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月深吸口气,觉得是噩梦还没醒,正想调转脚步再睡个回笼觉,付云清余光却已经看见她,并说出那句经典名言:“江落月,你看她!”
她侧脸时,宁扶光正弯着眼,一副性情温和,她说什么都可以的态度。但江落月十分清楚,只要自己稍微偏袒一点付云清,对方脸上的完美假面就会崩塌。
忍了忍自己的恶趣味,江落月面无表情:“自己的事自己做。”
自己的架也自己吵,她是兼职裁判吗?每天判来判去的!
付云清被说了,格外委屈,暗自立誓,自己至少要坚持一上午不理江落月。
但早餐时,她被江落月私下戳戳完好的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了。
“什么时候拆的石膏?”看太久付云清轮椅的造型,突然见到她‘完好如初’的样子,江落月还有些不习惯,“你都没发消息给我。”
向梵吃完早餐,便去了剧组,她见不惯其她三人什么事都不做,强行把宁扶光和虞惊棠征走了。至于付云清为什么没走,纯靠她脸皮厚。
餐桌上只有两人,付云清冷哼一声,为了不让江落月冷场,迅速将自己的誓言抛之耳后。
“和你说干嘛?你拍戏那么忙,”说着,她语气有些酸,“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
话本身有些阴阳怪气,可搭配付云清可怜的语气,江落月只感觉到无奈和可爱。
“你之前不是什么都和我说吗。”江落月举例道,“吃饭,工作,睡觉,什么我都回复你了。拆石膏这种大事,还是我看直播才知道的。”
被她一说,付云清瞬间有种自己罪孽深重的感觉,为了躲避愧疚的情绪,她张口就是:“我的问题还不行吗——”
刚说完,付云清骤然惊醒。她的石膏是为江落月打的,不告诉江落月也是不想让她担心。她什么都没做错,怎么就成她的问题了?
江落月也显然察觉了这点,掩唇笑了起来。
付云清垂下眼,不再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江落月眼前,她总是会丢失理智,像随波逐流的浮萍,江落月如何,她就如何,无论任何事,都变得以江落月的想法为首位。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等到付云清自己发觉并为此心惊时,才发现她早已无法从与江落月有关的事中脱离了。
这是付云清过去人生里从未有* 过的体验,她难以描述心情,只觉得郁闷。
过于漫长的静谧里,江落月终于小声问:“生气啦?”
“没有。”付云清生硬回答,不想泄露自己的想法。
她还没告诉江落月,自己喜欢她的事,江落月就这么上房揭瓦,说完之后还得了吗?妻管严这种事,付云清只在小说里看过,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付云清冷冷想着,听见江落月轻叹口气。
她刚想问怎么了,余光内,江落月突然一点点靠近她。那张姣好的脸变得清晰,她看见对方的刘海微微卷翘着,眼睛如松石一般澄澈透亮,轻声说:“其实你们来,我很开心。”
“……这是第一次有朋友探班我。谢谢你,云清。”
只三句话,付云清尽力压下的唇角高高扬起。
她颔首:“不客气。”
“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探班你。”
江落月失笑:“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一次两次就够了,次数太多,不适应的反倒成了江落月。
好事不可能每天都有,朋友也不会永远在一起,江落月很清楚这个道理。
付云清却反问:“忙就推掉,推不掉就连夜赶过去,很难吗?”
江落月是她板上钉钉的未来女朋友,女朋友要她探班,付云清赴汤蹈火也要去。
当然,就算女朋友不要她去,付云清也会不请自来,和这次一样。
她说的理所当然,江落月却满脸惊诧。
付云清回答的太好了,好到江落月找不出任何错误,更好到江落月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好。
她有心想问这个问题时,手机铃声却骤然响起。刚接通,向梵冷淡的声音就响起:“需要我提醒你开拍时间吗?江落月,你在闲杂人等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正好开了外放的江落月:“……”
闲杂人等本人:“……”
付云清憋了一肚子气和江落月去了拍摄场地,本想找向梵麻烦,结果刚到就被化妆师抓走,副导小心翼翼将剧本放在桌上,提醒她:“向导说你要友情客串,这是你角色的台词。”
江落月坐在她身侧,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瞬间被付云清埋怨道:“你又这样!”
她只好收敛表情,一视同仁地嘲笑其她人:“宁扶光和虞惊棠呢?”
不会也像付云清一样,被抓壮丁了吧。
副导不忍直视地闭上眼:“她们还在隔壁片场等待拍摄。”
“……我导戏。”
想到那副场面,江落月神情不由得肃然几分:“辛苦了。”
交谈间,付云清已经开始拍摄。她是客串,角色自然没多少戏份。江落月刚化完妆,就听见她在骂向梵:“我免费客串你的电影,是看在江落月的面子上。”
向梵:“别人来客串,是剧组蓬荜生辉。你客串,纯粹是我倒霉,找不到合适的群众演员。”
一句话,成功让付云清破防,听着她的回击,江落月都感到心疼。
既然说不过,为什么还要坚持呢?越努力,越心酸!
好在,所有演员准备就绪,这才避免口舌之战上升到肢体斗争。
江落月花了几分钟才扫清杂念,进入角色。
自古菱发现自己配阴婚配给了一个女人后,她每晚入夜,都能见到死去数年的盛灵。随着时间流逝,二人关系也越发亲近。
前几日,古菱问询盛灵,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如果有,她能不能见到自己的姐姐。
“寻常人看不见你,我却可以,是不是意味着,我姐姐也和你一样,只是我看不见她?”
古菱的记忆里,姐姐三年前因病逝世,死后卖了八字,配了阴婚。也正因为已经有过前车之鉴,古菱才对配阴婚这件事并不抵触,家中安排,便也接受了。她甚至觉得,这是极有意义的行为。反正她什么都做不到,能靠‘卖’自己换的钱治母亲的病,是她的幸运。
盛灵问她姐姐的死因,又问死的年纪。听见十六岁的答案,回答她:“能留住世上的,只有怨鬼。她死的平静,没有怨气。”
古菱听完答案,安静小半夜,才问盛灵:“你是怨鬼吗?”
盛灵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盛灵笑,女人反问她:“你是人吗?”
古菱垂下眼,轻声说:“我倒宁愿我是鬼。”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能治好母亲的病,总比做个肉体凡胎好。
盛灵笑意不减,只说她会安排。古菱不信她,或者说,她不信任何人。但第二天醒来,她却被盛家人告知,母亲转去了城里最好的医院。她喜极而泣,当夜想要感谢盛灵时,才发现对方变得格外孱弱。
如果说昨夜的盛灵还是实体,如今便变得虚虚实实,让人一眼便看出她不是人。
“托梦耗去太多灵力。”盛灵说的平静,古菱却焦急不已:“怎么可以给你灵力?我给你渡阳气好不好?”
说完,她又惊觉,鬼属阴,阳气会害死她们。想到这,她虚抱住盛灵的腰,尽管触碰不到对方,还是将头埋在对方的肩颈,小声说:“幸好我是女人,不然我是男人,非得克死你。”
盛灵笑,告诉她,怨鬼的灵力源于恨与杀戮。她恨的人越来越少,灵力也不足以支撑她杀人,或许不日就会消逝。
古菱毫不犹豫:“我有很多恨的人,把他们杀了,是不是就能让你继续活着?”
可是,那是她杀的,怎么才能把灵力归给盛灵?
盛灵却很淡然:“你只需要在他们死前告诉他,是我让你做的就好了。”
在盛灵的教导下,古菱第一次拿起猎枪。她第一次知道,枪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重若千钧,除去孩童,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拿起。她学着上膛,瞄准,子弹在草堆中日复一日地炸开,又在第二天恢复如常。
在第七天的深夜,古菱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记忆里的瓦房早已添砖加瓦,成了两楼的小院,舅舅古正卖了她,如今正在里面安睡。生平头一次,她生出一种浓重的不甘与愤恨。凭什么她们是被贩卖的商品,说一句不甘心都会被唾弃不知足,真正该死的人却每天都高枕无忧,还能拥有救姐心切的好名声。
古正被重重敲门的声音吵醒,见到古菱,先是惊讶,后退数步,尚未言语,他看见了古菱手中的枪。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古菱扣动扳机。这样近的距离,她清楚看见子弹在男人布满沟壑的右半边脸炸开,血肉横飞,她看见皮肉下深深嵌入骨头的子弹。
剧烈的疼痛让古正睁大眼,他开始不断地爬,恐惧着叫起盛灵的名字。他想要逃跑,紧随而来的,却是第二枪、第三枪。他没有任何回击的手段,一如古菱记忆里曾被他无数次这样殴打的母亲。
她冷眼看着他,起初,古正还会动弹,但在面目全非,整张脸独剩肉糜后,连那仅有的喘气声都听不见了。
古菱收起枪,擦去一时不察,被溅在脸上的血迹。
“结束了。”
她带着那把枪,沾着满身血迹回到了盛家。
今天的戏份到此为止。向梵刚宣布结束,宁扶光便已经拿出湿巾,皱着眉为江落月擦拭脸上的血浆。
江落月刚想道谢,右边付云清不甘示弱,沿着她的下巴一路往脖颈,她眯起眼,不住往后躲:“痒——”
付云清哼哼,还没说话,虞惊棠递上了插好吸管的饮料。
江落月下意识咬住吸管,被她们几乎架着回到摄影机前时,才注意到周遭各种惊诧的目光。
后知后觉,她感到几分赧然:“好了,不要这么夸张,有人在拍……”
“夸张什么?”宁扶光笑道,“你只是有三个助理而已。和别的艺人对比一下,待遇已经算很差了吧,嗯?”
江落月进过很多组,也遇见过几次自带十几个助理的片场土皇帝,但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要知道,因为助理小卢有家事处理,江落月已经自力更生半个月了。
待遇突然这么豪华,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呃,助理一个就够了。”
“是吗。”付云清听完回答,不知想了点什么,突然问,“如果只能选一个,我们三个你选谁?”
一句话,连带向梵都投来目光。
江落月越发习惯几人的视线,面不改色地回答:“我选自己一个人。”
“什么意思!”付云清立即嚷嚷起来,“我不比她们好吗?我姐想聘我做助理我都不给她机会的!”
“你现在打道回府去找你姐也没人会说什么。”向梵走近,开口便是绝杀,她看一眼江落月,道,“开枪那个片段要重拍一次,这段时间多练练。”
江落月点头。她从没碰过枪,就连今天拍的开枪姿势都是前两天临时去市里的射击馆加练的,出错简直再正常不过。某种意义上,她和古菱一样,都是从零学起射击。
这个话题,付云清与宁扶光都有些爱莫能助,毕竟她们出国也不是奔着加入**去的。
反倒是一直安静的虞惊棠突然掀起眼皮,直勾勾盯着江落月:“我会。”
“你……会?”江落月一时茫然,“会什么。”
虞惊棠说:“射击。”
“我可以教你。”说完,虞惊棠补充,“如果你需要。”
江落月一时迟疑,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玩笑。她还没来得及质疑,宁扶光已经微笑道:“就算玩过射击,也只是业余水平,不如我专门帮落月联系老师。”
虞惊棠便翻找出自己十环的记录,以此证明自己不算业余。
付云清十分不平:“拍戏要拍她打中几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