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谁对他如何,他对对方也如何。
刘明这个管家,说话周道细心,也有几分圆滑,却不讨厌,还透着几分直爽。因此王圆圆很快跟刘明攀谈聊起来。
“杂家以前在巫州王府当过差。”
“原来如此,难怪我瞧着公公面熟。”刘明听后也直爽了不少,说起到盛都还有些不习惯天气,“要是搁巫州那会,已经下雪了。”
王圆圆想起来就冷,点头说:“估摸前几天就开始下小雪,肃马关那边得更冷吧。”
“差不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等东西到了,两个大食盒,刘府下人帮忙提着,刘明亲自送王圆圆出府,快到了门口时,王圆圆想起来还有件不算重要的事,顺口说:“我家小公子说赎戏子,贵府少爷要将人放自家,我们督主意思先别急,东厂摸摸底子,之后要是将军府不方便留人,到时候放东厂外头也行,让俩孩子商量。”
刘明:……
不是,这事为什么不刚开始说,既是东厂许大人意思,那他得引人到正院请示老将军的。
王圆圆拎着食盒上马车,还在想刘明最后的神色,心想对着啊,给小多福拿驴肉是正经重要的事,那赎人摸底子就是顺带捎句话。
许小满怕俩孩子说不清,让他顺路跑腿捎完话,省的刘府再麻烦一趟,自然了,许小满又说:刘府要是不放心想查第二遍也行。
你看看这话,多不打紧,无所谓啊。
因此王圆圆不觉得这是个大事,给小多福拿驴肉才是大事!
王圆圆拿了驴肉没回宫,先往宫外东厂去。宫外的东厂在太极宫青雀渠流出去正东一片衙门,再往东巷子里,左拐右拐到了。
很是不起眼一处院子,门头挂着东厂外办事牌子。
王圆圆拎着食盒进去,有灰扑扑不起眼的太监,也有穿着飞鱼服锦衣的,即便是不起眼的太监那也不能小瞧,王圆圆跟那个太监打招呼。
“又熬了一宿?”
“没,才起。”太监说完,“拿什么吃的?”
王圆圆:“把你眼珠子收一收,少打这个主意,我专门给小公子拿的。”
本来要刻薄几句王圆圆‘什么吃的还藏着稀罕死了’的太监,听全话,点点头,“给小公子的啊,那你藏好,带这儿干嘛。”
“小公子孝顺督主,让分一些。”
灰衣太监:那一会能去问督主讨两口了。
“到底什么东西这么稀罕。”
“肃马关那儿驴肉。”
灰衣太监:得不要脸多讨几口,只听过那边吃的还没吃过。
王圆圆一看就知道,有点懊恼嘴快了,他现在确实不如东厂这几个,不过本公公以后是东宫大总管,专门伺候小多福的,干不来这些活他也不爱干,面上却说:“你真是套我呢。”
“嘿嘿,老哥哥别生气嘛,咱俩亲。”
“滚。”
灰衣太监也不生气,因为俩人关系亲近,但凡别人这么说那得翻脸,或是记仇。太监嘛,没根了,心眼都小。
王圆圆把食盒放许小满桌上。
“话我跟刘明交代完了,你赶紧分一半,我得回宫,这饼我路上看了下,刘府还给了面剂子,回去小厨房现烤出来的更香,你就直接吃熟的饼。”王圆圆催。
许小满擦了擦手,一打开饼有点皮,但还好,先三两下给自己夹了个,咬了一口味不对,问:“酱菜呢?”
“这儿。”王圆圆找到了,有一小坛子,“你拿干净的勺子舀。”
“哪里有勺子。”许小满正找勺,勺来了,门口套王圆圆话的灰衣太监叫林正,拿着勺子挂着笑说:“督主大人,小的给您送勺来了。”
许小满看王圆圆,“你路上碰见了他,跟他说这一盒子是驴肉?”已经很肯定了。
王圆圆自知理亏,嗯了声。
许小满:“……你让我怎么说你,昨个儿还带多福去看荤戏。”
“我哪知道,还真以为是看戏。”王圆圆喊冤。
“还看荤戏了?跑瓦舍哪家?”林正一边佯装说话实际上手里给自己夹饼,蒙混过关炉火纯青,“我想起来了,祥云戏楼那儿。”
许小满当没看见林正蹭他的饭,“你知道?”
“我哪哪都有眼线。”林正给自己吹牛,咬了一口饼,诶呦可真香。
许小满:“那你查祥云戏楼里的荤戏角儿——”
“小凌官?”
王圆圆惊大眼睛,“这你都知道,行啊林正,要不是你小子是太监,我还以为你心里花着呢。”给林正这小子挖坑。
“王哥哥你是不知道,京里有些老爷们面上正正经经,但谁家不出几个纨绔败类,裤裆子那点事,就得往那边摸,几杯酒下去,温柔乡一钻,什么话都能抖出来。”林正正吃着,嘴里很自然把‘马尿’换成了酒。
许小满在林正摸第三个饼的时候赶人了。
“你也给我滚蛋。”说的是王圆圆。
于是王圆圆和林正双双被赶出来,王圆圆来送饭尽小多福的孝心,结果刚才林正吃的太欢,他也吃了两个饼。现在俩太监微微打着饱嗝,被许大人赶出来,倒又成了亲兄弟。
王圆圆夸林正你小子现在刑讯逼供侦查线索都很牛啊。
“我王哥哥是享福命,我这儿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唉比不得。”林正捧回去。
王圆圆也就听听,这小子身子里骨头都是反着装的,不爱规规矩矩在宫里伺候人、躲清闲,就喜欢野,尤其是喜欢折腾那些有罪的官儿,见了血比谁都兴奋。
两人一路互吹,林正送到了门口,王圆圆拎着空了一半的食盒上了马车,赶车回。林正看了看天,还早呢,刚吃饱也不回去了,消食似得,溜溜达达往外走,看方向就是百福街那儿。
虽都是太监,但太监命和命也不同。
当年建立东厂,许小满问过他,要留东厂当值还是如何,王圆圆自己选了照顾小多福,东厂人穿锦衣当官人前人后被尊称一声大人,他不羡慕也不后悔。
许多福送完了刘戗到家,张太医看过说皮外伤,如今天气冷,只要清创上药不碍事。刘戗歇在西院客房,许多福叨念了又叨念,刘戗:“你是不是不想上学?”
“知道你还问。”现在去大殿,胡太傅上课上了一半,他进去找不痛快吗。
于是俩人一对视,在家里干聊了一个多时辰。许多福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壶水,上了两趟厕所,终于时间差不多了,“我回去了。”
刘戗:“你是回去吃午饭吧?”
“嗯,王伴伴说今个给我送驴肉。”许多福一早上都听完刘戗爬树掏鸟窝被捶各种故事,此时:“你就在我家好好歇着。”
刘戗急了,“诶呀咱俩在你家吃吧。”
“不行,人多吃饭热闹,我对你这张脸吃不痛快。”
刘戗:“……你是不是骂我?我脸怎么了?”
“是骂你,你脸没事,你就是说话我下不去饭。”许多福直言不讳。
刘戗以前在家其实大家都惯着他,虽然淘气也挨揍,但上头有三个哥哥陪他玩,要是闯大祸了,还能找爷爷救命,实在是皮的不行了,他爹哐哐一顿打能安静几天。
说实在话,刘戗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爷脾气,但到了盛都后只有在许多福这儿吃瘪——口头上的,许多福一怼他一个准,但莫名的他就是喜欢和许多福玩。
好玩。
“算了算了,你走吧,我是你家客人你就这么招待的——”
“哇塞,刘戗你不要脸的还想道德绑架我还想KTV我,你那张脸这个身板真不好演绿茶,谁教你的笑死人了。”许多福嘎嘎乐,站起来挥手:“那我走了拜拜。”
刘戗一套‘欲迎还拒’失效,忙站起来跟许多福屁股后跑,“诶呀我错了,行吧,我跟你一起去,一个人待在这儿也怪无聊的,还不如去上课,下午严太傅的课也还行吧。”
他不听睡觉就好了。
两个学渣逃了一早上课,发现逃课没地方去玩其实也很无聊,于是老实巴交再度回大殿,一前一后,刘戗跟在许多福身后跑,说:“你刚才那些话什么意思?听出来你骂我但怪好玩的。”
“没骂你,说你不适合这一套,那些话跟谁学的?”许多福问。
刘戗:“我大嫂,我大哥要出门喝酒,背地里没人的时候,我那会还小——”
“我知道,大人都不把小孩子当人看,当小孩面撒狗粮。”许多福接话,这个他很熟。
刘戗听不懂但对,“我大嫂就说‘你就去吧走吧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家’我大哥就心软了,说不去了不去了哪也不去了。”
“我刚才都那么说了,你怎么不心软留下来陪我?”
许多福:……
“你是我媳妇儿吗?”
刘戗哇的看大胖小子,“我是你——”
“好好说话。”许多福捏他的豆沙包拳头。
刘戗把‘我是你爷爷’咽回去,说:“你别多想了大胖小子。”甩了下头发,“我以后要娶个漂亮媳妇。”
“……”把许多福给整无语了,“我看你娶个猪差不多。”
刘戗急眼:“你说我行,你别说我媳妇儿呀。”
“知道了,那你是猪。”许多福知错就改。
刘戗:……哪里不对又被骂了。
俩人正巧碰见了回宫的王伴伴。王圆圆让二人先回去,一会送现烙的饼和肉过去,这肉都放冷了,得热热。
于是上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许多福一到大殿,正好胡太傅下课,他嘴角是压都压不住,看他绝佳踩点时机!然后胡太傅好像看到他了,许多福忙低头,不敢和老师对视溜进了教室。
胡太傅摇摇头走了,这个许多福真是——不可教!
许多福回到座位,同大家聊了会早上胡太傅布置了什么作业,小同桌将翻译本递过来,许多福高兴坏了,捏捏小同桌发揪做感谢,说:“王伴伴一会给我送驴肉烧饼,我请大家吃。”
“昨日在刘戗家吃的那个吗?还挺好吃的。”
后头刘戗和王元孙也过来了,一同聊天说话,等大家到了后院食堂等开饭,王元孙又去和旁人闲聊,脸上挂着笑,很是谦虚,有的同学话多,王元孙便安静听着,是不是点点头。
这个人……许多福还是看不懂,干脆就不去观察了,干饭咯!
王元孙感受到落在身上视线收回,自然而然的看过去,是许多福的方向,便很快移开了,许多福是东厂一把手太监义子,其父许小满很得圣上看重,与他关系利益没有冲突。
而且刘戗很喜欢许多福,他只要不同许多福交恶就好。
至于班里其他人……武将后代照常拉拢,李家的孩子还没来,若是来了可以多亲近些,文官的面上不过错,宗室子弟不用放在眼底,圣上不喜欢这些宗室。
听说以前班中慎亲王的孙子仲子恺一家独大,如今王府牌子都换了。而宗室公主府家的孩子讨好许多福,还有现在的宗室姓仲的,提起许多福话语里不屑一顾贬低,又透着几分害怕。
真是耐人寻味。
王元孙摸了一圈,大概知道要捧的方向,还是刘戗为主。如今圣上还年轻,没有皇子……不着急。
算是算完了,但是王元孙想到什么,眼里压着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