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佩兰比他识字多,几年没看书,功底在,有些懂,有些不懂,听得津津有味的。
半宿的辩论,一时半刻说不完。
热水烧好,面团放一边醒发,谢岩提水去泡澡。
陆杨给他收拾换洗衣物,过来给他搓背。
谢岩还不好意思,遮遮掩掩的,惹陆杨笑话。
门窗都关了,屋里有些暗,陆杨让他大方点。
“你给我看了,我就算了。你不给我看,我就去点一盏灯笼来,把你照着,里里外外看个遍!”
真是霸道。
谢岩笑眯眯让他看了。
他都没穿衣裳,没什么里外。
陆杨往浴桶里看一眼,把谢岩吓得不大方了,夹起腿,藏着了。
陆杨服啦。
九月天微凉,动一动就燥,久坐就凉爽,十分难伺候的季节。
陆杨不逗他,绕到后面给他搓背,顺道帮他把头发洗了。
他俩出来时,赵佩兰已经生好炉子,可以坐这儿烤烤头发。
谢岩的头发也长了,扎个高马尾,能落到腰侧。
他们读书人不兴剪头发,谢岩正年轻,头发乌黑发亮的,挺好看的,就是束发麻烦了些。
他也长出了胡须,现在不蓄,要刮了。他自己不会弄,又不想让书童给他刮,已有些青青的胡茬。
陆杨拿小刀过来,给他刮胡子。
刮了胡子,再给他修修眉毛,剪剪指甲。
谢岩差点笑成个二傻,往陆杨腿上趴,还想掏掏耳朵。
陆杨想他呢,嘴里说着美得他,转而又把挖耳勺拿来,给他掏耳朵。
三人坐一处,谢岩没续上话题,反问家中情况。
家里都好着,陆杨跟他说弟弟住县城那阵,他们都去哪里玩了,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你在家歇歇,我也带你去玩,读书也要劳逸结合嘛。”
谢岩平常读书累了,会换换脑子。
比如去画画、去下棋。他现在在锻炼身体,也会起身跑两圈。
他较少出去玩,没朋友,也体会不到其中乐趣。
陆杨想带他去,他就说去。
都说泡澡解乏,谢岩泡澡的时候就犯困了,泡完出来,有一阵精神,聊一阵,他就打哈欠,又犯困了。
在家不贪这一时半刻的,困了就睡。
他头发没完全干透,陆杨让他趴着睡会儿,拿来棉帕,给他擦擦头发。
谢岩抓着他手,不让他忙了。
“没事,我靠会儿,等下吃了晚饭再睡。”
陆杨一手被抓着,另一手继续忙,嘴里说着好,“你闭上眼睛。”
谢岩又把他另一只手抓住了。
他靠炕柜上,陆杨坐炕边,两手都被抓住,两人就只能干瞪眼。
谢岩盯着他看,看看他的脸蛋,又看看他的孕痣。
都说小哥儿的孕痣能体现健康状态,陆杨的孕痣红了些,脸上也养出了一点儿肉,没像刚治病那阵,瘦得皮包骨,脸上都是硬挺线条,现在看得出柔软了。
谢岩找他要银子,“可能要个五六十两银子,你给我备好,我有大用。”
他手上有银子,都是去买药的。
陆杨问问他要干什么,果不其然,他又是要买人参。
“我跟黎峰说好了,他挖了人参,会卖一根给我。”谢岩说。
陆杨怕他失望,说得相当委婉:“嗯,我前阵子拿了一根人参去配药了,我弟弟孝敬我的。”
谢岩犯困,思绪迟缓,他眨眨眼,过了会儿,才想明白,是陆柳给陆杨送了一根人参。
他并不失望,脸上漾出笑意,把陆杨两只手都拿到唇边吻了又吻。
“他送他的,我买我的,这样你就有两根人参吃了。不用配药,我就拿来给你泡茶喝、炖汤吃。”
陆杨劝他:“你别赌气,人参贵,我吃不少了,这次配药过后,就普通的温养就行。”
谢岩没赌气,他说:“有人爱你,我很高兴。”
他真是,说着话,突然骗人眼泪。
陆杨抽出手,扭身坐炕边,不理他不看他。
谢岩起身抱他,两手环着他的腰,额头在陆杨后脑上一下一下碰着。
都是大男人了,还跟孩子似的,说:“我在给你磕头。”
陆杨哭笑不得,“你给我磕头做什么?”
谢岩说:“一个人的脑袋是磕不响的,我们这叫夫夫对磕。”
都是歪理。
他嘴巴厉害了。
陆杨问:“你在府学里,就跟人聊这个?”
谢岩悄悄告诉他:“静室里有很多面书架,只有离门最近的这一面书架上的文章是精挑细选过的,其他书架上的书很杂,好书有,需要仔细寻找。上面还有戏折子、话本、棋谱。我有一次给崔老先生找棋谱,那本书可能是盗印的,前面是棋谱,后面是话本。我正看书的时候,他很生气地把棋谱扔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我当时没会过意,好好看完了。那个话本里,就有夫夫对磕。”
陆杨其实更好奇崔老先生当时的反应,不过他看谢岩眼睛亮亮的,就顺着问:“书里的对磕是什么样的?”
谢岩说:“他俩成亲的时候,夫夫对拜,离得太近,把脑门磕了。你看傻不傻?”
陆杨说:“人家脑门对脑门,你脑门对后脑勺,那不是撞错门了么?你看谁傻?”
谢岩稍一琢磨,不乐意了,非要跟陆杨碰碰脑门,两人闹着闹着滚到了炕上,碰到了脑门,又去碰嘴巴,亲到一处,缠到一起。
他的头发又长又密,陆杨总是觉着痒,又总压到他的头发,亲得不痛快。谢岩也不痛快,万般不舍的从陆杨身上起来,两手胡乱抓两下,把头发抓成一束,手边没有发带,陆杨解了发带给他,谢岩用上了,又来亲他。
陆杨躺着,身子扭扭,脑袋动动,就把头发铺开。他很少放下头发,谢岩每次都是匆匆一瞥,今天看他发丝如墨,人白如雪,乖乖躺着任他索取,一时失了分寸,太阳还没落山,就把手伸向了腰带,被陆杨打了一巴掌。
谢岩缩手,眼神愣愣的,有些委屈,又好像知道错在哪儿了。
他张张口,想说什么,陆杨勾住他脖子,借力抬起上身,把谢岩拉向自己,用力吻过去,越吻越深。两人上下反转,陆杨把他亲到后仰侧躺,撩起一把火,又不管他了。
陆杨摸摸他脸:“你看你,亲得打盹儿,你待会儿在我身上睡着,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你先睡一觉,有精神了我再陪你考状元。”
谢岩双臂大敞,喘气声大。
“净之,你把我揉得像废纸团一样。”
要说考状元,那他们现在就是一张不合格试卷,一张废稿纸,写完不满意,抓揉一阵,团吧团吧扔到废纸篓里。
陆杨就说读书人都喜欢说些奇奇怪怪的词!
听听,听听,他没有冤枉人!
陆杨不为所动,给他盖好被子,再摸摸他头发,差不多干了。
“睡吧,晚上叫你起来喝粥,吃馒头包子。”
谢岩真困了,手臂都没收回来,就这么闭眼睡了。
陆杨把他手臂放到被子里,起身理理衣裳,再拿根发带束发,拍拍脸,缓缓呼吸,就出门去灶屋炒馅料。
粥可以先煮上。包子馒头管够,粥就煮稀一些,当米汤喝。
他包了十五个大肉包子,再有十五个馒头,各拿了五个送到私塾,给乌平之吃。
家里吃晚饭要稍晚一些,等入夜,谢岩睡得不太踏实了,陆杨才把他叫起来。
睡过一觉,还没睡够,谢岩头重脚轻,吃饭迷迷糊糊,说着要吃馒头包子,吃到嘴里,却食不知味,回屋躺下,又是一阵睡,睡到半夜里,他醒来,摸着怀里抱着的温热身子,感到踏实,再闭眼睡了个回笼觉。
这回才真睡饱了,早上他起来,看见灶屋里还有剩的包子馒头,心里很是羞愧。他说要吃,又不认真吃。
早上就把包子馒头热热,再吃一顿。
陆杨跟他一块儿起来,看他去灶屋忙,洗漱完就过来搭把手。
早饭简单,谢岩想自己弄。
陆杨盯着他看两眼,然后出去,到灶屋外转转,又轻手轻脚走过来,扒在门框外,悄悄摸摸看谢岩。
这个“光明正大”的视角,陆杨还没体验过。他头一回这样看谢岩,谢岩显然没发现,蒸上包子馒头,还在竹篮边挑了几样菌子泡起来。
他藏得好好的,小狗威猛过来蹭他腿,发出很不威猛的汪汪声。
谢岩听着声音回头看,见他家夫郎在门口探头探脑,没忍住笑:“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陆杨不怕被他抓包,还把他臊一顿。
“哎呀哎呀,是谁家状元郎这么俊俏呀?给我看迷糊了。”
他的样子可一点都不迷糊。
谢岩被他逗笑,也过来扒门框,和他在门框边站着,你看我,我看你,不一会儿就都笑了。
谢岩想画画,他画陆杨探头探脑的可爱模样,也画他俩在门边互相看着的傻样。
桌上的灯罩换了,谢岩昨天到家没注意,今天坐到书桌边,他才看见灯罩上贴着的图画。中秋望月图。
他伸手触碰。回家至今,还没见过陆杨给他的信件,也没听陆杨说想念,可陆杨表现出来的柔软和面前这盏灯笼,无一不在诉说。
他家夫郎好强,总是做的比说的多。谢岩早知道了,每每与他相处,心中依然感动万分。
他放下笔,到灶屋吃早饭。
家里的包子皮薄馅大,家里的馒头紧实香软,家里的粥米都糯香满口,哪样都好。
今天他俩穿了同款的衣裳,里面是竖领的内衬,外面配了一件圆领袍。领口用的是鸳鸯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