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不热 第25章

--------------------

【不想影响阅读观感的话,就不必看这个作话了】

我知道多余的话很影响阅读体验,但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次应该说几句。

因为这段故事取材自我的亲身经历,如果可以,希望能给大家做一个警告。

我外婆从三四年前起,开始听讲座买保健品。时不时就说“要开会”然后冲出家门找不见人,过几个小时拿一堆东西回来。每次问起来都是“免费发东西”的理由去,然后花很多钱买回来杂七杂八的保健品吃(当然也会拿回来一些“免费”的很难吃的肉或者菜)。

老人一辈子省吃俭用,味道不对的剩菜都舍不得扔,却在这上面一而再再而三花了很多钱。也不是因为儿女不在太孤单,我妈每周至少去住两天,来往送东西更是常态,但劝了很多次,依然一点用没有。

有时候推销人的电话会直接打到家里座机上,文里说的过节问候、上门拜访都是我见到过的。某次我正好在外婆家,推销保健品的拎着东西进来,我出去看,他和我对视一眼以后拒绝了我外婆“进来坐坐”的邀请,立刻转身走掉了。挺可惜的,我本来还想和他当面battle呢。

虽然看着心堵,但实在劝不住,我们也放弃了。积蓄是老人自己的,管得宽还怕他们多想影像家里和谐,干脆就闭嘴了,也就偶尔提醒几句。

一直到去年十二月,也就是刚放开的时候,我外公忽然很难受,吃不下饭。我爸当时回不来家,我和妈妈过去的时候已经几乎站不起来了。

那时候正在放开的节点,市里大部分核算点都取消了,但医院还要核酸。大风天的十二月,我们拖着他去排队核酸,晚上八点截止,我们七点半在几个核算点绕了好几圈,全都排了二三百人,根本排不到。最后只能带着他回家,到家的时候外公精神很差,连家门都没认出来,站在家门口我眼泪就不停地往下落,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是两天以后,进医院看了医生,好在没有大问题,是肠胃消化有问题。我外公一直有肠胃问题,但以前没这么严重,我妈觉得不对,回去一问——

我外婆认为保健品比药好,把他喝的药,换成了自己买的保健品(外公记忆力很差,外婆给什么他喝什么)。

(不过客观来讲,她遇到的推销员没有我文里写的那么过分,换药这件事应该是我外婆太过相信保健品药力做下的事。)

不知道是否和地域有关,我后来问了一圈,身边不少朋友家里老人都遇到了这些问题。除了保健品,高回报理财也是一个靶子,坑了我好几个朋友家。

报警的话,我家没有走过,但关系很好的朋友家试过(她家情况也严重得多,家里人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会处理,但是事后一段时间会换一个名头暗中联络老人。

直到现在,我外婆依然在买+喝那些保健品,这个我们已经拦不住了,实在没办法,只能尽力多关心他们的身体情况。

希望大家都能尽量重视吧,能早阻止就早阻止——至少我身边,家里怎么闹的都有,但目前还没见到听得进劝、愿意收手的老人。

第45章 45 悔

走廊里还有其他病人家属来往,路过这个痛苦的老妇人时,难免都多看一眼。然而这样的哭声在医院实在太常见,那些人也仅仅是投来一眼,就回归到了本来在做的事情里。

总让宋婶在这嚎啕也不是个办法,查槐同郑哥、刘小足商量片刻,决定让刘小足把宋婶先送回家,秦伯这边则留下查槐和郑哥帮忙。

查槐对刘小足道:“宋婶年纪也大了,等会到殡仪馆布置灵堂、准备后事,怕她看得更难过。要是在那边晕过去,可不好办。你今天辛苦一点,送她回家,再多看着点,哥给你另结一份工资,怎么样?”

“照顾宋婶是肯定的,工资就不用了,”刘小足挠挠头发,“我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都是秦伯照顾我,也蹭过不少次宋婶熬的猪骨汤。就算查哥不说,这忙我也是要帮的。”

刘小足说话的时候,查槐已经在衣兜里翻找出几张现金,直接塞到刘小足手里:“不管怎么说,今天还得麻烦你了。”

看着刘小足扶着还在哀泣的宋婶离开,查槐终于松懈下来,身子往后一倒,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

精神放松以后,角度一变,查槐才注意到阮文谊就一直站在自己旁边。

他本来摔到靠背上的脊背又挺直了,立刻就要站起来:“怎么没去休息?肚子还疼不疼,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查槐的后背只离开靠背一瞬,就被阮文谊硬生生压了回去。

阮文谊的手掌压着他的肩膀,用的力气很大,将近半个身子的重量都覆盖上来:“我没事,你休息吧。”

可说是这么说,查槐的视线在阮文谊脸上游走,还是觉得他脸色不太好。

他轻轻拍了下肩上那只手:“你脸色不好,坐下休息吧,我去给你打点水。中午吃饱没有?要不要给你再买点吃的?”

阮文谊腮帮子咬得死紧,他猛地把手抽走,连带查槐的手一起挥开,然后再次压回查槐的肩膀上:“我都说了没事,让你赶紧休息,你没听到吗?”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查槐有些无措,慢慢缩回手,仍然通红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我知道了,这就休息。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随时喊我。”

他闭上眼睛,两只手揣在怀里,整个身子往椅背上缩了缩,似乎毫无异议地、听话地选择了“休息”这个选项。

而阮文谊的思维还留在查槐方才一瞬间展露出的无措里。

他站在原地看着查槐,半晌过去后,抬起手,在另一只手上狠狠拧了一把。

不该这样的,阮文谊对自己说。

殡仪馆的车没多久就要到,之后就是繁复的一堆堆事情,查槐再难有休息的机会。查槐难掩的疲惫,发红的眼睛,强行挤出来的笑脸……一块块石头被扔到阮文谊的心上,让他胸膛发闷,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办法让秦伯复活,没办法替宋婶伸冤,甚至没办法去看护宋婶、让查槐完全放心——对宋婶来说,还是刘小足要更为熟悉,也更为安心。

这些兴情绪在看到查槐强撑着对他笑的时候爆发到了顶点。

在那一瞬间,阮文有很多话想说。他想问查槐,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最需要休息的是你,最需要被照顾的还是你?你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当回事?

于是带着斥责的话不经思考,就随着喷发的情绪直接涌出。

看到查槐表情的那一瞬间,原本迸发的火焰才被冷水浇灭,连带着阮文谊的心一起坠入冰窟——他说错话了。

阮文谊的手指接近查槐的脸颊,轻轻拨动了一下他凌乱的头发。

查槐皱皱眉,却没睁开眼。

看样子他是真的很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竟也还是睡着了。

在刚才短暂的十几秒里,阮文谊有种错觉,他不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带着赵秀丹影子的傀儡。

明明是在乎,却是用激烈的、质问的言辞去表达……他曾经最讨厌,也最想逃离的情景,再一次在他身上上演。

只不过这一次,他调换了位置。

阮文谊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他吸取了赵秀丹和阮善教育里好的部分,又聪明地把负面的部分抛弃,得到了一个符合期待、也让他自己舒心的“自我”。

但刚才的失误让他看到一只看不见的手,就停留在他的正上方。他读书时这双手存在,出柜时存在,结婚时存在,到现在也依然在那里。

它静悄悄的,也不捣乱,只会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显现身形,提醒阮文谊:他从没有逃脱过它的影响。

数不清的恐惧和懊悔在阮文谊心里冲撞。

阮文谊没有另找座位休息,而是在查槐椅子边蹲下,肩膀与他的身体贴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对自我的怀疑和恐惧里找到一点点安心。

第46章 46 倒霉

郑哥跑过来的时候,阮文谊的腿已经蹲得有点发麻,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蹲在原地。

看见熟悉的人跑来,阮文谊才扶着墙艰难站起来:“怎么了?”

“殡仪馆的车正在车库等着,”郑哥说:“快把查槐叫起来,该送秦伯过去了!”

这么快?

阮文谊看了眼手表,刚过去二十分钟不到。看着查槐疲惫的模样,他有些不忍心,但也只能推一推查槐,喊他起来:“查槐,车到了。”

查槐睡得很浅,一碰就醒。

他没听到阮文谊说什么,睁眼后迟钝地看他一眼,先问他:“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不舒服?”

“没有,”阮文谊把他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是车子到了。”

查槐抹一把脸,扔了块薄荷糖进嘴里提神:“行。不过,你今天应该有晚自习吧,还要跟着去吗?”

今天的事情太多,阮文谊早把其他事抛在脑后。查槐一提醒,他才想起来这茬,再一看表,离他那节晚自习还有半小时不到。

查槐看见他的动作,已经明白了结果:“你快去吧,这边我忙得过来。对了,晚上自己找点东西吃,今晚我就不回家了。”

殡仪馆的车还在下面等着,他边说话边迈大步跟着郑哥往前走,对阮文谊招招手做道别。

阮文谊快步跟上去,和查槐并排,急声道:“我刚才说话有点急……”

“我知道,没事,”查槐笑笑,“今天事情多,难免烦心。”

“不是——”

阮文谊想告诉查槐,他不是烦心,是担心,是不想看查槐太累。

他从没对查槐说过这么直白的话,鼓起勇气的时候心跳地好似擂鼓,但话还没出口,就被查槐堵了回去。

三人已经走到了楼梯间门口,在踏入楼梯间的前一刻,查槐忽然回身,搂着阮文谊的肩膀,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下。

有很淡的薄荷香从唇齿间传来,阮文谊没来得及品味,查槐已经放开了他。

“快回去吧,”他、在阮文谊后心揉了一把,“没事的,我能处理好。”

查槐把“能处理好”说得斩钉截铁,然而本来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在他憔悴疲惫的面容下可信度大大降低,闹得阮文谊一个自习都难以集中精神。

阮文谊不得不庆幸这节自习本来就安排的是做习题,要不,他还真难保证不出差错。

晚自习一结束,阮文谊就给查槐打了电话:“灵堂布置怎么样?”

“差不多吧,”查槐道,“明天是追悼会,消息已经发出去了,今晚我和郑哥、还有秦伯小区里一个年轻人守夜。你吃东西没?”

阮文谊瞥一眼空空荡荡的办公桌,撒谎道:“去便利店买了面包,刚吃完。”

“那就行,”那边有人喊查槐的名字,他应了一声,“你回家休息,等着明天追悼会再见吧。”

阮文谊刚抓起车钥匙准备走,听到这话,他脚步一顿:“那大概不行,我已经上出租了。”

查槐本来要点挂断的手指一歪:“出租?”

“是啊,殡仪馆的路我不熟,大半夜的,怕开荒郊野岭去,”阮文谊道,“你做你的事吧,我等会就到。”

说完,他没再给查槐啰嗦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阮文谊再接到查槐的电话时,刚把车开出学校不到五分钟。

特殊时候,任何一个电话都可能有要紧事。

中午错过查槐电话以后,阮文谊就把手机声音调到最大,铃声一响,他立刻找地方把车靠边停好,去接电话。

“文谊,你现在在哪?”查槐的声音明显很着急,“离秦伯家近吗?”

秦伯家离学校不远,阮文谊赶过去很方便:“不到十分钟车程,怎么了?”

他的话和先前的“已经坐上出租”明显矛盾,但此刻的查槐也没有纠缠的心思:“宋婶不见了。小刘给她点了外卖,结果外卖骑手不认路,小刘下去接应的功夫,人就丢了。”

宋婶哀伤的哭喊在阮文谊耳边晃过,他的心也一揪:“我这就过去。”

阮文谊把车提到最大限速,往秦伯家赶去。

就在他已经刚开进小区大门的时候,下一个电话又打到了手机上。

“找到了,虚惊一场,”查槐道,“秦伯和她在天台有养花晒衣服,她上去处理这些东西了。文谊,你现在在哪?”

阮文谊道:“就在秦伯家楼下。”

“这么晚,你就别再跑了,”查槐说,“小刘一个人我怕不好照看,你帮我去看看宋婶,好吗?”

阮文谊有心赶到查槐身边,可听着查槐难掩疲倦的声音,他又不忍心让他多操一份心,只好答应道:“好的。”

查槐短促地笑了一声:“麻烦你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