氏名头的公子哥,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三公子。
滕玟觉得自己命特别好,仔细想来他好像没有费特别大的力气,也没遇到过特别大的坎坷,每当遇到好像过不去的困难,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都化解了。
林琬宜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八字好,天生的富贵命,总能逢凶化吉,就连小时候的穷苦都是老天给的历练,将来都会成百上千倍的还回来。
滕玟也想不出来别的解释,最后也越发深以为然。
他这些年和两个哥哥的关系一直不是很近,尤其是和滕时,当初夏蕾的事情还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些芥蒂。
跟滕禹因为年龄差距太大,也没什么可说的,近几年还因为公司上的事情吵过几次架,关系越发的疏远。
不过好在他有妈妈,还有女朋友,父亲对他似乎也还算器重,总而言之过得还是挺舒服的。
但是今天,孙晴晴却发现他似乎心情不太好。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孙晴晴戳了戳他的腮帮子,“智脑开了那么久也没见你敲一个字。”
滕玟回过神来,低头搂住孙晴晴的肩膀柔声说:“没什么,公司上的事情。”
“最近你们公司业绩不是挺好的吗?前不久央视不是还采访你了。”孙晴晴伸了个懒腰,她柔软的长发带着天然的波浪卷,身上散发着沐浴露好闻的玫瑰味道,轻轻揉搓着滕玟的胸口。
“不是业绩……是另外的事。”滕玟欲言又止,眉心中间挤出了一条浅浅的褶皱,握住孙晴晴的指尖,“晴晴,我有事情想问你。”
这真是有点罕见了。孙晴晴疑惑地看着滕玟,男人的容颜英俊,轮廓分明长轮廓得很像他父亲,却由于遗传了林琬宜的鼻骨附近的特征而显得更柔和,少了很多阴鸷。
滕玟少有的一点大男子主义都表现在了正面的方向,比如很少在老婆面前表露出不顺心的样子,但是今天却不太一样。
“怎么了?”孙晴晴躺在他胸口上,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说说看。”
滕玟抿了抿嘴,似乎觉得有些不知道怎么问:“你的两个哥哥关系怎么样?“
“还行吧,逢年过节聚一聚,”孙晴晴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也是最小的孩子,“关系倒是还挺好的,但是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了,平时也没那么密切。”
滕玟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用词:“据我所知,你们家的家业也是分别交给你两个哥哥打的。你父亲好像很公平,没有特别偏向哪一个。”
孙晴晴更困惑了:“对啊。”
滕玟吞咽了一下:“我爸今天跟我说了一些话,让我觉得很匪夷所思,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解错了,还是别的。”
孙晴晴坐直了:“你快别卖关子了。”
滕玟看向她:“我感觉他想让我把滕禹的产业都吞并,不给滕禹留活路。”
“啊?!”
滕玟按住太阳穴,苦恼地回忆着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起初我还以为我没解对,我虽然一直知道我父亲在故意让我们三兄弟斗争,但我一直觉得这是因为他想选出最合适的接班人,或者说好听点是想要让我们在竞争中不懈怠,让家族最大程度发扬光大,从逻辑上说是合的……但今天他和我聊的时候,我感觉他明显想让我完全把滕禹挤出去。”
滕玟还记得当时滕仲云和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他云淡风轻地喝着茶,仿佛讨论的不是把他的大儿子的产业都夺走,赶尽杀绝,而是处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没有这么做的目的啊,你们都是他的亲儿子,就算是选出一个主要接班人,剩下的儿子也肯定要负责余下的产业呀,不至于一点都不给滕禹留吧。”孙晴晴震惊又费解,“他难道很讨厌滕禹?”
“没有啊。”滕玟不解,“他之前一直很器重我大哥。”
孙晴晴思考了一下:“那你怎么说的?”
滕玟:“我没答应。”
虽然侵占滕禹所有的产业,这件事去听上去诱惑力极大,但是滕玟不想喝兄弟的血,现有的产业已经能给他足够的成就感。
就算他们不关系不好,但滕禹毕竟是他亲哥。
“我估计有两种可能,”孙晴晴伸出两根手指,“一是他在考验你,看看你是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二就是你解错了,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或许吧。”滕玟也不太确定,当时那个场景太奇怪了,滕仲云就像是随口提起,却又是这么事关重大的话题。
难道真是自己解错了?
“哎不过,”孙晴晴笑眯眯地凑过来,“这是不是也能变相的说明一些,你父亲很看好你?”
滕玟哭笑不得:“希望吧。”
“我就知道我的宝贝最厉害了,”孙晴晴开心地跨坐到了滕玟的大腿上,媚眼如丝地勾起滕玟的下巴,“我今晚决定奖励你。”
心跳徒然加快,滕玟眼睛发亮,猛的拽下粘在太阳穴上的智脑丢到一边,抱住孙晴晴滚到了床上,关掉了灯。
笑声和更多奇怪的声音很快从卧室里传出来,夜色渐深。
而与此同时,滕时的房间灯还亮着。
休斯顿终于做完了全部的检测,经历了生不如死的折磨,美人鱼药剂x3是否能拯救滕时濒临极限的脏器,将他只剩几年的寿命恢复如初,今夜答案就将揭晓。
奚斐然跟着熬了不知道多久,眼眶里全是红血丝,看着休斯顿把最后的电极贴片从滕时的腹部摘下来。
“怎么样?”奚斐然急着问,向来镇定的声音里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
床上的滕时面色苍白如纸,轻轻握住了奚斐然的手。虽然表现得十分平静,但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就像是即将被告知分数的学生,紧张得连呼吸道都微微收紧了。
一个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是最平静的,一旦被赋予了希望,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他怕这一切又是一场空,他更怕奚斐然和他一起听到不好的结果,他怕看到奚斐然的眼神。
不过谁知道呢?万一结果是好的。万一他真的被治愈了,能活到120岁呢。
滕时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满怀希望的等待从休斯顿口中说出的话。
“对不起。”休斯顿摘下眼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语气中透出绝望,“我们……失败了。”
第200章 死亡通知书
“对不起。”休斯顿摘下眼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语气中透出绝望,“我们……失败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好久奚斐然才开口,那声音仿佛是被极度深寒的冰冻过一样,嘴唇都在颤:“你说什么?”
休斯顿沙哑道:“滕时身体的底子太差了,在注射三倍美人鱼试剂之前已经千疮百孔,我原本想着用一剂猛药把他残损的细胞拼合起来,但是现在看来拼合的能力还是小于他脏器受伤的程度,至少需要6倍的美人鱼试剂一次性注入,才能勉强成功,但是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加大剂量了,6倍美人鱼试剂会把他活活疼死的。”
奚斐然的脑子里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站起来,身子晃了晃,跌跌撞撞地往窗台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要透透气,然而一阵头晕目眩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跌坐进了阳台的沙发里,休斯顿正担忧地扶着他的胳膊。
“怎么可能呢?”奚斐然完全不能接受,他忽的抬头抓住休斯顿的手,恳求地喃喃,“您再试一次,是不是检查结果出错了?不是有50%的可能吗?”
“阿然。”床上的滕时轻轻叫他。
奚斐然猛的抖了一下,滕时绝美的容颜平静如水,虽然墨色的桃花眼底有落寞,却没有太多意外,低声说:“算了吧。”
奚斐然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抹了一把脸,鼻子酸得要命,眼前一片模糊,他拼命去擦,却擦得满脸都是泪。
休斯顿看着他那样子也觉得心如刀绞。
这两兄弟的感情远比一般家庭要深的多,他多希望自己说出的是好消息,但是没办法,他甚至觉得有种无形的力量想要带走滕时,无论做出多少努力,有多么大的希望,最后都是一场空。
“等等,”奚斐然忽的猛然看向休斯顿,眼睛亮了起来,“所以6倍计量一定能成功吗?”
休斯顿:“95%可能性吧。”
奚斐然霍然起身:“什么时候能再试?”
滕时在床上虚弱的喘息着,脸上毫无血色,休斯顿惊诧道:“你……你是没听明白吗?6倍剂量他根本承受不住,会……”
“活活疼死,我听见了。”奚斐然飞快地蹭掉脸上的水,“但如果承受痛苦的不是我哥呢?”
这下连滕时的脸色也变了,似乎在转瞬之中听明白了什么,表情变得震惊:“奚斐然!”
奚斐然快步走回滕时床边,握住滕时的手:“哥,我要坦白一件事情,在你用了三倍试剂的后几个小时,我用AI技术提取了你的疼痛,转移到了我身上。”
滕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谁允许你……”
奚斐然轻轻按住他的嘴唇,目光灼灼:“你觉得我会眼睁睁看你受苦吗?以现在的技术,疼痛不能被移除,只能被提取之后转移到另外的载体里,但这种疼痛本身对我的脏器没有实质伤害,只是单纯的疼痛信号而已,疼完就完了,所以管他是几倍的美人鱼试剂,我都可以帮你承受!”
滕时的表情真是难以形容,那其中夹杂着愤怒、心痛、纠结,以及最深的——内疚。
休斯顿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就觉得他这次腹部的受伤程度好于预期,原来是后面最痛的时候被你替了。”
滕时挣扎着掀开奚斐然的衣服,眼前的一幕差点让他的心都碎了——奚斐然的腹部纵横遍布着青紫和深红的抓痕,有些甚至深入了皮肉之下。
奚斐然赶紧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拽了下来:“我没事哥,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滕时闭上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嘴唇抿成一条线,然后他说:“我不同意。”
四个字一字一顿,那是完全不容拒绝的语气。
奚斐然慌了:“哥,让我疼一次就能救你的命,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
滕时摇头:“你还不明白吗。”
奚斐然略微愣怔,下一秒忽的看向了休斯顿,休斯顿却垂着眸子,没有和他对视。
“三倍的疼痛已经足矣达到这种程度,六倍的疼痛不只是我承受不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了,”滕时看着他,“就算是你替我去疼,也会活活疼死。”
奚斐然脸上的血色褪去,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在致命处。
休斯顿默默的关上了门,让他们两个独处。
“人各有命,我已经活了很精彩的一生了,”滕时的眉心舒展开,叹了口气,他的容颜安详平和,仿佛夜色中盛开的昙花,轻轻握住奚斐然的手,“我已经知足了。”
奚斐然整个人都发起抖来,脸色比死人还要差,有那么一瞬间滕时觉得他可能要暴怒或者被逼得像小时候那两次一样失去神智的发疯。
于是滕时更用力地握住奚斐然的手,想要安抚他,却被奚斐然猛的反握住,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的手骨都捏碎。
“你活够了,但是我还没和你过够!”能看出来奚斐然就在崩溃的边缘,却被强大的心智强行压住,手背上都崩出了可怕的青筋,“你当初随随便便闯入我的人生把我救回来,现在又想随随便便就走?我不同意!”
滕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奚斐然咬牙:“这个方法不行我们就换下一个,直到试出能治好的方法为止。”
“奚斐然,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奚斐然搂住他的后脑几乎凶狠地吻着他,比起亲吻那更像是疯狂的啃咬。
滕时完全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抓住奚斐然的肩膀,平静无波的眼眸笼罩上潋滟的水光,就当他眼前发黑要窒息的前一秒,奚斐然把他按进了怀里。
滕时听见他压抑低沉的喘息就在自己耳边,带着颤抖的绝望:“这辈子你别想抛下我,我说过的,你要死了我也不活,全世界都跟着倒退几十年,我说到做到。”
没有人注意到房间里的第三个智慧生物。
在虚幻的黑暗电子空间中,AI阿时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光圈状的本体出现了波澜,然后它消失了,确切的说它还在,只是万千本体中的其中一个同时出现在了另外的地方。
祁南瑾正在房间里呼呼大睡,他这几天一直在参加各种讲座和论坛,今晚又被拉去参加了个饭局,和一帮知名学者们畅聊三小时,喝得脑子都不太清醒了。
忽的,他昏暗的房间里灯亮了,角落里的生活机器人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飘出了房间,来到了楼下的药品收藏室里,从其中取出了一管醒酒针,然后又飘了回去。
祁南瑾翻了个身,在梦里他正在地上拔蘑菇,忽的一个蘑菇站了起来,祁南瑾目瞪狗呆地看着蘑菇叉着腰逐渐变大,直到长得比他还高,愤怒地质问他:“让你采了吗?”然后一口咬在了他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