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钊寒说:“阿鹤送的流霜很好,我舍不得用。”
真的吗?
”真的吗?”
萧河的声音和他重合,虽是这样问,看表情却已然信了。
他们在树下过招,衣袂飘飘,宛如雪中双仙起舞。
时钊寒沉浸于其中,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直至画面突然一转,他看见萧河拿剑对着他,眼中有泪,伤心欲绝的发问,令他感到呼吸一窒。
“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哪怕一丝一毫?”
“师兄,我再也没有父亲了…..”
“时钊寒,我后悔做你的青君……”
“哈哈哈哈,多么可笑啊,到头来,我竟然只是你手中的一枚棋,我付出了所有,却只配当一枚棋….”
太多太多的画面纷沓而至,他们对峙、争吵,痛苦与怨恨,完完全全充斥着他的脑海。
他想挣扎,想否认,却不得脱身。
仿佛有无数双魔爪从地狱中伸来,将他拉入完完全全的黑暗当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前终于亮起光亮来。
他再次看见了萧河的脸,只不过和以往的都不一样,他很苍白,苍白的没有一丝生机。
他的心脏紧紧收缩,好似快要爆炸开来。
他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不肯相信,直到周围的哭声响起。
他才不得不彻底心死。
为帝,是他一直想要的,但为何得到之时却感觉不到快乐。
他的胸口还是空缺了一大块,冷风穿过之时便痛彻难忍,彻夜无眠。
他为帝,萧河亦被封为青帝,但萧河不愿回都,一直留守边疆。
直至战死,他们亦不曾相见。
这….就是他们曾经的过往吗?
太过疼痛的回忆,让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他的灵魂被撕扯分裂,他看见自己发狂狰狞的脸。
直到,他又一次见到了十六岁时的萧河。
他冲他笑,唤他师兄,一切仿佛从未发生,一切又都是崭新的开始。
他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心中的狂喜。
但很快画面再一转,回到了两人于樱花树下舞剑之时的场景。
萧袂脸上扬起的笑意,他看的入迷。
却再下一秒看清对面之人的脸时,如坠冰窟。
和萧河舞剑的人不是他,而是……
赫连凛。
第29章 喜欢
为帝四十载,无后而立闵王嫡长子为太子,八十九岁薨逝。
贴身服侍啸武帝的小太监,在其咽气之前好似听见了他虚弱的呼唤。
阿鹤。
萧远侯,萧青鹤。
师兄,只愿岁岁如今朝,朝朝长相见。
阿鹤,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求求你…..
须弥香燃尽之后,仍有余威。
它为燃香者编造的梦境很长,长到仿佛已然在其中过完了一生。
而时钊寒只能在这漫长寂寥的岁月里,眼睁睁的看着萧河与旁人相伴恩爱,而他却永远求而不得。
身为帝王,他亦用尽任何手段只求那人的妥协。
但是当萧河手持长风剑硬生生的跪在他跟前,为赫连凛以死相逼之时。
他难以置信的僵在原地,浑身的血都开始倒流。
无法控制的颤抖,就连胸腔鼓动的心也停滞在了那一刻。
这就是你想要的?
我要我的自由,我要我所爱之人活着!
他说的是那般斩钉截铁,他要的自由是以后的生活再也没有“时钊寒”的名字。
其实很难,让他放走萧河如同夺走他的呼吸那般,无疑是致命的。
但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他走。
与其看着萧河再一次死在自己的眼前,他宁愿他好好的活着。
萧河走后的每一个日夜,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他还是帝王,他仍旧坐拥万里江山,世人无不爱他敬他畏惧他。
他的身形仍旧挺拔,爱人的离去并没有彻底的摧毁他。
他是天生的帝王,杀伐果断,也足够无情,所有人都如是说。
啸武帝死后,史书记载了他全部的功绩纸张无数,而他亦有罪名几笔寥寥带过。
其中一条为:啸武帝专情于一人而永不立后,后宫常年空冷,膝下并无一子。
孤寂而终,这就是他的结局。
时钊寒看着眼前慢慢变暗的一切,感受到胸腔里的跳动缓缓平息,直至周遭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须弥香的梦境在破碎。
良久,他才慢慢恢复知觉,听见有人在轻声唤他。
又过了快有半柱香的时间,他才能睁开眼睛,看见床边站着的几人。
“都站在这做什么。”
时钊寒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益惟想要上前扶起,却被阻止。
“现在什么时辰了?”
雀宁见他眉眼之间虽有疲倦之色,但并无大碍,便放心的答道:
“回殿下,刚过戌时。”
时钊寒微微皱眉,须弥香里的五六十载,现实之中却仅仅过去三个时辰。
再度回想起梦中种种,心脏无端传来尖锐的刺痛,时钊寒闭上眼:
“都出去。”
雀宁几人不敢多问,退了出去。
然而并没有走出多远,屋内却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动静。
直至一切平息,宋净庭才心有余悸的低声道:
“我总觉得殿下和从前….有些不同。”
听到此话,雀宁忍不住动容,他亦有此感。
往日时钊寒性子虽冷淡,但熟悉其秉性之后,与其相处并无难处。
但今日醒过来的时钊寒,被其扫视的那一眼,却没由来的令人汗毛耸立。
他的喜怒更不显于形,较之以往越发的内敛,显然有些东西经过须弥香的影响,已然发生了改变。
只不过这种变化,谁也不知是好是坏。
屋内一片狼籍,益惟立于门口,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过了半响,才听见“哐当”一声,时钊寒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利剑来。
“萧河来过吗?”时钊寒的声音淡淡。
益惟低着头,身体忍不住发抖道:
“回殿下,萧少爷不曾来过。”
他说完,便听那人一声轻笑,竟又重新拾起了剑。
益惟吓的立马双膝跪地,声音颤抖的喊道:
“殿下!”
他以为是须弥香的后劲导致时钊寒神智不清,生怕连他一起砍了去。
但事实并非如此,时钊寒十分清醒,他分得清现实还是梦境。
所以须弥梦境之中,他愿意放萧河走,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愿意成全,只是不想再次看见萧河死在自己的跟前。
他为爱宽容,但仅仅也只能止步于假象之中。
这亦是他最后的一点仁慈与良知,萧河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中。
至于赫连凛……那算个什么东西。
时钊寒垂眸擦拭着流霜剑,淡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