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绿豆睡在笼子里,屋里屋外只有竹树潇潇。
裴再屈身在床边蹲下,看着小段,“你说的对,还有别的吗?”
“还有......”小段开始思考,他不想思考,脑袋很晕,于是他变了脸,“你谁呀,你凭什么问我,我可是陛下!”
小段伸出手指,一下一下戳着裴再的胸口,“给我跪下。”
裴再后撤一步,慢慢地屈膝跪在床边。
他抬起头,手扶着床沿,仍那样用目光锁着小段,他轻声说,“陛下,我跪好了。”
小段愣愣地看着他,他的动作清晰地落在小段眼里,不知道触动了哪一处,小段的手指都是酥麻的。
小段低头不说话,或许是酒劲上来了,他有点头晕。
裴再伸出手,手指在小段温热柔软的脸上滑动,“你比我聪明,你先知道的,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图谋你,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
“裴再?”小段皱着眉,他这一阵可能是清醒了,揉着脑袋,“你别说了,我困了,想睡觉,你走吧。”
裴再欺近小段,认真地看着他。
“我不想走,”裴再说:“我已经走过一次了,枉我自诩算无遗策,居然能做下这样一件蠢事,让你因为我吃那么多的苦头。我想留下来,我想占据你身边所有重要的位置,那本来就是我的,为臣为师为友,也要做你的爱人。”
他靠得太近,把小段困在方寸之间,还有得寸进尺的意思。
小段两只手撑在床上,被迫仰起头,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抬脚踩着裴再的胸口,“离我远点。”
裴再不动,小段有点恼 ,脚踩在裴再肩膀上,狠狠碾了碾。裴再没有躲,手抚上了小段赤裸的脚,握住了他的脚踝。
“陛下、小段,你看看我吧,再对我有一点不甘心和不舍得。”裴再的声音低沉,萦绕在小段耳边,在小段一团浆糊的脑袋里翻江倒海。
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小段抓住了裴再的衣服,再往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小段从一个快把他勒死的怀抱里醒过来,下意识的用手脚挣脱桎梏。
然而手掌摸到了一片光滑的皮肤,肌肉的轮廓流畅又漂亮。
小段摸了两下,慢慢收回手,安详地闭着眼睛,装着还没醒。
他身边,裴再起身,起来的时候还勾到了小段的头发,小段忍着疼,一动不动。
裴再穿上衣服,推开门出去了。
人刚走,小段立刻爬起来,抓起床边的茶杯就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一夜过去茶水冰凉,缓和了小段干疼的嗓子,也让小段彻底清醒了。
他往窗户那边看了看,回来锤了锤脑袋,修长的小腿露在锦被外面,白的扎眼。
小段脑海里闪过一些连不成串的画面,他曲起小腿使劲擦了擦,“不要脸,真不要脸,混蛋王八蛋。”
趁裴再还没回来,小段从床下捡起散落的衣服穿上。他的两只胳膊酸得抬不起来,腰上层层叠叠的杂乱的指痕,一夜过去都已经发青了。
他娘的,小段想,这才是故意报复呢。
腰带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着,小段想往床底下看看,但是趴不下来,只能扶着床干着急。
“这就走了?”裴再清冷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小段身影僵了一下,他背对着裴再,把衣衫胡乱掩起来,“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劳烦你照顾我,多谢多谢。”
裴再走到他身边,从床尾褥子底下把小段的腰带拿出来,递给他,“昨晚上弄湿的床褥还没收拾,你要看看吗?”
小段反手把腰带摔他脸上。
裴再也没有躲,脖颈侧被抽出一道红痕。
小段才发现,裴再只随便穿了件宽袖长袍,衣领散乱,头发也没有束起来。
他侧了侧脸,长眸看向小段,勾人和清冷两种气质居然能同时出现在他身上。
小段不自在地背过身,道:“真喝多了,一点也不记得。再说咱俩又不是没干过这事,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
裴再的视线落在小段身上,如有实质,“可昨天晚上你说你原谅我了。”
“不可能!”小段矢口否认。
裴再道:“这不是记得吗。”
小段啧了一声,挤出一个笑,“你看你,跟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我真是想不起来了,再说了,你怎么能给醉鬼讲道理呢”
小段一边说,一边快速把衣服穿好,抬脚就往门口走,“我得走了,早朝都没上,喝酒误事这话真是不错。”
“我说我喜欢你,我对你全都是私心。”裴再道:“现在听清了吗?”
小段脚步不停,“大早上的,你也跟喝多了似的。”
裴再拦住小段,小段要越过他,被他挡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进,近到鼻子能闻到裴再身上的味道。
小段顿了顿,往后退一步,警惕地看向裴再,“干什么。”
裴再盯了他一会儿,盯得他后背发凉,半晌,裴再叹口气,道:“我给你上药吧。”
裴再烧了热水,给小段洗手洗脸。清凉的药膏落在他脖颈后红肿破皮的伤处,小段被裴再按在镜子前,心里骂了八百句不重样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小段眯着眼睛,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裴再动作很轻柔,很仔细,这让小段想起后半夜,裴再是如何舔吻过小段的脊背,如何虔诚地吻了小段一遍又一遍。
衣服全换了新的,裴再给小段梳头发,头发一缕一缕被梳理整齐,发冠带上之后,裴再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小段,将他整个人嵌在自己怀里,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他像是情不自禁,但只是一瞬间,在小段要挣动之前,裴再就松开了。
小段站起来,把干净的外袍穿好,道:“我走了。”
裴再放下梳子,小段看过来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那让小段怀疑,他听到的过快的心跳是错觉。
“不着急回宫的话,同我去一趟醉欢楼吧。”裴再道。
小段顿住脚,有些惊讶,“上官姚的事情,你解决了?”
“宜早不宜迟,”裴再道:“我猜会有收获。”
小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那就去看看吧。”
醉欢楼的歌舞停下,已经是后半夜,怀容一身疲倦的回屋,灯还没点上,就被人扑倒了。
“上官姚?”怀容挣了挣,“我今日累得慌,别来烦我。”
上官姚不依,揽着怀容往床上倒。
“我同你说件事,”上官姚拨弄怀容的头发,“明儿我就走了。”
“走?”怀容顿了顿,“走哪儿去?”
上官姚不答,裴再的身份他不知道,但是提到钱,提到账目,他就不能不警惕了。不管这人什么来路,醉欢楼不安全了,上官姚得跑。
跑之前,他舍不得的,也就剩怀容了。
怀容道:“你还说要为我办个琴会呢。”
上官姚叹气,“这事办不成了。”
怀容冷笑,“臭算账的,你就不能靠谱一回。”
上官姚笑嘻嘻的,对他自己的食言不以为耻,“我是什么?恩客,我的话你怎么能信啊。”
怀容默了默,道:“那我再问你一句,你如实回答我。”
上官姚贴着怀容的耳朵道,“爱你。”
怀容抽了他一巴掌,“我是问你,去哪儿,还回不回来。”
上官姚不应声,怀容知道,他这是不会回来了。
“以后怕是再见不到你了,好容儿,”上官姚语气留恋,“日后有了新的郎君,还得要想着我。”
“想你做什么,”怀容的神色在夜里看不清楚,“想起你今日食言,恨也要恨死了。”
“总有好的时候吧,”上官姚道:“想好的,别想坏的。”
他感叹着,“我记得我初见你的时候,你穿着红色的衣服,像是女人的裙子,那是夏天吧,衣裳薄,贴着你的皮肉,真好看。”
“那时我被人为难,酒泼身上,狼狈不堪,你觉得好看?”
“是吗?”上官姚笑道:“容儿真可怜。”
怀容嗤笑一声,“上官姚,你真不是个东西。”
上官姚搂着怀容,“好容儿,我亲亲你,别生气。”
“除了这点甜言蜜语,你还有真话吗。”
“你把甜言蜜语当成是真的,不就是真的了。”上官姚难得说句心里话,“人都是寻一个心里熨帖,你冲我讨要的太多,我给不了你,平白生怨。”
怀容是真的笑了,笑了好一会儿,他道:“小段跟我说,人都是贱皮子,指望浪子回头,金刚垂首,他话说的真不错。”
一柄泛着冷意的利刃抵上上官姚的心口,黑暗里,怀容转过身看着他,“账目交出来吧。”
小段和裴再到醉欢楼时,不咎已经带人悄无声息地控制了整个醉欢楼。
上官姚被擒,五花大绑着,还不忘和怀容说话,左一句心肝右一句宝贝,指望怀容心软能放他一马。
怀容倚着柱子冷笑,一句话不理。
人群分开两边,上官姚和怀容都安静下来,看着小段走进来。他有点稀罕地盯着上官姚转了一圈,笑着道:“脑袋金贵,嘴不金贵,消停会儿吧。”
上官姚看了看裴再,又看了看小段。
他被裴再惊得跑路,怀容倒被小段说服了对自己刀枪相对。
这俩人,简直一对黑心夫妻店。
怀容看着小段,站直了身子,“我想办法从他嘴里要到你需要的东西,按照约定,你要为我赎身,给我一笔钱财安身。”
小段点头,“当然。”
上官姚盯着怀容看了一会儿,“就为这个?”
怀容回过头,神色平静,“我就要这个。”
小段站着腰酸,他叫人搬了把椅子坐下,道:“经手那么多账目,你的主子一定给你不少好处,你又不缺钱,为什么不给他赎身呢?”
“怎么就非得赎身呢,”上官姚:“赎了身之后呢,过鸡零狗碎鸡毛蒜皮的生活?”
怀容看着他,“你答应过我的。”
“是吗,”上官姚愣了一下,如实说,“我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