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第25章

到时,他会以胜利者的姿态,登上原本属于自己的宝座,然后将岑云川千刀万剐,让他受尽凌迟之苦,再当着那时早就生不如死,毫无尊严这位废太子的面慢慢的喝下这杯庆祝的酒。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岑云川在或许会跪在自己脚下哀求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那一幕,他不禁笑出声来。

岑云川回到北辰宫,见元平齐已早早侯在阶下。

他连忙上前行礼道:“老师。”

元平齐瞧着他强颜欢笑模样,心疼道:“今早早朝,我便见你闷闷不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他本不欲将老师牵扯这件事来,但走到这一步,瞒也是瞒不住了,只得一一道来。

“你是说,陛下曾赐给你八个字?”元平齐道。

岑云川点点头。

“你还是没弄懂陛下的意思。”元平齐道,“赵氏虽是百年大族,手上更又兵马良将,但参天之木,终有根系,你好好想想,根在哪?”

岑云川低头想了想,突然感觉脑子里灵光了起来,“一个是赵主赵无庸,另一个是岑顾。”

“树挪根。”元平齐点头叹息道,“其必死。”

“可是,赵主已经很多年没有离开奉郡了。”岑云川苦恼道,“如何能将他谝入京城来除掉?”

“殿下,就算面对敌人,也得依着法度行事方可,切莫无由无据,妄动杀念。”元平齐却徐徐提醒道,“只有有理有据,师出有名,才是名正言顺,令人信服。”

“强权可压一人之言,却压不住万民之口。”

“我希望你时刻牢记这句话,以做警醒。”

岑云川点点头,垂下眼睛应道:“我明白了。”

他又又凝眉又思索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啊,就藩!对付岑顾倒是可以用上这个法子。”

元平齐这才露出赞许的微笑。

第二日,岑云川便在议事堂当众提及让岑顾去宾州就藩的建议,元平齐立马在旁引经据典打配合,其余几个宰相,要么不发一言,要么小声嘀咕。

最后大家一致意见,让皇帝定夺。

岑顾在家中听到这一消息,气得当场拔剑,差点将梁柱砍断,还伤及到了一旁的婢女,等他反应过来后,连忙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加盖私印密封后命人快马加鞭去奉郡求外祖父想想办法。

法理上,他确实到了以郡王身份就藩的年纪,到时候被安排个闲职,自此远离权力中心,彻底被丢入荒山野地,散漫打发余生时光。

可是,他不甘心,他实在是不甘心啊!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有一条道可以选——那便是帝王之道!他与岑云川之间,既隔着累年积怨,也隔着血海深仇,他们之中只存在你死我亡,也势必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笑到最后!

所以,他想要活着,那岑云川必须得死。

而岑云川这边也没闲着,派刺客截了岑顾送往奉郡信,特地找人模仿岑顾笔迹,将原件上私章原封不动想办法从信上挪下,又遣了宋省兰前去亲自送信。

这宋省兰大有来头,他的族人皆在奉郡谋生,几个哥哥更是在赵氏官邸内担当要职,他本人虽居京城教书,却也因受过岑顾恩惠,所以时常去勉王府邸走动。

此人自有读书人身上的那股儿清高劲,平日里对己身约束极严,既不爱财也不爱美人,与同窗和老乡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因在小檀寺近旁教书,所以他常常到寺中来与僧人们喝茶下棋,常与主持讨论佛法因缘。

一来二去互相引为知己,这便给了岑云川接触他的好机会。

而与此同时,这位名不见传的教书先生也默默将视线投向了帘子背后已经观察自己很久的太子殿下。

前往奉郡送这封“伪造信函”是件天大的差事,若办不好怕是要丢脑袋的。

但宋省兰也知道,这也是他命中唯一通往官途的敲门砖。

办好了,便能一把翻身。

于是他义不容辞接下了这桩差事。

“你说,赵主接到这封岑顾劝反他的亲笔信,会有何反应。”岑云川问。

他用剪子将未能燃透的灯芯剪掉。

北辰宫幕僚们站在四周窃窃私语,最后太子舍人韩上恩道:“那赵主狡猾,怕是仅凭借一封信恐怕难以让其有所大动作。”

“他自然不会因为一封信便轻举妄动,但若他认为是岑顾有了什么想法,而自己又远在千里之外,无法第一时间将其控制,内心便会产生不安……等着看吧,两个儿子被羁押,他尚且一言不发,稳如泰山,但来自勉王府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急切的往奉郡丢去,他不能不急了,势必会亲自进京。”岑云川道。

十一月初九,奉郡果然传来消息,说赵主赵无庸亲自进京为陛下贺三十三岁生辰,还特地带了祥瑞而来。

这也赵主数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奉郡。

岑未济大笔一挥,批了。

奉郡这颗大树动了根,其他事便好办许多。

傍晚时分,等了多日的柳五等人也终于被想办法赎回。

“多谢殿下。”他领着大家前来谢恩,“搭救尔等。”

岑云川连忙将人一一扶起,请大家上座,摆上了酒席。

酒桌上大家纷纷商议道:“既然好不容易将赵无庸弄到京城来,便一定要将人牢牢困在这里。”

可赵无庸那老狐狸,又岂能束手待擒。

十一月末,奉郡便来报,说在边境附近看见大批涑人集结,恐怕有大动作。

“冬日并不是涑人惯常南下作战的时间。”元平齐道。

岑云川刚从镜晖堂回来,脱了身上湿漉漉沾满雪的外衣,听见他说到此处,便抬起头,“是啊,冬日马匹缺少草料,人也缺少粮食,所以他们从未选过这个时候进攻。”

“此事有蹊跷。”

从其他地方调兵都需要时日,奉郡本就肩负守边责任,于是义不容辞先行做准备。

可两军初战,奉郡便大败。

赵无庸便请旨,说要回去亲自坐镇督军,必能反败为胜,将涑人歼灭。

岑云川回了北辰宫,幕僚们七嘴八舌劝道。

“殿下不能放他回去!”

其中一个人跪下,道:“若殿下允许,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人留下。”

另一人在他身后一起跪下道:“臣也愿意为殿下拼死一博!”

屋子里七八人都齐刷刷跪下都道:“臣等都愿意。”

“他们这几次交战都败的让人匪夷所思,这摆明了是威胁朝廷,让咱们把那赵无庸给放回去。”

“对,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殿下!非常之期,少不得要用非常之手段!他好不容易离了老窝,此刻便是除掉他最好的时机,到时我们再派人慢慢消解那奉郡便是!”那先前第一个跪下的苦劝道:“只要能替殿下分忧,我也不怕背上什么骂名和死罪!”

“是啊,若陛下责怪,我们愿一力担之。”众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唯有一个突然道:“调兵过去最短需要十日,怕是不如他们所愿,边疆的百姓便要遭了大罪。”

是久久没有说话的元平齐。

“那些奉郡的士兵,虽为他们所差遣,说到底也是我大虞的将士,岂能容他们这般折损作践!”

岑云川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沉吟许久后,还是叹息道:“老师说得有理,我们……不能白白牺牲百姓和将士的性命!”

权力斗争,万不能以前方数以万计的百姓和军士性命做筹码。

这是个艰难的抉择,却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最后还是右相元平齐上书,请陛下允许赵无庸回奉郡。

岑未济准奏同时,还点了岑勿安带十万大军火速赶往前线支援。

同一天,岑顾在朝堂上磕破了头也要一起同去,“儿臣身为皇室宗亲,理应报效国家,求陛下允准儿臣去往图山。”

他懂个屁的带兵打仗,岑云川在心里冷冷哼到,说到底不过又是个暂缓去外放就藩的借口罢了。

但有了岑勿安在一旁帮腔,岑未济还是同意了,命他二人各率一路人马赶往图山。

冬天还没有结束,一月初,便传来消息——岑勿安率三千人马迂回包圈了涑人的三万人马,并将树枝拖拽在马后蹄上,扬起浓浓烟尘,让涑人误以为他们有数万人马,岑勿安又一马当先带着几百人率先杀入阵中,将对方阵型击溃,一时混乱起来,很多涑人便开始丢盔弃甲逃窜,任主将如何叫唤都无用。

岑勿安的大名再一次响彻云霄。

“朕果然没有看走眼,岑勿安是把好刀。”岑未济看着军报道。

“恭喜陛下,此番旗开得胜,边关安矣。”寄禅连忙贺道,“听闻那涑人退回了河岸对面,如今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岑未济下旨道:“年关将至,又逢这样的喜事,理应庆祝庆祝,上元那夜,便在宫中设宴,款待诸位功臣。”

一时朝野上下,借着拜节名头前去勉王府拜会的人越来越多。

岑顾和岑勿安二人,倒一下成了众人巴结奉承的焦点。

这一日岑云川与几个人相约到京中的昆明湖畔赏雪饮茶。

刚下马车,便听见后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原来是一辆有五六匹马拉着的高大马车横在路中,买车上赶车的车夫大声吆喝着,要求摆摊小贩给他们挪地方清出道来。

那小摊们见他们马车上有官府字样,不敢顶撞,连忙收拾东西后退,来不及收拾的便被马车强行碾压过,留下一地破碎货物和哭喊声。

走到岑云川他们这一行人马车前,那高车上的人又跳出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车停在此处!”

岑云川的车夫连忙出来拱手道:“官爷,此处本就是驻马的地方,我们停在此处并不碍着谁。”

“我们奉江州刺史之命,进京为勉王殿下送贺礼你们的车挡了我们的道,还不速速将马车迁走!”对方的马夫横眉道。

“这马车规格怕是超制了吧。”韩上恩望着那几辆看着便气势汹汹马车,摸着下巴道。

因为私下访友,他们都是寻常民众打扮,车也是一顶乌棚小车,并无任何标识。

对方马夫见说不动他们,便傲慢的的扬起鞭子,催动车架,故意往这边偏了偏,那高大的车身瞬间压过他们的马车,将他们的车身碰撞的几乎散架。

“唉,你!”岑云川的车夫不干了,追上前去大声喊道:“混账玩意,瞧把你们能得!此处是京师,天子脚下,岂能容得你们放肆!”

那被骂的人立马从车上跳下来,扬起马鞭做势便要抽过去。

但岑云川的马车身巧灵动,绕着车和他兜圈子,两人跳上跳下好不热闹,一时围了很多人前来看热闹。

那人丢了面子,更是恼火,直接拔出刀砍来。

车夫边躲边喊道:“城中持械斗殴杀人可是重罪!不要仗着有勉王撑腰便可为所欲为!京中还有陛下和太子坐镇,轮不到你们这些宵小放肆!”

“哼!太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拿陛下和太子压我。”他边砍边道:“如今谁不知道勉王殿下立了大功,谁做太子还不一定呢。”

“你!”马夫一听自家主子被人这样说,顿时干不了,撸起袖子,也不溜人了,上前就要干架。

“罢了。”韩上恩怕事情闹大,连忙上前制止道,他向那持刀的汉子鞠了一躬道:“家中下人不懂事,冲撞了大人,还请勿怪,这是一些碎银两,您拿着喝口茶。”

那汉子接过银子掂了掂,见他打扮寻常,又是书生模样,轻蔑哼了一声又将袋子故意扔回他脸上。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