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已焚 第17章

我感受着他留下锐利的痛感。他扯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面对他,强迫我睁眼,强迫我发出声音。

我并不想回应他,但剧烈的刺激和痛感让我控制不住呜咽,而每当我出声,祁昼的动作便更重。

情至高点,他握着我的脖颈,我意识模糊地睁大眼睛,看到他清透的灰蓝色瞳孔。祁昼安安静静地凝望着我,我不自觉地呛咳和抽搐起来,至痛之间,我忽然奇异地懂得了祁昼。

他想通过这般激烈濒死的纠葛,证明我的确存在。

恍惚中,我终于意识到他今夜似乎并不高兴,但我又觉得可笑。如今我们要在一个房子里同居过夜,除了做爱,又有什么别的事可做?又有什么别的身份可以给彼此一个交代?

临走时,祁昼说明晚有场聚会,他希望我陪他参加,穿上次他寄送的衬衫即可。

*

第二天下班时间,祁昼便给我发信息,说已经在图书馆楼下等我。

他还是开的我十年前的红色跑车。其实就祁昼的身家来说不算什么豪车,但足够在校园里引起一些瞩目。

祁昼的目光在和我一起走出图书馆的苏玲玲身上停了一瞬,然后为我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但在开车前他忽然迟疑了一下,问:“你想自己开一段吗?”

对大部分男人来说,对于车、表、性的兴趣基本是刻在基因里的,我曾经也不例外,但可惜这十年光阴已经把我性格底色里的太多东西、连同当年那没意义的尊严和执念一起都磨平了。

我微笑着回答祁昼,“我没什么想法,听你安排。”

我的视线淡淡扫过这辆阔别十年的车,连挂在车前的红色平安结竟然都和当年一般无二,连颜色都依然鲜亮,看得出被人好好保养过。尾端穗子一长一短,是我当年随手无聊编着玩的,却竟也没被新主人扔了。

祁昼没再说话,安静地启动了车子。

我们一直沉默,这次要去的地方还在隔壁市,祁昼一路开车出市上了高速。直到行程过半,等红灯时,祁昼忽然说:“你很适合这身衬衫。很好看。”

我又想起了一件往事。

高中时,我非常喜欢这个牌子的衬衣,因为低调奢华中略带骚包,很符合中二病需求,每天又实在闲的无聊,就没事缠着祁学霸问:领子立起来酷不酷,我适不适合这个颜色,好不好看之类无聊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祁昼不耐烦,但当时撩拨他发火还是我每天必备的娱乐项目,因此乐此不疲,祁昼可能终于被问烦了,渐渐的每天早上和我打招呼的方式竟然就变成了四个字“合适,好看”。

……十年过去了。

聚会在一家私人会所,祁昼到的较晚,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堆年轻人在大声笑闹,我这时已经隐约觉得不对,因为这种场合不像高冷的祁昼会主动来的,但已经来不及了。

门口一个年轻男人已经迎了出来,哈哈笑道:“难得祁老板来我们附近出差,还赏脸来同学会,不容易啊!哎,不是说带了对象吗?人呢?”

他身后是个包厢,空间很大,有K歌、餐桌、台球桌、投影之流。里面已经有四五个人,菜已经上齐了,大家还没吃,都聚在一起唱歌,见祁昼来了,走了过来,纷纷起哄要见嫂子,还有玩笑祁昼大老板请客的。

我原本正站在祁昼身后半步位置,站在背光的角落里,没人注意到我,却忽然被祁昼轻轻拉住。

祁昼平静地介绍我,他说:“带了,这是我男朋友。”

场面骤然静了一瞬。

而我也终于看清了在场这些人,我竟然都认识。

原来,这是场高中同学会。

€€€€我和祁昼的高中同学。

确切的说,按理这些人其实和我更熟。我高中时永远是社交焦点,他们是我那时经常一起打球的人,祁昼读书时冷淡不合群,且和我们并不同班,这些人是我带他认识的。

没想到,十年过去,会以这么戏剧化的方式重逢。

同性恋其实从来不是稀奇事,但同时,所有人又默认此事上不得台面,只能玩玩而已。

因此,可想而知祁昼如此轻描淡写、突如其来的出柜给众人造成多大震惊。而我又更因为他“男朋友”的介绍而万分诧异。

直到我身后有人低低喊了句:“……周灼?”

第24章 第一次

我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那些神情各异的老同学。

A城虽然离我的家乡不远,但一直是一个外来人口不多、自得其乐的二线城市。原本,在我的计划里,我这辈子都不应该再见到这些人、触碰到曾经周灼的社交圈。但偏偏种种巧合叠加,我被祁昼带到了这里。

其实我的心率已经很快,手心分泌汗液,但越是这样,我越近乎自虐的冷静,我立刻意识到,人对于不属于自己的名字,不应该立刻做出反应。

刚才叫出“周灼”名字的人已经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在我面前站定,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我。

他剪个干净利落的板寸平头,敞开着花衬衫,后颈纹了个英文字母,很多人曾打趣他是不是前女友的名字,其实那就是个漫威角色名的缩写。

初中时我和他中二病发,该死的喜欢那英雄,他比我病的还重,干脆纹身了,这兄弟还特别怕疼,纹的时候就哭的不行,更别提去洗了,结果现在都快30岁的老男人了,竟然还留着。

我年少时家世鼎盛,习惯了被众星捧月,但大多是趋利而来的跟班,比如重逢祁昼时见到的徐立发。但唯独赵知义算得上朋友二字。我高中时最初和祁昼熟悉起来,也是因为他闲来无事和我打赌。

这是我的发小,中学时最好的朋宇,赵知义。

这时,赵知义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围观的那五六个人开始窃窃私语€€€€徐立发也在其中€€€€我看到他就想到那杯该死的乱了性的酒。

最终打破沉默的人竟然是祁昼,他上前半步,就成了一个半挡在我身前的微妙姿势。

“你认错人了,知义,”祁昼垂眸淡淡道,“这是贺白。”

“对对对,你是搞错了!”僵硬的气氛下,徐立发跑出来嘻嘻哈哈地打圆场,“知义啊,你看花眼了吧,可能走廊里光线不好,这位……唔,贺先生乍一看的确和周灼有点像,但你仔细瞧瞧眉眼,七八成都不一样的。而且他是前几天才在酒吧里被祁总捡回去的€€€€”

祁昼目光冷冷地落下来。

徐立发顿觉失言,尴尬地哈哈直笑,顺手去揽赵知义的胳膊:“人都齐了,咱们吃饭吧!吃饭!”

赵知义没理他,仍旧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半晌,他不冷不热地笑了声,挤出句话来:“开个玩笑。我只是突然觉得,这位祁昼的新朋友背影瞧着和周灼有几分像。”

他音落在“新朋友”几字上,再联系他和周灼的昔日旧友关系,这句“周灼”便很像是在故意出头恶心人,在场的明白人都不说话了,再看我的眼神更为诡异,也不知脑补了什么替身狗血剧情。

我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跟在祁昼身侧,目不斜视地路过他往前去。直到走出几步,我仍能感觉赵知义落在我后背的视线。

这顿饭开头吃的有些尴尬,但后面大家稍微喝了些酒,气氛终于渐渐活跃起来。酒过三巡,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在场算我一共6人,便决定索性轮流掷骰子,所有人按照位次编号,抽到谁的号就可以指定他回答问题。

祁昼是5号,我坐在他边上是6号。

前面十轮相安无事。

祁昼被抽中一次,我没被抽中。抽中他的是我算不上很熟的一名高中同学,叫赵强,蓝衬衫戴眼镜,还有点局促的样子。他是结婚定居在这个城市的银行职员,显然并不常出来聚会,一看就是被徐立发拉过来凑局的。

这样的人当然并不敢玩的过火,就笑着对祁昼说:“祁哥看这个问题可以吗……‘在场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赵强说完,其他人立刻笑起来:“你这放水太明显了啊,人家祁总都带了人。”

祁昼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只是点头道:“有。”

他说话时,目光像水一样淌到我身上,我又一次感到了不适,好像心脏都陷入了潮湿的沼泽。

“哎哎哎,就说这个问题太简单了,而且喜欢多随便啊,又不是结婚娶媳妇,”徐立发面红耳赤地把酒杯放到桌上:“随便去个老子熟点的夜店!里面起码有十七八个妞老子都喜欢!”

众人哄笑,始终沉默的赵知义却忽然说:“老徐,祁昼和你不一样。”

他明明在说祁昼,却又一次看向了我。

徐立发却一点没听进去,只喊:“不算!不算! 重问!”

这小子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明明还求着祁昼办事,喝点酒却估计连自己老婆爹都忘了。

但我同样知道,祁昼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他永远那么有教养、安静淡然,我有时候真想把他这层虚伪的面皮剥下来,看看里面真实的血肉。

果然,祁昼只是换了个姿势,以手支颌,淡声道:“那就重问吧。问什么?”

那边赵强还在手忙脚乱地翻真心话游戏书,找新的问题,徐立发直接一把抢过,飞快翻了几页,忽然一笑,大着舌头道:“我来问吧!”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祁老板,听好了啊€€€€问题是:' 你第一次是多少岁?是和你边上这位吗?'”

第25章 你认识周灼吗

场上先是一静,然后哄笑。

人们对八卦永远是感兴趣的,尤其是祁昼这样的高岭之花,有人代自己找死问出来自然开心。

“18岁。”祁昼说。

他回答的这么爽快显然让人吃惊,当然,他们更惊讶的应该是祁昼说出的年龄。

这个数字莫名其妙地一下拉进了祁总和大家的距离,有个我记不得名字的体校肌肉男同学直接脱口一句“我靠!那你不就是高三那会,或者才毕业没多久吗?看不出来啊祁哥,这得是哪个美人啊连你这种冰山校草都心动尝禁果!”

他夸张的比喻让笑声更大了一重,一片刺耳的起哄声中,赵强弱弱地说了句:“祁总还没回答后半个问题呢?”

后半个问题是:祁昼第一次是否是跟我。

“这还有啥说的,当然不是啊,”徐立发醉醺醺地一指我:“这位是前阵子祁总才在酒吧认识的工作人员。”

这“工作人员”四字一出,赵强立刻恍然大悟:“那不就是一夜情买€€€€”他像是忽然意识到失言,惶恐地闭上了嘴。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赵强涨红着喂,于小衍脸,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好了问完了,下个人掷骰子了。”

而就在这时,祁昼却突然拿起酒杯,将盛满的高度数伏特加一饮而尽。

游戏规则里,不愿意回答问题就要自罚喝酒。而他明明已经回答了在这个问题最劲爆的部分,其他人也已经默认了后半个问题的答案,他却在选择了不答罚酒。

这时,祁昼才说:“过。下一轮游戏吧。”

坐在赵强旁边的徐立发已经开始掷骰子了。他们都有些微醺了,并没意识到祁昼这酒罚得古怪,只有始终安静坐在边上的赵知义,又向我投来意味不明的视线。

徐立发骰子落下来了,6点。他抽到了我。

他这人从小就同一个毛病,人倒也谈不上好坏,就是眼里只有钱,有钱人在他那儿就是泛着光的世界中心,而现在的我,作为一个穷鬼,显然让他兴致缺缺。

徐立发都懒得翻游戏书,随口道:“就还刚才那题吧‘第一次是几岁,是不是和边上的现任?’”

他们指的“现任”自然就是祁昼了。

我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掩住唇角嘲讽的笑。其实从这种问题的存在就可以看出,男性本质上是占有欲很强的生物,对拥有对方的初次有刻在基因里的执念。

而最可笑的部分在于,光看答案,我和祁昼少年结合,如今重逢,似乎是完美的回答样本。但其实,内里早就灰飞烟灭、腐烂透了。

当然了,我不能暴露周灼的身份,自然不会照实作答,还得贴近夜店男陪的人设编一个。

我想事情时,习惯性地会将目光投向远处,无意间便撞到祁昼的视线。他竟然一直在看着我,神色异常安静,我却反而心中一悸,仿佛被他看透了似的。

我凭空生出点怒火,便想故意编造些夸张自辱的话,也让祁昼难堪。

我微笑着,目光划过祁昼:“这可得好好想想,经历的人多了,总是€€€€”

偏偏就在这时,赵知义突然打断了我:“这题刚才徐立发也问过祁昼了,我也要换一题。由我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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