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云川 第124章

他挺起脊背,抽出长剑,冰冷的剑光照得他眉眼杀气腾腾,泛着森冷厉光。

他似已一只脚踏入了无间地狱,满身皆是业罪。

他抬脚从灵台上下来。

每走一步,下面的众人心口便要偷偷倒吸上一口气。

直至第一个人大喝一声扑了上来,他抬手迎剑轻松挡住,反手将人一剑斩杀在地,血溅满双目,他伸手抹掉,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还有谁想杀孤?”

“一齐来吧。”

不多时,大殿上雪白的窗扇上便喷溅上一层又一层大片血渍。

所有人都知道,里面正经历一场生死角逐的恶战。

直到。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了。

这动静像是一道指令般,所有人都慢慢停下了手中动作,朝那处望去。

连雪花片子落下的速度似都慢了下来。

门里走出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几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是太子!是太子!”

康平军先喊了起来,其余人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岑云川一手拿着长剑,一手端着牌位,走出了殿门,然后于一片静默中抬头看向阴沉沉天空。

他身后的门里忽然探出一只手,那人挣扎着想要爬出来,可他的的一条腿已经彻底断了,只剩下半截身体,他嘴里吐出血迹来,面目狰狞,用手指着岑云川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乱,乱臣贼子!”

他侧头看去。

孔梁追出,直接一剑将宋王头颅砍下。

众人看着那圆滚滚带毛的脑袋一路从台阶上滚下,沉默无声。

孔梁跪下,冲岑云川道:“全部清理干净,没有留活口。”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贯穿伤口,正是这道新的伤口让原本文秀清俊的面容变得骇人,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身体板板正正。

岑云川眉眼沉沉点点头,然后回身,语气沉痛艰涩地高声对着下面众人道:“孤乃皇帝陛下长子,自幼蒙皇帝陛下之训。”

他目光扫过众人,忽哽咽了一下,似乎很难再说下去,,“常以天下之责为己任,今陛下逢难,天下动荡……孤当以嗣君之身承祧之重,代行君责!”

灵堂里空空荡荡。

没有一丝动静。

岑云川声音所过,如雷霆万钧,三千铁甲当即跪下,露出臣服姿态。

而宋王等其他各王侯的人马都顿在原地,不知所措,主子已经葬身里面,他们一下子群龙无首,失了方向,也不知该不该跪下一起向新主子表忠心。

正当众人犹豫不决间。

忽有一队人马而至,马上的人姿态傲慢,扫过众人,最后目光直直落在岑云川身上,忽当众啐了一口讽刺道:“呸,什么新君。”

岑云川认得他。

是镇远大将军薛昂。

此人早年效忠冕国,当时便有赫赫威名,传言说他每逢战事,便身披重铠,左手长刀,右手流星锤,力大无穷,以一敌百,常骑一马再带一马,一马力竭便立刻换骑,他竟还能照样杀敌。

却因自大放纵的性格,被冕国国主所嫉恨,后逃至大虞,被岑未济收归麾下。

他刚来时目中无人,骄纵不服一切调令,后跟随岑未济打了一仗后便开始对皇帝死心塌地,指哪打哪,还常放言说这天底下他信服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他七十岁的母亲,另一个便是岑未济,对其余人向来都是鼻孔朝天。

偏岑未济宠爱他。

更将他惯的不可一世。

“杀几只上蹿下跳的烂鱼臭虾,便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吗?”薛昂上下打量他几眼,甩着手里的铁锤道:“小子,断奶了没就敢来这里撒野!”

他说完,随从们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可没等他笑完,一支箭咻的一声从他后面射入,刺穿他的盔甲。

射箭的人离他极近,几乎是挨着他,所以那支箭也射的极深。

他笑顿在脸上,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前,又抬头愤怒地看向射箭的人。

而那射箭的不是旁人。

正是他的亲随。

那人从马上翻下后,跪地冲岑云川湃道:“太子殿下。”

身后的薛昂因这忽如其来的背叛,一张脸气得通红,五官凸起,他左右看看,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是岑云川的人,扯起锤子就要砸下。

岑云川却忽然暴起,用剑挡下他那一击,并用剑柄将人扫下马去。

薛昂本就受了重伤,如今又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嘴里呜咽着,似是痛骂又像是呻吟。

岑云川眉眼压压扫过,薛昂带来的人立马被原地控制住。

“起来吧。”岑云川这才亲手将人扶起道。

当日他还在康平时,面前的人忽来找他道,带着满身疲惫和颓丧,“太皇太后去世后我便带人南下四处投奔,可惜识人不明,遇到的主子都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那般仁厚,身边兄弟也都各自奔了前程……”

岑云川那时正在练兵,于是便道:“那便来我这里吧。”

可那人却摇了摇头,“我身边兄弟有多家眷,让他们跟着过来恐怕难以实现。”

岑云川也刚经过心境上的大起大落,对身边的生活有了新的认识,他便劝慰了几句。

那人忽道:“太皇太后殿下生前可留有遗物给殿下?”

岑云川想了想,从怀里摸出来一枚金子。

那人看着他手中的金子立刻露出欢喜表情来,见岑云川不解,他才慢慢解释道:“太皇太后一生对部下豪爽,却对自己十分抠搜,临终所剩唯有此金,所以此物便是南衙帐军的信物,得此信物者,便能得南衙帐军。”

岑云川目光动了动,震惊溢于言表,他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还未等他说什么。

那人赶紧道:“如今殿下凭此信物便可召集南衙帐军诸部。”

岑云川想了想摇头道:“我如今自身难保,跟着我也未必有出路。”

两人又闲聊许久,后岑云川为他指了一条路,“薛昂率部离你们不远,若是你们前去投奔他定会收留,可他并非良将,只可暂时安置,你可潜在他身边。”

那人应了而去,这枚棋子终于成为活棋,“如今南衙帐军百里兆麾下,皆已到此地,只待殿下一声令下!”

行在外忽烟尘滚滚,上万人马出现在山下,黑色军旗遮天蔽日,气势恢宏。

顿时让岑云川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支军队时候的场景。

那日他差点被击下马。

还是岑未济前去救难,将他一把捞起,突出重围。

岑云川松下来的眉眼,又因为想起某人而再次蹙起,他的心就像是被刀狠狠戳中了一剑般,扯的又胀又痛,难以直持,可眼下不是他舔舐伤口的时候,乱局还未收拾,他还不能倒下。

原本留在行在看守的人马见岑云川有如此大的能量,竟一口气招来如此多人马,顿时慌了起来。

部分甚至生出了退缩之意。

可岑云川目光淡淡扫过,康平军等人立马将其围住,不让任何人有逃离的机会,“凡参军以上职务全扣留,若敢反抗原地斩杀。”

“是。”孔梁立刻道。

宋王军中高级将领们一看这架势,见眼前这煞神能将一屋子皇亲贵胄全部杀光,杀他们这些小啰啰更是不在话下,而且宋王和七皇子等人已死,跟谁不是跟,就算对方是废太子,如今显然已经得势,他们何必拿自己性命硬刚,于是纷纷投诚了。

这边局势暂稳,岑云川立马偏头道:“百里兆。”

百里兆里面出列。

“带人守好行在。”岑云川道。

百里兆领命,“末将遵令。”

“孔梁。”岑云川闭上眼,雪落在他的眼皮,像一个冰冷的吻,“随我一道去……迎回陛下。”

风萧萧兮易水寒,三千黑甲赴边关。

东伯王的兵从高驻是瞭望塔上看见一批黑衣黑甲的骑兵,从地平线上踩着滚滚烟尘而来,大吃一惊。

他用手搭凉棚状,眯眼仔细看去,想看清是哪一支队伍,可那浩浩荡荡的人马一无军旗,二无标识,倒是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一截白布。

黑甲衬得白布分外现眼,风吹得那白布像灵幡一样飘荡。

而他们身后是一轮巨大而赤红的落日。

知道对方来势汹汹,他不敢有片刻耽搁,立马敲响警戒的军鼓。

东伯王听到鼓声连忙立在高处看去,见这支队伍的装扮分外诡异,又选在这样的时辰来袭,实在有些困惑,就连一旁的参谋纳闷起来,“怎么瞧着跟阴兵一样。”

是阴兵。

是来取他们命的阴兵。

第八十九章

东伯王被擒住时,他已经中了一剑,脖子正往外喷血。

他被孔梁扯住丢在了岑云川面前。

刚刚一场恶战,岑云川也受了些伤,眉骨被划破,白布上也沾满污渍,他低头看着狼狈摔在自己马下的人,问:“我大虞皇帝陛下何在?”

东伯王用手捂住脖子,眉毛抽动着,见大势已去,却仍不肯开口。

“孔梁,砍掉他的右手。”岑云川抬起嘴角,可那笑却比风雪还渗骨。

孔梁抽刀上前。

直接一剑劈下,东伯王的半个手掌飞出。

他惨叫一声,痛的在原地翻滚,但还是一言不发。

“怎么,还等着你的族人来救你?”岑云川淡淡道,侧过头懒洋洋吩咐道:“来人,把东西给他看看。”

很快几具插满刀剑的尸体被丢在东伯王面前。

是他派出去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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