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 第62章

温澈森也在对面。

应绵终于迂缓把视线投向前方,顿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温澈森目光平淡,也在看着他。几个月不见,温澈森根本没什么变化,就是眉眼里多了些淡漠的气息。

“我已经把试卷交给你了,请你方便一下,交给蒋老师。”时机正好,温澈森对身旁的人说。

蒋少爷瞥了一眼对面温洵应绵正襟危坐二人,眼里有游动的光闪动,拖长了一下语调,“好——那这餐你请了,我去打包甜点了。”

蒋少爷在应绵坐下来不到五分钟之后就走了。应绵想这不是他的原因,他又不重要。

“他小叔是我哥的经济学老师,我哥回来得先把试卷给他。”温洵小声跟应绵解释,“刚好他要去九区。”

那种高校老师并不好跟学生私底下有联系,不符合风气,但如果只是亲属,也没有哪条规定说同样不合,于是就联系上了,蒋少爷分明是知道他回来的时间,恰在他上船那天他那小叔就布置了需在一个星期以内提交的试卷作业,即使在船上把试卷给做完也没法回头提交了。

直到下了船那老师才到终端小窗提醒他,语带歉意,说他可以将试卷交给蒋少爷,他可以延长一下提交时间。

“是得感谢他一下,听说他小叔在学术界很有权威呢,要是影响印象就不好了。”温洵说。

“老师不能在班级有任一学生不在校的情况下布置纸质作业。”温澈森却说。

“那他们岂不是故意的?”温洵脑子转得很快,“那他们这是想拉近关系吧,还是故意挑你上大学之后才来找。我知道现在的人都喜欢刚好乘势而上,待那些合适对象读到大学,各方面心理生理都解放时,就可以考虑联姻对象了。”

这是事实,但能看出来这蒋少爷人不坏,也是被利用的人罢了。不少养尊处优的、没经历过什么挫折的omega都是养来联姻的。这个蒋少爷可能还好点,平时自己在外面也在玩,但到了某个时候就突然被拉了回来,先前的放开都过往云烟,他之后要做的是专心攀附一些alpha。

“反正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搭,不过他下次再找你怎么办?”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不必说。”温澈森说。

温澈森给人的感觉就是讲礼貌但又冷血,事情有那么一两次就够了。可能这蒋少爷真的有苦衷,但他没心思多去了解。

应绵无心加入他们的谈话,他只用旁观,不过确实从中知晓了某个事实,那就是他想象过的温澈森和蒋少爷的种种,都不会发生。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自有一套都能默许的规则。而应绵赶过来又能干什么,不过是提醒蒋少爷,温澈森并不可能单独跟他约会。温洵也是个alpha,略有不合礼节,他就不同了,他是个omega,可给对面人提醒。

“这餐厅很难约的,绵绵你看看要吃什么?”温洵在旁边,依旧热络,没有察觉到他有些下沉浮动的心思。

“温洵,你去送一下蒋少爷吧。”温澈森叫温洵。

“好,那我待会儿回来。”

温洵起身离开了,刚好服务生送来温洵帮他点的柠檬饮料。应绵看着却不渴,没有动。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太久没说话,应绵还是清了清嗓子,问他,“你在新学校好吗?”

“挺好的。”温澈森喝了一口饮料,抬眸看他,“你呢?”

“我也好。”应绵说。

应绵感觉温澈森在看他,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他能确定那种目光真是落在他身上,但不真切,因为温澈森并不时时直视他,有时候看向外面。

外面是很好看的江景。

“抱歉那么晚叫你出来,晚上这边有点冷。”

温澈森说。

应绵摇了摇头,表示不冷。

当然冷,应绵没注意温澈森刚才其实看了几眼大幅面的玻璃,能看到他正冷得局促着双腿,僵持着。

可能是那短裤实在短了。

第88章 自毁

从餐厅出来,温澈森去了停车场,应绵和温洵在餐厅旁等着。应绵果然还是冷,一直在搓着自己的手臂。

“绵绵,你为什么刚才不吃多点东西?”温洵问他。

“我吃了饭才过来的。”

“我还想说这店的新品不错呢。”温洵看了一眼他,看他正哆嗦着,“我看你有点冷,早知道不叫你出来了,估计我哥又得念叨我。”

应绵疑惑,“不是你哥叫我来的吗?”

“只是我叫的,我就是想叫你吃点好吃的。”温洵解释道,“我是坐在另一张餐桌的,我哥本来也没想带我,但是我蹭了一下预约。之后那蒋少爷看见我了,就叫我也坐过去,估计也是真怕我哥看上他了。”

应绵噢了一声,原来他误会温澈森了,根本不是温澈森要叫他来。其实想想也知道,温澈森是个注重隐私的人,他要拒绝蒋少爷只是三言二语的事,再叫外人过去只会让蒋少爷气闷。不过温洵就没那么讲究了,只管吃,想跟他分享,就把他也叫了过去。

应绵现在才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奇怪,温澈森只是去读了几个月的大学,总不能一下子就性情大变,但是也不是空穴来风,温澈森的脸今晚看上去确实是冷,也是出来才知道自己的出现原没征得温澈森的同意。上一回人多,这次只有蒋少爷一人。他跟温洵谁错得比较多,实在没头没脑。

“对了,温洵。”

应绵靠近了一点温洵,温洵不明所以地贴过去。

“怎么了?”

“方修塘出来了。”

温澈森直接载他回了花店,一路上他和温洵在后座都没说话,温洵一定在想方修塘的事。方修塘一进黑市就没再跟外界有联系,但应绵知道温洵二次分化的事方修塘肯定知道了,至于他们内心看法,应绵不清楚。

应绵从车上下去,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温洵也跟了下来。

“哥,我去花店拿杯水喝。”

应绵知道温洵这是有话要说,如果是问方修塘的事他也能解答一点。

但是温洵偷偷摸摸拉着他,只说,“绵绵,我感觉我们把我哥给得罪了。”

“什么意思?”

“我们这样捣乱,我哥以后还要不要找对象了,这蒋少爷回去肯定得告诉别人我哥是个冷血动物了。”

应绵皱起眉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我不是说联姻的事吗?这蒋少爷我哥不喜欢,但说不定后面有其他的可爱的omega会想跟我哥见面。”温洵脸上有莫名的淡淡的担忧,“还有我爸,我怕他觉得我哥做事太直。”

“司长?”

似乎后面那句话才是重点,温洵也不觉得他哥真的怕错失谁,但温至衍是个严厉的人,在他哥没达成某个目标之前,他们都要提防着温至衍。至于这种麻烦,自然是少一点为好。

应绵收敛起目光,他似乎是无意掺进了一卷事故中。

“我不该叫你过去的。”温洵说,“这可能会连累你。”

应绵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重要。”

温至衍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在医院那时。不过温至衍看都不看他一眼,那傲慢之意,应绵那时候心里也没什么波动,现在同样,比起这个,他更不想温澈森因他的失误感到难为。

“管他呢。”温洵不知道在骂谁,“方修塘真的在家吗?”

“在,至少这几天都会在。”

“真有意思。”温洵哼了一声。

虽然温洵跟应绵问了方修塘的情况,但那晚也没留下来,甚至是看都没看一眼隔壁那窗户,那磨砂窗户分明微弱地亮着灯。

隔壁的方修塘在房间里黑夜白天颠倒,待了有两天,一直在睡觉,偶尔爬起来啃两口面包,吃完就又继续睡。身上所有的伤口似是都苏醒过来了,不深不浅的口子最烦人,凝血结了痂之后像在千万只虫子在爬,阵阵麻意,像有实质,仿佛一掀开那伤口就能看到无数的芝麻粒一样的黑点。

实在忍耐不了,坐起身来将床头灯打开,他伸直手臂,床头灯照着他的两条小臂,他三两下就把右边小臂那缠着的纱布给扯开了,这刀口只是在黑市的黑诊所里缝了几针,缝合手法粗糙,像条畸形蜈蚣。

拆了线之后过去一个多月也没见长好,看着也不顺眼,他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来一把小刀,面无表情沿着那没长好的皮肉,割下来两条平直的血壑,血往地板滴落下来,他继续剜着,最后拿着纸巾包下那些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那似是不是他身上的皮肤和血肉。摊直手臂在灯光下看着,终于平了,那条长长的增生的疤口被他切除了。

看血止不住,顺便摸了卷纱布,草草缠了几圈。

又摸了摸脖子上那条好得差不多了的疤,像是树的筋,鼓起来一点,有一点弯曲,这伤是他在拳场跟一个瘾君子对决时被划到的,本是毫无章法的招式,但那把弹簧刀有一阵贴近他的脖子,一弹出来,便成了最好用的利器,血流不止。当时是差点就到颈动脉,再偏一点就能血洗拳台了。

他看了看手上那把还沾着血的小刀,贴在那脖子的伤疤上试了试,这曲度有些刁钻了,觉得不太满意,不如明天再弄好了,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关了灯拖过被子侧过身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深夜,手臂爽利地泛着剧痛,也唯有一点好,那痛发作起来,能盖过身上其他伤口带起来的痒意。

房子里很安静,一点灯没开,像潭死水,房间那扇大开着的门,也只有一片浓散不开的黑。但他坐了起来,静静看着门后。

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可以开灯吗?”

一个人影走到近前,温洵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方修塘后背一下抵向床头,将枕头下的小刀往里藏了藏,舒出一声无奈的喟叹,“你怎么来了?”

“只准你偷偷溜进我家,不准我偷偷溜进你家吗?”温洵语带埋怨。

开学之前方修塘有找过他一次,但那时说走就走了,是在一起看到那被清除的虫卵后,有千种万种怪异都好,不至于就此分手,越来越琢磨出他神情中的急转直下,温洵便很想再找到方修塘,问个清楚。结果他出来了几天,应绵知道,但方修塘本人似乎没打算告诉他。

黑暗中听到方修塘的喘息,温洵站了一会儿,很快嗅到了一阵不寻常的浓烈的气味。

“方修塘?”他走近了几步,察觉到了那不对劲。

那是血腥味。

“你来的时机不对。”方修塘在黑暗中看着他,还低低笑了一声,“我正想睡觉呢。”

第89章 双向轨道

温洵把房间的灯给打开了,入目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但那味道依旧浓烈,只有床上的方修塘抬手遮了遮眼睛。

“有话好说,别开灯。”

他的语气还带着点恼意,温洵左右想还是觉得不对,才瞥了一眼旁边,垃圾桶里有几团可疑的血纸巾。他眉头微敛,一下子冲过去掀开了方修塘的被子,顿时心口隐隐作痛,被子下面是方修塘手臂那浸透了的血泊。

“你又受伤了?”温洵脸上惊疑不定。

很新鲜的,根本就不是忘了处理,而是不久前人为故意制造出来的。

“一天天的是真的想死。”

方修塘没让开灯,两个人就只是架着一台台灯坐在茶几边上,这附近另一处光源是客厅中央那面悬浮终端,在微微泛着蓝光,方修塘把胳膊递给他,温洵轻车熟路,将给他新的换上的医用绷带束紧、剪开。

方修塘怎么都不想去医院,温洵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免得再央缠,方修塘真要失血过多而亡。

虽然方才的场面是一地惨烈,但是清理完了之后好像一切又恢复如常。方修塘撑着脸看他,温洵还真的变了,一点废话不讲,沉稳得不像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做什么了?”

“你以前是不是也是那样过的?”温洵问他。不然难解他那身上一叠子就没好全过的伤。

再怎么喜欢血流不止,血也是能流干的。方修塘这人一直特立独行,每次见面都有新气象,可能因为是自身那不愿回首的经历,也可能长期在黑市这种地方这种浸淫,他身上还真有点堕落的邪性。

“没有,只是今晚尤其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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