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槐大概打了三下,然后顺手抓着那团衣服往韩贵祥面前一挡,让他呕出来的酒全喷在了这几件衣服上。
拿完他才看见好像有一件还是韩啸远的校服。
查槐:……
他用两根手指捏着那件校服,有些嫌弃又尴尬的看了看,最后决定还是把它和其他沾了呕吐物的衣服一起留在地上。
一件校服也不贵,回头给小韩同学买个新的好了,他想。
韩贵祥吐到胃里的胆汁都快出来,才终于颤颤巍巍说出一句话:“我、我要报警!”
“报吧,”查槐站在远一点的墙边道,“报之前不如低头看看,你身上有伤吗?有明显的淤青、血肿吗?”
韩贵祥傻眼了。
“刚才这三下,是应韩啸远他妈的请求,替韩啸远打的。”查槐道,“现在我们来聊聊另一件事:你在征寿保健公司,负责什么业务?”
韩贵祥一下没转过弯,仍是呆滞的看着查槐。查槐在他眼前拍了拍手,他才抖个激灵:“你不是为韩啸远来的吗?”
查槐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为韩啸远来的了?别岔开话题,说吧,你是做什么业务的?”
韩贵祥眼神游移:“我就是个销售,负责业务,就到处跑客户呗!朝老客户宣传新产品,发展新客户,就这些。”
“怎么宣传新产品?”查槐语气充满好奇,“和他们说这是比医院开的要还管用的‘神药’吗?”
韩贵祥的眼神变了。
他这时候才后悔不该随便打开家门,然而他已经主动把不该引的人引进了家里,再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查槐看他不说话,猜到他正在心里编瞎话。他朝韩贵祥走了两步,没找见干净的衣服,便顺手从地上顺了个酒瓶子。
“去年六中有个保安死了,”他说,“你儿子应该还认识。那个老保安在学校看了几十年大门,尽职尽责,把学生当孩子爱护,本来是个该长命百岁的好人。结果因为用药错误,突发疾病,连带着家里老伴也接受不了,没多久就跟着去了。”
他手里的酒瓶子轻轻敲着地砖:“韩先生,你猜猜看,为什么用药错误?”
韩贵祥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他没来得及回答,查槐就自顾自得说了下去:“你猜对了,就是你的同行。你再猜猜看,我和那对去世的老夫妻,是什么关系?”
韩贵祥嘴唇发抖,脸色发青,朝后缩了缩肩膀。
“又猜对了,”查槐还是自顾自往下道,“那是我爸妈。”
他的手忽然高高扬起,再猛地下落,啤酒瓶子在撞击下碎了一地,飞起的玻璃渣溅在韩贵祥的脸上。
查槐手里的酒瓶残片抵在韩贵祥脖子上:“韩先生,我没结婚,也没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韩贵祥喉结滚动,双手颤颤巍巍地举起来:“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
“额头有个刀疤的老男人,你儿子说你叫他‘安哥’,这个人在公司什么职位?”
“大老板的合伙人,也是现在管事的,据说公司就是俩人一起建的。”
“大老板叫什么名字?”
“好、好像姓许还是徐……哎我真不知道!你去搜一下,出来的那个就是,大老板很少来公司,平时提他的人也不多啊!”
“安哥来过你家好几次,他不是对所有销售都这样,为什么?”
“因为,因为……”
韩贵祥说不下去了。
查槐把玻璃贴在他脖子皮肤上,韩贵祥哀嚎一声:“是发展客户!韩啸远回家晚,其他人都有家里人,安哥又不想去他家,就在我这里发展深层客户。”
“深层客户?”查槐问,“什么是深层客户?”
“就是、就是能把大家联系的更紧密的,呃,共同信仰!一般在客户对我们已经有深度信任以后,我们会考虑发展成深度客户,”韩贵祥道,“我卧室有发展宣传册!”
他想借机逃走,没想到查槐直接把手收回去,站起来毫不留恋地往外走,徒留韩贵祥愣在原地。
然后韩贵祥就看见查槐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李队,听见了吧?搜这家就行了。”
电话那头的李队有些无语:“查槐,你这么做不合规定。”
“合不合规定的,功劳不都送您手上了吗,”查槐笑道,“人证物证都有,接下来怎么行动,就看您了。当然,越快越好,迟则生变。”
李队冷哼一声:“这还用你教!”
查槐打开防盗门,坐在门口假寐的流浪汉立刻抬头看他,查槐硬是灰扑扑的眼睛里看出来了期待。
“成了吗?”他哑着嗓子问。
查槐点点头,低声道:“你帮大忙了。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你放心吧。”
流浪汉嘶哑着嗓子“啊”了几声,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查槐,在查槐再三肯定之后,那双灰扑扑的、一直黯淡着的眼睛里忽然就淌下眼泪来。
而门内的韩贵祥终于反应过来:“你这是绑架、是胁迫!你是和公司有私怨的人,你的立场有问题!”
查槐反问道:“我有什么私怨恨?我哪里胁迫你了?”
他抬起手,韩贵祥才看见,他手里的根本就不是啤酒瓶的碎片——而是一枚小小的载玻片。
查槐拿着载玻片的边在手上划了几下:“看,伤不了人。”
“至于你说的私怨,”查槐道,“我确实和老保安认识,六中的学生,谁不认识他?这要是也算私仇,那和你们公司有私仇的,估计都数不过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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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太严重了不好意思!
思考了一下,下面几章连着发感觉会好一点,所以下次更新就是直接剧情完结了,大概预计8000字吧(然后大概还有两章感情线稍微收尾)
因为是从二十几章就想写的场景,所以大概有点慢,很怕写不好,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
第101章 100.(断更分界线)
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起来,窗边只能看到一抹奶白。
有消防车的警示铃从远处的街道一闪而过,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查槐的手拂过额头,沾了一手冷汗。他把汗随手擦在脏衣篓里的衣服上,眯着眼拿起手机。
早上五点零三。
闹铃定在六点,但查槐完全没有睡意——当然,这可能和他现在尴尬的身体状态也有些关系。
他略有些嫌弃地把脏掉的内裤捻着扔到洗衣盆里,接水泡上,然后自己走近浴室冲凉,试着把梦里旖旎缠绵的情景一起冲进下水道去。
梦是种神奇的东西,人能在梦里切身体会到不一样的人生、逼真的触感与高速运转的思维,再在醒来后的短暂几分钟内把所有细节和情绪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象……就像是无限流世界的系统触发了什么保护措施一样。
然而就算所有细节都忘得一干二净,查槐也还是清楚他的春梦对象是谁。
毕竟从十七岁起,这种梦的主角,永远都是阮文谊。
冲完澡出来,半边天都已经亮了起来,最东边隐约能看到晕染上的一抹金黄。
因为最近睡得不好,加上先前忙的事情大多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接手,查槐睡觉时便给手机消息都调了静音,早上起床后才会看一眼消息。
其实刚在关闹钟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消息提示,却故意没有点开。本想让这件事在洗澡的过程里从脑海冲刷出去,没想到反而越来越牢固,逼着他去看。
阮文谊的微信发得及其频繁,查槐几乎每次点开微信,都会一眼看到。
大多都是一些日常的小事,比如中午都有按时吃饭,然后给他拍一张面前餐盘的图片,偶尔还会混进来陈老师的衣角;比如市教育局忽然要视察,连着加了三天班,把黑眼圈拍给他看;再比如原先阳台养的一堆花里死了一株,阮文谊在考虑要不要买个替身……结果查槐仔细一看,这株已经是一年前养死后偷偷买的替身了,再买一株该算什么?替身的替身吗?
查槐几乎从不回复这些消息,可每次消息弹出来,却又忍不住点开去看。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凌晨01:23
阮文谊:【睡不着】
凌晨02:45
阮文谊:【韩啸远还没有找到】
阮文谊:【已经报案有一周多了吧?也不知道韩贵祥现在什么感受……你们那天说了什么?】
凌晨03:01
阮文谊:【我很担心他】
凌晨03:07
阮文谊:【我也很担心你。不管你要做什么,告诉我,好吗?】
查槐看了眼最后两条消息的间隔时间,几乎已经看到了阮文谊捧着手机,对着打字框输入删除、冥思苦想、最后心一横把消息发出去的样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打下来,查槐心中不知道已经死寂了多久的藤蔓倏地收缩一下,陌生地有些酸涩的情绪从藤蔓上的灰尘中抖落。
果然还是想念的,只不过思念藏得太深,藏在激烈晦暗的波涛之下。现在波涛平息,彩虹出现,思念就也跟着冒了泡。
但也仅此而已了。
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的事,处于旋涡时觉得再惨痛再刻骨铭心的伤痛也终究会过去,需要的仅仅是时间。
阳光照在桌上的相框边,查槐望去,相片上的父母笑得搂着两个孩子,笑得很开心。
他随手抽出张纸巾,把桌子上老旧全家福的相框仔细擦过一遍,然后将几乎还是白白净净的纸巾扔进垃圾袋,把垃圾袋收紧系口,放在大门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查槐听到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声。
查槐朝客厅的电子钟瞥了一眼,五点十七,打扫卫生的保洁员不会在早高峰前清理楼道,对面的招租信息还在网上挂着,想来也不会有异想天开的租客清晨来看房。
更重要的是——这声音细碎中透着小心,像是不想让人察觉到门外有人。若不是他正巧早起,又正巧来门口放垃圾,必然不会发觉这一点小动静。
查槐将拖鞋脱下,赤着脚贴在门边,眼睛从猫眼往外看,不出所料的发现猫眼外侧被人糊了东西。
他弯腰将耳朵贴近锁眼,确定了那细碎响动的来源——有人正在外面撬锁。
查槐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他从联络人里找到“李队”,简要陈述了现状。
李队便是他与流浪汉、韩贵祥报案时接案的负责刑警,因为时间跨度大、涉及人数多、证据又不够充分,前前后后让他们跑了不少时间,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现在只等公安排查清楚以后将那个骗人传教一体的机构一锅端。
发完消息之后,他想了想,又问道:“排查的怎么样?搜查令下来了吗?”
查槐拨打了李队的电话,响铃两声后立刻挂断,确保他能更快看到自己的消息,然后又确认了手机仍在静音模式。
撬锁的声音仍在继续,租住的房子只有一扇老式铁门,查槐并不觉得能阻挡多久。他放轻脚步,赤脚走入厨房。
热水壶里还有大半瓶昨夜烧的开水。查槐将围裙的系带扯下,把铁簸萁缠在扫把的顶端,一手拿壶,一手拿扫把,靠在了门口墙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查槐能感觉到门外人的耐心将要告罄,捣鼓门锁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隐约还有小声的交谈声——看来外面的不止一个人。
终于,查槐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咔哒”声。
陈旧的铁门吱呀呀地缓慢打开,客厅的窗帘开着,沙发上堆积的衣服和杂物一眼可见,茶几上还有没收干净的碗筷。
门外的人似乎被第一眼的景象欺骗,不再犹豫,一步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