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第57章

岑未济疑惑了。

对方脖子上的血很快的就一滴一滴滚落到了他脸颊上。

可身上的人却毫不在意的,甚至还抓着他的手,靠近那伤口处,用他的手指一遍遍加深了那个被唇齿撕开的裂口。

“……”

一滴冰凉的东西滚落到了他的鼻梁上。

岑未济不知道为什么。

脑海中,像是被某种力量触动了一下似,恍然意识到——那是一滴泪。

即使看不见,他也依然能清晰辨认出那不是血。

他唇齿间已经沾染上浓重的血腥味,可那滴泪砸下,像是瞬间就砸穿了他的心。

“够了!”他于一片慌乱与不安中,骤然发狠,想要将身上的人推开。

可那人却像是在他身上生根了一样,与他四肢缠绕,以这样紧紧相贴,毫无缝隙的姿势,给他一种两人血脉相连,神魂相依的错觉。

对他而言,这是一种全然陌生和可怕的感知,因太过于荒谬,几乎只是一瞬,就被他狠狠地强行从心底里剥离。

他的左手从那绵软修长的手心里挣脱出,错乱间,忽然摸到了一截断枝。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

他以那截断枝为刃向上袭去。

本以为以对方的速度和功夫,躲开这一下并非难事,可那截断枝却毫无意外的钉入了对方的肩膀里。

岑未济是有机会,将对方一击毙命。

可对方这副不抵抗不躲避的姿态,让他莫名松了手。

对方趁机俯身下,凑近他的脸颊,用温软的舌尖,舔舐着他鼻梁上的血迹。

那明明是对方自己淌下的血。

但舌尖扫过的瞬间,岑未济身体瞬间就紧绷了,浑身上下一下子进入了比战场上敌我生死刹那更敏感警戒的状态。

他喉结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抓紧。

对方轻轻的动作,落下时并不过分狎亵。

更像是一只小兽,茫然无措的舔舐着受伤了的追随者。

岑未济终于伸出手,叩住了对方后脑勺,力度并不算太重。

但好歹制止了对方进一步动作。

“将军,那里有个破庙……”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身上的人瞬间就拱起了腰背。

岑未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这只温顺小兽几乎是立马就变成了带有攻击性的暴犬状态了。

岑未济自然认出了那是他麾下人马的声音。

可他却没有立即出声。

第四十四章

“殿下在吗?”叶盛怀问。

韩上恩守在门口,一副仿佛见谁来都如临大敌的警惕模样。

见叶盛怀要自己掀帘子,他赶紧伸手把帐篷上的蘸布一把拽下来,板起脸,不近人情地道:“又是什么事?殿下这才刚歇下没多会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儿冒雨进山找陛下,寻了一夜,要不是我刚刚拼死劝着喝了点安神的药,恐怕这会儿又不得安生……”

叶盛怀简短道:“陛下找到了。”

韩上恩刚想说些什么。

便听见里面传出岑云川有些羸弱的声音来,“谁来了?”

“殿下,是微臣。”叶盛怀赶紧道。

“进来吧。”岑云川应道。

韩上恩这才不情不愿的亲自掀起帘子来,等人一进去,左右看看,也闪身跟着进了帐篷内。

因是临时扎营。

帐篷里面除了一张长塌外,别无他物。

岑云川坐在上面,一身黑衣,还束着冠发,面色如常。

“殿下,陛下找着了。”叶盛怀重复道。

岑云川闻言,霍然起身,眉头轻轻抖了抖,眼底里狂喜一下子跃然于脸上,“真的吗!?可回来了?人在哪?!”

说着,就要往外走。

却被悄咪咪站在门边的韩上恩一把拉住,他急忙歪头朝着叶盛怀道:“殿下这几天连着进山,又淋了雨,小心着了风寒,穿件厚实衣服再出去吧。”

岑云川被他拽住,一时走不动道。

叶盛怀一听,连忙弯腰道:“是微臣考虑不周,臣在外面等候殿下。”

等岑云川再露面,已换了一身高领叠襟的厚实长袍,不过依然是一身黑。

“走吧。”他道。

叶盛怀连忙在前面引路。

“父亲身体可还安好?”岑云川像是受不住风,咳了几下问。

“略有些小伤,太医看了,都不打紧。”叶盛怀道。

“是在哪…咳咳咳,寻,寻到的?”岑云川用手压住嘴角,想要努力压下咳嗽,但是一说话,气息便乱了,一时咳的反倒更厉害了些。

“殿下,小心。”前面有个横亘的树枝,叶盛怀见岑云川只顾得低头咳嗽,怕他瞧不着绊倒,于是连忙扶住他的胳膊道。

岑云川却轻轻避开他的手,不甚在意的摇摇头道:“无碍。”

叶盛怀见状撤回手,回道:“离此地几里路的深山处一个破庙里寻得的陛下。”

岑云川皱眉,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

但叶盛怀却一伸手,就着前面空地处道:“殿下……到了,陛下就在前面。”

岑云川抬头望去,之间四处火把幢幢,照的四处火光烛天。

而禁军肃立一旁,个个配刀携剑,威压极重。

不大的一片空地,看过几乎是人挤着人的全涌在一处。

岑云川走过去,人群小心蠕动着,给他让出一条狭窄的过道来。

他顺着人墙走过去。

终于看见了背对着众人而立的“主角。”

那人一身白衣,孑然长身,伫立于人群之中。

“父亲。”岑云川行礼道。

他没有敢抬头,但余光却瞥见了岑未济衣摆上斑斑血迹。

他呼吸骤然一紧。

胸腔里的痒意再也憋不住了,捂着心口,猛地咳了起来,咳的脸色发烫,耳朵红得烧起来了一般。

“怎么回事?”岑未济听见,皱眉问。

韩上恩见自家主子咳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答道:“这几日不见陛下踪迹,殿下急得不得了,白天黑地的在带人搜山,又淋了几场雨,便受了些寒……”

“朕能有什么事。”岑未济朝着岑云川方向道,又听他咳得实在可怜,软下话头道,“你又何必……罢了,叶盛怀,去给他搬盆炭火来。”

“父亲,不必……”岑云川在咳的间隙,连忙辞道,“麻烦……”

叶盛怀一连端来了四五盆碳火,几乎是绕着岑云川围了个圈。

岑云川被韩上恩扶着,索性卸了一身力气,大半的身子靠着对方,垂下眼睫,将方才咳乱了的气息渐渐理顺了些。

“搬把椅子来。”岑未济忽然道。

旁边的侍从连忙跑着抗来一把太师椅,放在岑未济身后。

岑未济听见动静,道,“放太子那去。”

岑云川一听,连忙站直了身子,轻轻推开韩上恩,冲岑未济弓腰道:“儿臣身子并无大碍,无需赐座。”

皇帝都站着,他一个为人子,又为人臣的又哪敢当众心安理得地坐着。

见岑云川坚持,侍从只好将空椅子放在了一旁。

岑未济喊了一声叶盛怀的名字。

叶盛怀赶紧偏头提及了正事,“周崇达,你刚刚说你已经查得了些刺客的眉目,要等太子殿下来了才肯说,如今太子殿下既已来了,你便说说吧。”

一个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岑云川看过去,只觉得有些眼熟。

“此人是勉王举荐上来的。”韩上恩见岑云川眯眼似在思索,连忙凑近,小声道。

哦,来者不善。

岑云川瞬间就明白了。

那人先是看了一眼岑云川,然后才高声道:“有人向末将举报说——曾见几个黑衣人在陛下遇袭后的当天夜里,偷偷混进了北辰宫卫率的营帐再也没有出来!”

“我日你老子,你敢胡说八道!”他话音还没落,“爷爷撕烂你的嘴!”

北辰宫卫率上下立马被激怒了。

有人甚至不顾天家威仪,跳出来扯起嗓门骂道。

“胡宗宣!”岑云川轻轻呵道,“不可失礼!”

但语气并不威严。

被叫做胡宗宣的北辰宫卫率被自己亲上司训了后又恶狠狠嘟囔几句,这才被人硬拉回了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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