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记住了 这仇算在李冶身上了
众人寻声望去, 看到身后驶过来一辆牛车,车上坐着几名书生打扮的青年。
牛车外缘,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 年轻的看着像是刚成亲的小娘子,头上带着幂篱,遮住一张脸, 看不见长相。老妇人长相尖酸刻薄,一双老眼混浊污秽, 充满算计,看向人的时候,会给被看者带来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这老妇人正是周南氏, 看年轻妇人与老妇人的亲密程度,应该是周南氏曾经提及的那个大孙女, 周家前些时候刚成亲的周小娘。
邴温故看见周南氏,双眼的瞳孔迅速而快捷地紧缩下。
邴温故敏锐地注意到南锦屏的情绪变化, 眸色微沉。他从不是个宽和大度之人, 尤其还是在他夫郎身上, 他可不会忘记这人竟妄图劝说他夫郎去给他家女婿做小这事。
本来烧了周南氏一间房,废了她一条腿, 邴温故就当这事过去了。偏偏这时候周南氏还要不长眼地凑上来,就别怪他睚眦必报。
“周南氏, 你胡咧咧啥。”梁氏和苗氏一同开口骂道。
梁氏怒道:“周南氏你个老不死的东西,我告诉你南家看在跟你有那么点亲戚的份上不愿意搭理你,我邴家跟你可没一文钱关系,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老娘就是撕了你的嘴,也是你没道理。”
这时候邴二郎、邴四郎齐刷刷往前走一步, 整齐划一地站在梁氏身后,目光不善地瞪着周南氏。大有梁氏一声令下,兄弟几个就扑上去揍人的架势。
本来三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就够唬人的了,再加上邴家这半年吃的好,邴温故和邴四郎竟然蹿了个头,长壮了不少,看着就更吓人了。
“你,你们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打人可是违法的!”周南氏外强中干,害怕地道。
邴四郎整个一混不吝,他冷笑,“打了就打了,大不了赔你几个大子,我家现在有得是钱。”
周南氏有那么一瞬间可耻的心动了,她孙女婿赶考的路费都是两家人一起凑出来的,家里实在没钱了。
可是看着混不吝的邴四郎,周南氏又不敢招惹。邴家这个四郎可不是什么好玩意,没轻没重,万一一个措手把她打死怎么办?
周南氏还不想拿自己的命,给孙女婿赚路费。
周小娘怕自己祖母真挨打,偷偷扯了扯自己夫君的衣袖,示意他帮忙从中调和一下。
李冶皱眉,他是真不喜欢自己这个岁数老大的岳家祖母,奈何她家小娘实在美丽,看一眼就忘不了,只能忍下这个不喜的岳家祖母。
不过这一次,他却觉得岳家祖母并没说错。
李冶坐在牛车上,皱着眉头,态度不像同窗,反而更像是学堂里的夫子,好大一个派头,训诫口吻十足。
“邴渊亭,虽然我祖母说话略微难听了些,但她也是为你好,哪有出门赶考带自己夫郎的!”
渊亭是邴大郎的字,当初学堂里的夫子给他取的,寓意才思敏捷知识渊博。可惜邴大郎似乎辜负了这个名字。
邴温故眼神冰冷地看向李冶,那样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倒像是在看一个毫无生命体的机制。
李冶被这样的目光看的毛毛的,后背竟然不知不觉渗出一层冷汗。
“邴渊亭,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过是为你好。”李冶有些害怕地道。
“那么就请李兄收起你的好意,你我并无私交,更谈不上同窗之情,用不到你假好心。”邴温故一点面子都没给李冶留。
李冶面红耳赤,坐在同一车上的张明看不下去,自认为公允道:“邴弟怎能这般说话,不管怎样我们都在学堂共同读了十多年书,总有同窗之谊。”
同样坐在车上的郑宁尴尬死了,不停地拉着张明的袖子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偏偏郑宁不领情,一把挣开。
“李兄和这位娘娘皆是好意,不过劝解邴兄莫要耽美于情色之中,尤其还是这个科举的重要关头。”大庸人称呼祖母或者祖母辈的人习惯叫做娘娘,宫中的娘娘也称做娘娘,有些混乱。
李冶和周南氏的胸膛不由挺了挺,好像得到张明的声援,就是得到了真理。
“自以为是实则愚蠢而不自知的理中客比真正的蠢货更加令人作呕。”除了南锦屏,邴温故可不会惯着任何人,直接就贴脸开大。
“你,你……”张明万万没想到,邴温故竟然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不说,还骂人。
“张明,你属相狗吗?”邴温故再次骂道。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明气的不行,“你简直无可救药。”
“就你这种好赖不知的玩意还想高中,做梦吧!”周南氏对着邴温故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
“南三郎,你们南家都是分不清好赖的东西。想当初我要你家那个便宜货跟着我家小娘子出阁,给我孙女婿做个小,你不知道感恩,就把你家小哥儿嫁这么一个贪财好色之徒,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家孙女婿可是以后要当大官的人,能给他作小,那就是官宦家眷,你们南家祖坟冒冒青烟修来的的福气。偏偏你们家不惜福……”
小哥儿的名节多么重要,这时候谁家小哥儿娘子议亲黄了都会被人蛐蛐。结果周南氏就这么大喇喇把想让南锦屏作小的事嚷出来,完全就是毁人名节。
邴温故眼神已经冷的吓人,他对邴四郎道:“邴四郎,去给我把她嘴打肿,我不想再听到她嘴里吐出一个字。”
“好嘞。”邴四郎听的气血翻涌,早就受不了,上去就要打周南氏。
周南氏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孙女婿李冶拦了一下,邴四郎顺势没真打她。
李冶道:“邴大郎,你欺负一个老妇人算什么本事!”
邴四郎气道:“到底谁欺负谁,他毁我哥夫清白你没听到。”
好像周南氏口中的那个孙女婿就是他,李冶尴尬道:“娘娘年纪大了,胡说八道罢了,你一个读圣贤书之人,好意思跟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妇人计较。”
邴温故双眸微眯,不怒竟笑了,“好,这笔账我记下了,日后只跟你算就是了。”
此时此刻,李冶还不知道邴温故记仇意味着什么,而他又将失去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否则,他今天绝对会亲自动手给周南氏两个嘴巴子叫她闭嘴。
邴温故瞥见南锦屏脸色苍白的仿佛不过血一样,邴温故握住他颤抖的双手。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夫郎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可轻易肖想的人,他乃福星转世,可以带挈身边所有对他好的人。”
双儿这个身份对南锦屏不利影响太大了,如果不消除,可能会成为南锦屏一辈子的梦魇。
既然如此,邴温故就给南锦屏另打造一个身份。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从前我家穷的揭不开锅了,可自从我跟夫郎定亲,我就大瓦房就盖上了,豆腐生意也做了。”邴温故信誓旦旦,他就要趁这个机会坐实南锦屏福星转世的名头。
“之前我数次院试皆不中,我相信这一次有福星带挈,我必将金榜题名。”
这种话,邴温故不是第一次在人前说,之前成亲的时候就讲过。
但是所有人都不当回事,南锦屏要真是福星转世,怎么可能投生成一个双儿,南家的日子怎么还能苦成那样,村里人自然不相信这种说法。
李冶嗤笑,“邴渊亭,你这是自己学识不好,就开始求神拜佛了?”
邴温故微笑,“咱们拭目以待。”
转头,邴温故对南家和邴家人道:“就送到这里就好,你们放心,这次我身边有夫郎这个福星跟着,我必定一举得中,你们只管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四郎,走吧。”
梁氏忙拉住牛车,把邴温故从车上拽下来,走到距离人群远的地方不放心的叮嘱。
“大郎,我知道之前周南氏、李氏和王氏等人的伤有你的手笔。”梁氏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邴温故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可惜了,邴温故的双眸平淡无波,一点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梁氏不免有些泄气,不过还是继续嘱咐道:“你这是去县试的,考试要紧,不要想着报复什么的,以免影响到考试,知道吗?”
邴温故没应是也没应不是,梁氏心中更没底了,劝说道:“大郎,你好好考试,其实你能中榜就是对周南氏最好的报复,比弄瘸她一条腿对她而言还要痛苦。”
“阿娘,我已成年了,万事心中有数,你尽可放心。”邴温故从不认为报复和考试冲突,他不会承诺梁氏什么,就如他不会骗梁氏一样。
梁氏纵然不放心,也知道她劝不动邴温故,只能做罢。
邴温故回到牛车上,邴四郎赶起牛车,悠悠向村外驶去,不再管身后的那些人。
车厢内,邴温故把南锦屏抱进怀里,“夫郎莫怕,有我在,便是天塌下来,我也给你顶着。”
南锦屏乖乖巧巧地趴在邴温故怀里,第一次在除了卧房意外的地方亲昵没挣扎。
南锦屏眼眶红红的,又乖又软的叫了邴温故一声夫君。
这是南锦屏第一次主动这么叫,把邴温故的心叫的软的一塌糊涂,某处却硬如钢铁。
南锦屏完全没发现,单纯问道:“你会不会在意周南氏说的那些话,我从来没想过给谁作小,便是官身也没有。我宁愿出嫁当和尚,我也不会作小。”
“我当然信你。况且有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在一旁对比,我夫郎眼睛又没瞎,还那么漂亮,怎么会看得上李白斩鸡。”
邴温故诨插打科,三言两语就哄的南锦屏缓过来,笑道:“你咋脸皮这么厚。”
邴温故道:“错,这不是脸皮厚,而是自信。”
南锦屏没忍住,噗嗤笑了。
邴温故跟着笑,“还是笑容更合适夫郎。”
南锦屏脸红了,“你怎么总是油嘴滑舌的。”
“我对夫郎说的话,句句肺腑之言,绝无一句假话。”邴温故温声道:“夫郎,你什么都不用怕,谁伤害你,你就大胆的报复回去,有什么我给你兜着。至于周南氏那些话,我根本不在乎。莫说你之前没有那个心思,就是你真跟别人议过亲,我都不在乎。这只能说明我夫郎优秀,爱慕者众罢了。而我能从众多爱慕者凯旋,那证明我亦优秀。我们的爱情乃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门当户对,天生一对。”
“哈哈哈……”南锦屏被逗的彻底忘了烦恼,哈哈大笑起来。
邴温故搂着人,眼底却有寒芒涌动。
周南氏,李冶,他,邴温故记住了。
赶车邴四郎听见车厢里传出来的南锦屏的笑声,撇了撇嘴。
他大哥可涨本事了,现在哄夫郎可溜了。
不过不知道怎么哄的,这么快就能把要哭的人哄笑了,这也是一种本事,他想学。
不知道学了后,能不能好讨小娘子些,说来就气,他大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独断专横的很,非得等他院试过后再给他议亲。
他又考不中,还非得拖着他多当一年老光棍。他大哥都当了二十多年老光棍了,又不是不知道老光棍的苦,还非得拖着他。
邴四郎殊不知,他大哥哪是当了二十多年老光棍,分明是二百五十年,老光棍的苦,比他懂的多多了。
这会儿正是学子们参加院试的时候,县上人很多,几个知名的价格公道的客栈酒楼都住满了人。
有些小客栈还有位置,但是环境不好,吵闹拥挤,在这样的地方住,不仅没法温书,甚至还会影响休息。
最后邴温故等人找到一个县上最贵的客栈,这里环境不错。
“几位贵客,咱们这现在有优惠,住到县试结束,只要一两银子,包括一日三餐和洗澡用水等。”店小二介绍道:“而且您可以放心,虽然咱家包伙食,但是伙食绝对不差,都是对面大酒楼现做的。”
“一两银子!”邴四郎完全被一两银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就几天,就要一两银子,咋地,睡的是金床,还是吃的是金子。”
这个价格放在小县城确实是一个天价了,虽然这家客栈平时也是高消费场所,但是身价绝对没高到这个份上,还是借着县试的东风涨价了。
邴温故淡淡瞥了一眼邴四郎,“少见多怪,别给我丢人。”
南锦屏暗暗吐了吐舌头,他也觉得贵,幸好没开口,不然挨骂的就是他了。却不知道要是他说的,邴温故就双标的另一种反应了。
邴温故从口袋中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小二,“给我一间上等客房,我们两个人住。”
“好嘞。”店小二高声应着,喜笑颜开道:“两位运气真好,本店就剩下一间上等客房了。两位运气这么好,想来这次一定能高中。”
南锦屏暗暗感叹,不亏是上等客栈,店小二就是会说话,管他认识不认识,反正一顿夸总不会出错。
“谢谢。”邴温故微微颔首,“带我们去客房吧。”
“几位客官楼上请。”店小二在前头引路,邴温故护着南锦屏在后头跟着,走在最后面的邴四郎好像一个力工一样独自扛着两人的行李。