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怀津说:“过去闲来无事学会的。”
“好好。”许多福一口答应下来。
雨水对庄稼好是事实,但雨水出行不便惹人烦也是事实。如今严怀津约许多福赏雨喝茶抚琴,想要让雨天的烦躁换成一些美好的记忆。
等二人到了正院,先是吃了早饭,早饭吃了一半,温良洳文而旦二人先后到了,许多福一看温良洳浑身半湿,裤腿都是泥泞,说:“先去收拾下,没吃过你和文而旦用了早饭再来,不急。”
他昨晚很是担心焦虑,让人通知传话赶的急了——深夜下山去给温良洳二人传消息,二人揣测不安吓得了。
得到了严津津的安慰,最主要是大头还有他父皇阿爹坐镇呢,太子情绪已经平缓许多。
不过五府送来的文书折子先留在这儿了。
许多福吃完,擦了擦手去看折子,他一个人看不过来,叫严津津帮忙一起,严怀津也没推辞说什么‘公务我一介草民碰不到’这种话,说:“那先看大溪府的。”
“你说得对。”许多福点头,“我看折子,你看公务。”
吼吼吼吼,他看轻松点的。
严怀津照单全收,燕大人递上来的是土改四年后大溪府每年百姓的粮食产量和粮税收入,土改第一年时,圣上免了一大半粮税,折子上当地百姓总收入粮食数字很可观的,扣去上交的粮税,绝对是有余粮的。
他将此事一说,许多福果然高兴了,眼睛都亮了。严怀津继续道:“圣上政令很好的。”
“自然了!我阿爹和父皇为此背了很多骂名,忙了许久。”许多福听到消息很是高兴,因为这事,其实王元孙也被骂惨了。
南方地方,有些人不敢光明正大直接骂他皇帝爹,就骂、诅咒王元孙,因为王元孙在这儿方面下的狠手死手。
许多福则是将手里折子放桌上不看了,说:“折子上没什么政务,都是夸我父皇、夸我的,一些赞美欢迎的词句。”
“你那儿上有没有说海花一家的普遍情况?”
严怀津摇头,“并未。”
看来并不是温良洳文而旦粗心的,而是地方官有意隐瞒,或者地方官根本不知道这种情况。
很快温良洳文而旦上前,二人收拾了一通,没刚才的狼狈着急,许多福也没寒暄,他和自己人不必要寒暄,直奔主题,说了海花一家的事。
“现在就是两方,一燕河不知情,他做地方父母官,却未能察觉到百姓苦楚,失察失职。二燕河知情不报,想瞒着。”温良洳很快反应过来,说:“殿下,下官看完了大溪府四年的政绩公文,按照燕河所说,四年以来地方粮税百姓收成都很稳定上涨。”
所以温良洳真没察觉到问题。
严怀津此时说:“过去四年,大溪府风调雨顺,我二姐琢磨出的好稻种,四年了,按道理适宜种稻种的地方都发了下来。”
温良洳顿时明白过来,其实还是有蹊跷,只是他不熟悉农作,忘了这一茬,“若是顺利,粮税收成该有个大幅度提升的。”
“对。”严怀津点头。
文而旦全部记录下来。
许多福说:“叫燕河来,至于其他四府——有人来了吗?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四位大人都到了大溪府?”
“殿下车驾刚到时,三月初四府县令皆到了,不过殿下全推了,此时已经都回去了。”温良洳道。
许多福:“那就先不叫他们,看完其他四府政务。”
“是。”温良洳今日东西都带上了。
于是该传的传。
晌午刚过,燕河燕大人就到了正院。下了一早上雨,晌午时雨停了,出了大太阳,不过路上还是泥泞,燕大人身上未沾雨水,脚下都是泥。
许多福对燕河就没了初见面时的温和。
燕河也能察觉到,惶恐跪地请安行礼,许多福并未叫起,而是问:“大溪府自土改以来,百姓可有什么问题困难?”
“并——”燕河说了一个字,察觉到头顶传来的威慑,顿时噤若寒蝉,仔细回想,说了一些小问题。
许多福把东宫班子磨合的很对胃口,有话直说,有问题解决,都跟他来实在的,而如今到了地方官,才知道这些之乎者也说个事多烦人。
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看似说土改百姓小问题,实则是拍马屁,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表了一堆功劳。
“你是把孤当傻子吗?”许多福脸冷了问。
燕河无辜抬头,又猛地低头磕头,“下官不知道殿下所说何事,下官句句属实,自到大溪府以来兢兢业业——”
“够了,闭嘴。”许多福不想听表忠心这一套,他自年幼时就不爱听臣子絮絮叨叨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他给架住在火上烤,他说你这件事错了,老臣说那我以前做了很多好事、对事,我可辛苦了,一概不提这件错事。
错事问题不大,改了就好,他自然酌情处理——看苦劳给个机会,但要是连改都不想改正,还要搬出苦劳来,那就别怪他什么都不看了!
“王元孙——”许多福喊人。
只是一个名字,许多福就见燕河突然身体都软了,往前一趴,开始扯他袍子摆,真切的哭诉求饶,鼻涕眼泪一脸哀声连连:“殿下、殿下,我错了,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问罪,小的一家老小,求殿下放过……”
许多福:……
进来的王元孙:……
二人对视了一眼。
“孤再给你一个机会,别说废话,问什么直接答什么。”许多福说完看王元孙,意思你别走了,就站这儿吧。
王元孙把背上的刀转移到怀中,站在一旁。
接下来就很好交流了。许多福问什么,燕河最初说的直截了当,但到底官坐久了,时不时一些做官打太极的毛病又犯时,王元孙就摸摸自己的刀,发出一些声响,燕河燕大人便老实了,不敢再来老一套。
民间分到土地的百姓因为赌,将土地画押卖出去这事,燕河是知情的,但燕河无辜,意思赌是对方要赌,卖是对方要卖,地契上还有对方手印,这他怎么管?他最初管过一个,但多了管不过来,愿打愿挨的事情。
“你是官,手里有权势,百姓只有土地,你读书当官见的人经的事,活了这么久,孤不信你和种了一辈子地的老百姓一般见识,你做他们的父母官,如今还振振有词管不了。”
“你管不了,那就换能管的管。”
到了如今,还想给他蒙混过关一推二五六,摘干净。
真当他许多福太子是吃素的。
许多福说:“温良洳,你去摸清大溪府底子,燕河该配合配合你,要是还稀里糊涂像刚才那样,第一次杖三十,第二次六十,打死了算我头上。”
“殿下!”燕河还要求饶。
王元孙终于抬手,刀柄拍到了燕大人脖颈后,直接把人打晕了过去,说:“没打死,我看殿下问完了,留这儿吵的慌。”
“……做得好,你给温良洳拨些人,百十人就可以了。”许多福说。
温良洳临时接管事,还不是他本职,但一点也没退后,直接应下。过去多年,殿下年岁大了后,圣上其实很重视殿下,有些差事放手交给殿下办,整个东宫,别说太子宾客揽一些别的差事,就是文而旦何通这些文职编撰,忙起来了也得骑马去地方‘断断官司’。
“文而旦,其他四府要是听到风声,有人来见我,直接带过来。”
“是。”
等忙完了,各自散去办正事。许多福才恍然饿了。
“我叫厨房做了饭。”严怀津说:“现下能上了。”
许多福点点头,还未说什么呢,就见严津津很是炙热看他,还说:“许多福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
憋不住,一点都憋不住高兴!许多福语气里透着高兴说:“是不是被我身影迷倒了?”
“是。太子殿下威武又英明。”严怀津由衷夸赞。
许多福能蹦起来,他这个人不爱听马屁,但是他的好朋友亲人真情实感的认为他厉害、聪明,那就不一样了,特别嘚瑟!
“严津津这就叫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咱们俩分别四年,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偷偷变得特别厉害。”许多福自夸完,还不忘‘雨露均沾’夸夸小同桌,抬手拍肩,说:“你四年没见,也很光彩照人。”
严怀津实在是没忍住,眼底都是笑意,特别风度翩翩的拱手轻轻作揖,说:“严津津谢殿下夸赞。”
“不客气!咱俩谁跟谁呢。”许多福高兴拉严津津的手腕,“别演戏了,吃饭去咯~”
高高兴兴的拽着美男去吃饭。
许多福被严怀津三言两语哄的吃了三碗饭,他的荤菜全都吃掉了,也没怎么浪费。严怀津照旧是吃素食,也用了两碗,许多福一看没多劝,过去小同桌吃的素还少一些,慢慢加餐。
他对吃饭,那可是专业的——专家!
吃过午睡一小会,下午时天晴朗,严津津烧完了经,程保宁来送黄瓜,一截小巧才刚刚成熟的黄瓜,许多福清水洗过就往嘴里塞,特别好吃,黄瓜味浓郁。
程保宁围着殿下转,然后就被他舅舅扣这儿考校了下文章。
许多福: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跑过去捣蛋,说:“严津津夫子好严肃啊。”
程保宁却对夫子舅舅很敬畏,现在更敬畏太子殿下,因为殿下一点都不怕他舅舅,他舅舅读书时不喜被打扰,但是殿下就能喊舅舅出去玩。
严怀津对保宁说:“你功课落下很多,之前不爱来我这儿,想躲懒过去,月底你要随你父母回宗山府,到时候你的夫子问你文章,定会打你。”
这下程保宁是真的怕了。
“舅舅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回去就勤学,不敢偷懒了。”程保宁乖乖道,不敢多留,走前还不忘给殿下行礼。
许多福挥挥手:拜拜拜拜。
心想,幸好我长大了不用读书了!
“严津津,我还以为你刚才喊保宁是吃醋,原来真是替他着想啊,他夫子很厉害吗?我看他吓得小脸都白了。”许多福说。
严怀津说:“我哪里会吃小孩子的醋。”
许多福一个‘我自作多情了’,就听严津津说:“不过他缠着你,我确实是有些不高兴。”
“……”严津津你听听你这个话前后对着没!
严怀津一笑,解释说:“理智是一方面,他还小,你也不会对他有别的心思,不过我还是喜欢我们二人独处一起玩。”
“而且他的师父很严厉,之前我们在崇明大殿,胡太傅不会打你手心板——”
许多福补充:“我没做太子时,可是挨过手心板的。”
老胡真的超严厉。
“保宁的师父比胡太傅还要严厉吗?”许多福小心谨慎询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直接对程保宁怜爱加倍。
严怀津说:“保宁的师父是名师,姐夫花重金还有动了人情关系请来的,对方考校过保宁,觉得保宁颇有几分天赋才答应收保宁为徒,保宁若是懈怠,打手心都是小惩。”
“那大戒呢?”许多福害怕了。
严怀津:“还未有过大戒。”
许多福没听到答案竟然有点失望,他和严怀津对视,严怀津沉默又好笑看许多福,许多福直接一个不好意思:“我不学了,现在有点坏,不是真心想保宁挨打的。”
“我知道,你心肠可好了,只是凑趣。”严怀津懂。
许多福点点头,而后反应过来,“我刚才心中所想又写到脸上了?”严津津怎么一看他一个准,搞得他先下嘴解释。
严怀津颔首,“你我默契。”
“嘻嘻,这倒是。”
之后四月上半个月,果然是时不时下雨,也不会下一整日,有时候早上有时候下午,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地面泥土都是湿润状态,许多福和严怀津下雨闲时煎茶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