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以为苗氏多少会顾忌一下同村之谊,没想到苗氏真不给面子,直接承认了,“对,我家不收你家豆子。”
李氏楞了一下,才大声嚷道:“凭啥?”
“凭这黄豆是我家给钱收,我家乐意要谁家的豆子就收谁家的豆子。”
“你……”李氏给气的手都抖了,“你凭啥记恨我们家,你儿婿惦记我家二娘,跟我家二娘有啥关系?又不是我家二娘勾引他!”
“我呸!”苗氏一口唾沫就吐在李氏脸上,“臭不要脸,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就你家二娘那种见利忘义,上赶着给人当妾自甘堕落的小娘子,叫个男人都看不上!何况我家儿婿还是读书人,更看不上你家二娘子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李氏就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就炸了,“苗氏,你不要胡说八道,是你儿婿不要脸。老白菜帮子了,还想老牛吃嫩草,但凡要点脸,不用我家说啥,自己就该退亲。我家二娘看不上他,他竟然用死胁迫我家二娘子,这般人品低劣之人,幸亏我家二娘子没有嫁给他。”
这回,苗氏也怒了,上去就要撕李氏的嘴,“你放屁,我儿婿才不是威胁你家,他那是受不了你家那般羞辱。宁愿把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嫁给老头子都不嫁给年轻儿郎,这等羞辱,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好儿郎都受不了。”
分分钟,苗氏就扑上去薅住李氏的头发给了她两个大嘴巴子,李氏毫不示弱,回手就打过去。
若是放在以前,可没人拉架,大家都跟着看热闹。但现在南家在村里地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村人还等着南家收他们黄豆呢,很快就有几个妇人出手拦着。
再加上本来就在南家,顾氏这边发现婆婆上手,立刻冲上去,看似拉架,实际上一脚脚都踢在李氏身上。
村人也跟着拉偏架,很快李氏就落入下风。
李氏怎么说也是村中一霸,啥时候吃过这种亏,气的跟疯了一样。偏偏村里人没人向着她,李氏气的要死,一气之下,自己跑到镇上,找她家二娘子去了。
赵家门房眼睛长在脑瓜顶,对于自己老爷小妾这个娘一点都不客气,要不是李氏给了几个铜板,压根都不会通传。
李氏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全身都冷透了,李二娘才款款而出。
明明入冬,李二娘还穿着单薄,未语先打了一个寒颤,“阿娘,你怎么来了,不是告诉过你无事不要来。”
“有事,有事。”李氏忙忙道:“二娘子,你可知近日南家做起豆腐生意了?”
李二娘微蹙着柳眉,“南家哪来的方子。”
“八成不是什么好路来的,神神秘秘的,谁问也不肯说。”
李二娘凝神沉思。
李氏觑着李二娘的神色,小心翼翼商量道:“二娘子,要不咱去衙门里告他吧,准一查一个准。”
李二娘道:“你可能保真?诬告亦是犯罪,轻者罚银重者服刑。你确定你这把年纪入狱,还能熬住?”
李氏瑟缩下,“我都什么年纪了,咋能熬住,要不,二娘子你去状告吧。”
“阿娘!”李二娘子气怒道:“我可是府上的姨娘,要是我卷入官司,让府上丢人,你觉得阿郎还会要我吗?到时候你让我如何自处。”
李氏呐呐道:“我也是为你出气,眼看着南家和邴家日子越过越好,你就甘心?”
“那也不行。”李二娘断然道:“阿郎倒不差那几个罚银,但是丢不起这个人。大娘子一直看我不顺眼,若是我当真卷入官司之中,大娘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搬倒我的机会。我不能出头。”
“那就这么算了?”李氏不甘道。
“那更不行!”李二娘眸中冷意森然,冷笑道:“阿娘,回去后你只管这么说……”
李氏越听眼睛越亮,听到最后两双眼睛亮的都吓人。
“这不是邴家二郎、三郎、四郎吗?”李氏特意守在村口,看见邴家三兄弟就冲上去,“你们三兄弟可真勤快,家里守着下金蛋的母鸡还出来这么辛辛苦苦的赚钱。”
这会儿正是卯时,村里人已经起来,打算去卖豆腐的村人都在南家闹哄哄的抢豆腐,谁都想第一个出去。
邴二娘婆家冯家人也在,这几兄弟都知道邴家和李家的恩怨。现在他们与其说是端着南家的饭碗,不如说端着邴家的饭碗,自然要跟邴家一条心。
冯家兄弟瞪着李氏,冯三郎这个女婿挥苍蝇似的撵李氏,“滚滚滚,咱们兄弟还要出去卖豆腐呢,没功夫搭理你。”
邴家三兄弟懒得搭理李氏,只当没听到。
李氏不在意,她跟在屁股后头继续道:“这大冷的天,你们挑着豆腐四处卖,可真辛苦。我看着手上都生冻疮了,想必脚上也有了吧,也不知道舍不舍得用药,我看着都心疼。这要是我家有这豆腐方子,我家可舍不得给亲家,让自家孩子出去吃苦。”
邴四郎皱着眉头,“滚蛋,别在这胡说八道,再挑拨离间,小心我揍你。”
李氏才不怕,“我可没胡说,不信你去南家问问,他家那个方子怎么来的,是不是你们大哥给的?你看南家敢不承认吗?”
邴四郎嗤笑,“你可真能扒瞎,我自己大哥什么样我不知道。我大哥要是真有那方子,早前我家都吃不上饭了,他能不拿出来?”
自私点说,就算不为了邴家,为了他自己,他也得拿出来。有那豆腐方子,就算拿刀架在李家脖子上,李家也舍不得同邴温故退亲。
李氏转转眼珠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方子是上次那个贵人一起赠予的。邴大郎防着你们呢,给了南家。”
李氏看着冯家人啧啧道:“哎呀,冯家兄弟,你们可要抱好邴大郎的大腿,抱的好了,说不得邴大郎一高兴,也能分你家一张方子。”
邴四郎越听越不靠谱,“你可真能编故事,不去说书都屈才了。”
“我可不是胡说八道,我亲耳听到南家那个小哥儿跟苗氏两口子说的。”李氏信誓旦旦,就差举手发誓,“你们不信,我可以当着你们的面跟南家两口子对峙。”
李氏跟在邴家兄弟屁股后头,根本不在乎邴家兄弟嫌弃的眼神,路过南家门口就大声嚷嚷道:“苗氏,南三郎,你们两口子赶紧滚出来,邴家兄弟来找你们算账了!你们拿着邴大郎给的豆腐方子做生意,心里就不亏的慌吗?”
邴家兄弟听李氏这么叫唤,赶紧过来捂李氏的嘴。
偏这时候李氏手脚灵活得很,纵然瘸了一条腿,邴家兄弟还是抓不住她。
连喊数声,周围邻居都给喊出来了,南家人这时候就不能装作听不到,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李氏叉着腰道:“我亲耳听到,你家锦哥儿跟你们在厨房说那张豆腐方子是邴大郎给你们的,你们当时还说什么这事千万不能叫邴家人知道,不然邴家人绝对得闹得天翻地覆。”
邴家三兄弟根本不信这话,他们面红耳赤,“南家叔婶,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根本没有这个意思,她就是故意在这挑拨咱们两家关系,你们可千万别上当。”
南家人不自在地打着哈哈,根本不敢接话。
李氏叫嚣着举手发誓,“我敢发誓,我亲耳听到锦哥儿说豆腐方子是南家给的,有半句假话,就罚我家二娘被赵家赶回来,下半辈子孤苦无依。你们南家若是不心虚,就发誓呀?”
这时候人还是挺相信誓言的,不过其中绝对没有李氏。
南家不敢发誓,他们家信这个,怕报应。
李氏立刻就抓住把柄似的,“你看,他们怕了,不敢发誓。”
邴家三兄弟意识到南家众人的神态不对劲,似乎有些闪躲,心中皆是咯噔一下。
邴三郎微微眯着眼睛,“南叔南婶,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两家是亲家,我们三兄弟肯定是相信你们的,只要你说我们就信。”
李氏立刻道:“苗氏,你用你家锦哥儿发誓,但凡你有一句假话,你家锦哥儿和邴家大郎日后必定离心离德,夫夫失和,最后被邴家赶出家门,孤苦无依,凄惨而忙。”
南家夫妻太过实在,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也或许是太过在乎南锦屏,不肯用自家小哥儿去应誓。
这下邴家三兄弟就算是个傻子,都看出这里面有猫腻了。
邴三郎直勾勾盯着南家人,“南家叔婶,你们给句话。”
苗氏终究只能道:“你们回去问你们大哥吧。”
仿佛晴空一道雷劈在邴家三兄弟头上,邴家三兄弟被炸的头晕脑胀。邴家三兄弟扁担和背篓扔在地上也不要了,疯了一样往家里冲去。
冯家几兄弟都看傻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走向,反应过来后,彼此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跑到一半,冯三郎给冯四郎打个招呼,冯四郎赶紧往冯家跑,去通知邴二娘。
同样被炸懵圈的还有李氏,李氏木愣愣怔在原地,整个人傻了般。
李氏不可置信自言自语地喃喃着,“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怎么会有邴家大郎这种天字号第一大傻瓜,自家生金蛋的母鸡都肯给别人送去,这太荒唐了,这不可能。”
看热闹的王氏捅了捅李氏,“你咋整这一出,你不是早就听到了吗?”
“我没有啊。”李氏好像丢了魂一样,傻呆呆地有问必答,“我没有听到啊,我就是想在南家和邴家之间下蛆。”
李氏当然不相信南家的方子是邴温故给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胡说八道。
人就没有不贪的,就算方子不是邴温故给的,只要邴家起了贪心,就会闹。
到时候南家自然不可能给,两家结下疙瘩,自然会影响到南锦屏和邴温故之间的关系。李氏想要的就是邴温故跟南锦屏之间产生隔阂,感情不睦。她看不惯现在邴温故对南锦屏那么好的那股劲。
总之南锦屏和邴温故不好过,李氏和李二娘子就顺心了。
李氏没想能一下就能让南锦屏和邴温故二人仳离或者怎样,就是想隔应下两人。
可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她随便扯的谎竟然是真的。
“这不可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事情。”李氏这会儿反而不愿意相信了,“早知道邴温故是这样的傻子,我家二娘子还和他退什么婚。不退婚这豆腐方子不就是我家的了,我家可就发财了。”
想到自己亲手把自家的财神爷推出去了,李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梆铛一声直挺挺仰倒。
邴家这会儿,也是风云搅动,邴三郎一路疯跑回邴家,一脚踹开邴温故的房门,狂吼着质问道:“邴温故,你给我说清楚,南家的豆腐方子,是不是你给的?”
邴三郎的这声怒吼,震动了整个邴家,所有邴家人顷刻间都聚集到邴温故的房间里。
南锦屏吓得脊背直挺挺地站在地中间,低着头,好像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反观邴温故连身都没起,斜斜移在塌上,撑着一条腿,姿态慵懒,不像是被人指着脑门质问,反而悠闲自得的好似在赏戏。
邴温故语气平和轻柔,对南锦屏温声细语道:“夫郎,坐下,站着干什么。”
第49章 邴家大混战 打翻了天
南锦屏瞅了瞅像是点燃了的炮仗好似随时都能爆炸一样的邴家人, 又看了看闲适自在的邴温故,缓缓在邴温故身侧坐下。
“大哥,我问你, 南家的豆腐方子是你给的吗?”邴四郎跟着问道。
邴温故侧过头,挑了挑眉,“是, 怎么地?”
不提邴家兄弟什么反应,一旁跟过来随时准备在邴家兄弟打起来的时候拉架的冯家几兄弟已经听傻了, 瞪着邴温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他们几兄弟就算再疼自己的娘子,但绝对不可能把自家可祖传的方子给娘子的娘家。
就这种事,别说十里八村, 便是十里八村所有人家往上数十代,都没听过这么荒缪的事情。
这个邴大郎要么就是读书读傻了, 要么就是色迷心窍。
他们可算知道为什么戏文中的皇帝能为了美人倾覆江山,这种事情, 邴大郎就干得出来。
冯三郎都有些心动了, 早知道邴温故是这种色令智昏之辈, 他把自家小娘子嫁过来呀。
当然冯三郎只是想想,他此刻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种事情轮不到他一个女婿发表意见。
他之所以跟过来,就是准备在邴家打成一锅粥的时候及时拉架,
至于不打架,那绝对不可能。邴家没有分家,邴温故所赚到的一切就都属于邴家的,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父母在不分家,父母在无私财。这么说吧,谁家小夫妻敢藏私房钱, 便是几十文,被婆母打一顿娘家都不敢吱声。
更何况邴家的情况与别人家还不同。邴温故之前一直在读书,所有的活都是邴家人在干,邴家人当牛做马供养邴温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以后邴温故有钱了,他们能跟着分一杯羹吗?
换句直白的话说,这就是一场对赌协议。赌赢了,邴温故带着他们发大财。输了,他们这些年就算白白当牛做马了。
结果现在邴温故是有钱了,却直接搞了这么一出,把祖传的方子给南家了。换位思考下,冯三郎觉得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待邴家兄弟说话,钱氏抢先道:“大哥,这次你做的太过分了。咱家的豆腐方子你怎么能私自做主给南家,你知不知道那可是能一代代传下去的宝贝,你这是直接断了咱们邴家的根。”
钱氏一口气说完,犹觉得愤愤不平,“这实在太荒唐了,阿耶阿娘,这次你们可不能再偏向大哥了,必须得把豆腐方子要回来,并且再不许南家做豆腐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